第 122 章

    自从李贯显被雨涟城除名之后他便一直驻守中吴,虽地处中原,却是各属地途径雨涟城的必经关口,可论经济发展不比北漠三分,鲜有人踏足,是大汉榜上有名的穷苦之地。

    他知道背后有人容不得自己。

    先是李筑阻断了中吴对中原的贸易,平常物资所求以及商货购买只能在边缘小国和北上属地,北漠和金拿城等一些地方,而北漠向来是国家的商贸重地,不需要再与中吴交涉,因此,李贯显就只能与金拿城交易,一般高价买入,低价卖出,所赚取的钱财根本满足不了商户出货的成本。

    其他的领地也不能不参照天子的命令行事,见风使舵者蔚然成风,南岭的越王李守,东阜的阳王李佩恣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藩王,都对这位曾经被皇上抛弃的皇室贵族嗤之以鼻,更甚者落进下石,数次上书指责恒王贤不配位,其中目的便是投天子所好,再分割这块等待叼食的肥肉。

    即便李筑原就对恒王不满,但为了避免某一个藩王权势过大,需要中吴作为矛头平衡牵制其中,还是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中培养中吴最合适的人选,陈舒珩便是其中之一。

    此前派他去北漠,也是为历练一番。中吴地缘好,乃大汉的交通枢纽,李筑不会允许它长时间凋零,而在合适的时机,他会直接对李贯显下手。

    不少贴心的臣子声情并茂劝阻皇上不要养虎为患,李筑不怕,他知道李贯显是何等的人物,即便是亲手匡扶上位,也是一滩烂泥,这也是他为什么还留着李贯显的原因之一。

    来自朝廷和各属地的压迫,致使城内的百姓怨声载道,反抗起义时有,但经过那一次屠民受到的惩治,李贯显再也不敢轻易对百姓动手,基本只是简单制止。

    就算是这样,城中依旧不得安定。

    这颗由李贯显亲自制造的炸弹,迟早会有一天爆发,湮灭此前祖祖辈辈留下来的所有荣光和安定。

    如今的中吴北被对方势力牵扯和抛弃,根本很难有立足之地。而很恒王李贯显也一改旧日作风,成为了大汉人人争相讨论的对象。

    楼上响起了丝丝碎语。

    房桂掌灯后,堂内一片明亮,中吴的黑夜比北漠来得早,就一会儿拾掇的功夫太阳就下山了,明月高悬九天,没有北漠这般皎洁。

    怀明走到走廊边上,夜里比白日凉了许多,他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

    “公子舟车劳顿数日,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还是得注意身子。”拿了一件薄的单衣过来。

    “风里有中原的味道。”他转身接过,又抬眼指着远方,问房桂,“你说拿是不是雨涟城。”

    中吴的南面是密集群山和树林,看过去只有郁郁葱葱的绿色和不时升起的袅袅炊烟。

    房桂瞳目凝聚,颔首道,“按照大体方位,确实雨涟城的方向。”

    他前世为王的时候,脚不了四方围墙,更别说游览这大好河山,转换了井底之蛙的视角来看,原来他所处的地方竟是如此宏伟,又好生熟悉……

    “你说去雨涟城的都是些什么人。”怀明平静问道,依旧望着那个方向。

    房桂好一阵思索,笑笑,“许是为利而往的人。”

    “房先生觉得里面皆是附势趋炎,争名夺利之人?”他表现得饶有兴趣。

    “非也,但大多人是如此。”山间的风吹迷离,竟是有些看不清了,他想起了旧主,他与李筑一样,所身肩负的是建造新的王国,可是他们结局却是那么不一样。

    “房桂在里面生活了半辈子,来的人不断来,去的人不断走,许许多多的身影贯穿了王朝的始终,可是真正为后世所铭记的,不过寥寥几人。而那些留得身后名之人,无一不是站在权力的顶峰或者曾经与皇权相接。”

    “朝廷中人出生便带着家族的荣辱,国家的前途命脉而活。有人不得已做了杀生利剑,因此,便也有人丧命。俗世纷争,没有好人坏人之别,立场不同,选择也就不同,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维护那一小小的一方。”

    “房先生想得通透。”远处袅袅炊烟不见了,一阵阵饭菜的香气从窗边冲出来,爬上了二楼。

    怀明淡淡地说了一句,“只有胜者才有资格说话。”

    他看到怀明似有所思的神情,扯起嘴角笑笑,“房某是不是太严肃了,被这股风卷着,也成为了这样的人,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远处的风景被深夜掩埋了下去,只剩驿站外的点点亮光,有人在喧闹嬉笑,打破了许久的沉静。

    “我看里面也不都是那些人,房先生为人刚正,是怀明见过少有活得清醒自在的。”他没有开玩笑,“我在房先生的身上看不到名利的影子。”

    房桂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想起了房门,眼底浮起一阵沉沉的哀伤,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也以及忘不掉……

    头顶上有一颗闪烁的星星,晴空万里只有那一点,他望了许久,等舒缓清了心里的郁结,才开始慢慢说道,“很多人都说他是头野兽,可是在房桂看来,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房门才是拯救自己,给了他一生光辉的那个人。

    他凝视着怀明,他的新主人。不奢求可以得到什么共情的体谅,但求没有俗世那般狭隘的眼光。

    “四季落叶,转瞬而已。公子要是不嫌弃房某话密就是了。”他拱手,情绪不该怎么轻易地表现在任何人的面前。

    怀明轻拍他的手,被今晚月光沐浴过的人,都好似多了几分柔和。

    “房先生也是性情中人,思念旧人,便如同怀明思念北漠一般,皆是人的情由,不必歉意,况且房先生肯拿下面具表现自我,那是对怀明的信任,我荣幸不过。”也拱手回礼道。

    “公子……”巧舌如簧的他瞬间哽咽了。

    房桂此前不敢将自己本面抛掷任何地方,但是这一刻,他希望真的能和眼前之人成为朋友。

    “好了,你帮了我们这么多,都该不知如何道谢。”深空里星光的真诚,也有他的一双眼睛,“只是怀明怕错付了房先生这一番信任。”

    两人都把心放得很低,都希望被触摸到。

    许久过后,有人来喊话了,是恒王。

    “裴将军,怀明公子,晚膳准备好了。”

    隔壁房间传来裴安响亮的声音,推门而出,“有劳恒王费心了。”

    “不碍事,只要几位住得好,吃得好,就算是我李贯显的福气了。”没见怀明答应,便又去敲了敲门,细细躲在门外听着。

    没声音。

    裴安背手斜望,“许是外出了吧。”

    “这,我准备份儿了的。”李贯显冷笑,老子为了你们这一顿都了大半年的俸禄!

    裴安耸肩,“走吧,我饿了。”

    正走到楼下,怀明和房桂一前一后走了回来,李贯显看到了马上上前迎接,“二位是去走走了?”他担心人一个不留神就偷溜,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

    “嗯,屋里无聊,闲得下来走走。”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虚弱。

    “公子这身子还是留在房内比较好,初冬的风,可是猛烈得很。”他念着别他在这里出什么病,要是住上个一两月,哪来这么多冤枉钱,瞧着未见好。

    “怀明谢过恒王关心。”递了个眼神给房桂。

    “我远远就闻到了饭香,不知道是恒王准备的?”房桂试探性问道。

    一直在旁兜手打量他们的裴安这时候也插上了话,早就看穿了他们的把戏,只是不知道为何连直接拒绝的勇气都没有,笑着说道“恒王特地照顾的公子,多吃些,才好上路。”

    说完大步从容走开了。

    纪礼早就看怀明不爽了,这时候也打趣了起来,“是,公子不像我家将军是练兵之人,今晚多吃些。”

    “纪礼。”裴安远远喊了一句。

    “这就来。”跑着走开了。

    李贯显不知道这几人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多问,“是呀,专门熬制了人参鸽子汤,对气虚之人最好,走吧,等下可就凉了。”说完便在前引路。

    等人都走了,怀明脸黑了一道,给无名的笑容掩饰了下去。

    房桂看见了,“公子是否需要房桂给些颜色给裴将军瞧瞧。”

    “不用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他也只是敢开个玩笑而已,走吧。”由房桂扶着走。

    晚饭过后,恒王早早就赶人回了房间,说是有什么惊喜节目,还特地安排了一人一间客房。他们来做客的也不好意思推脱,反正明天就走了,留个好印象。

    “大人,这些个一毛不拔的,大人何必花费怎么都银两招待,平常兄弟们看都未曾看过,你这……寒了兄弟们的心了。”

    “说什么屁话呢,没瞧出有诈吗?”他拖侍从到一旁,指着楼上怀明的房间,“这人根本就是在演戏,说什么弱不禁风,就是舍不得拿几个碎银,合着来欺骗,当我们是傻子呢!”他想起来就一肚子气。

    侍从看着也不像,“大人是不是搞错了,上面还传出来咳嗽声呢。”

    他刮了一巴过去,骂他蠢,“装的呢,谁有病胃口这么好,一见我就羸弱,刚才外出走得比什么都快,还不用人扶着。”

    又拉进了耳语道,“况且,有人知道内幕,这北漠的蛮民,敢耍老子,爷迟早弄死他!”

    侍从瞪大了眼睛,“谁呀?”

    “这你就不用管了,等着看好戏吧。”李贯显咬牙切齿说道。

    话末,外面响来一阵莺莺燕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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