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房大人的口中所言之人是否是老余?”怀明问。

    北漠包容四海商民,鱼龙混杂,多数人只是来寻找个庇护之所,交易货物,而真正想在北漠当官上任的却没有几个。此番能够接触到拉善丽王,并且立场干净,想有所作为的,除开老余没有其他人更加合适了。

    房桂知道他会猜想出来,便不瞒着说,“确是老余,此人初到北漠不不久便成为了连接流民与原住民的核心,还替百姓们解决了农桑事宜以及洪涝灾害,在他们心中威望不亚于林将军,更是能够被拉善丽王重用,如此,想必是有备而来。”

    怀明对他没大关注,依稀记得丽丽与自己提过一嘴,说此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想重点培养,那时候自己因为招兵买马之事周忙没去注意,但如今看来确实不简单。

    怀明正了正身板,“你是说老余来北漠是另有目的?”

    马车一路疾疾,离三夔坡还剩几里路。

    房桂瞧着外面没什么异常继续说道,“还未知,我私下有调查过此人,背景简单,敦厚老实上进。父母在他八岁那年便因洪涝去世,此后一直由邻居抚养长大,十七卷入钱财谋杀案,当了替罪羊,被抓入狱,直到大赦天下才被放出来,接着便随大部队来了北漠。”

    怀明思忖半刻,“即便身世干净,遇到陈舒珩那般狡猾的人,估计也难应对,相比老余,林相是拉善丽王的左右手,武功高强,对付起来尚有胜算,房先生为何选择此人?”

    “我不是一个被灰尘掩埋了的人,那些苦苦寻找我的人不过是为涉及当年密事而来,放到北漠,房谋怕是连一粒沙子都不如,幸得拉善丽王与公子愿意收留才找到落脚的地方。我身份与林相将军相比乃是云泥之别,着实没有相信的理由,而老余也是出身于市井,躲得过生死之人,与房某还有一些惺惺相惜,找他,最合适不过了。”

    怀明耐心听着,不时给予肯定。

    “他不是武将出身,但察言观色能力却是无人能及,想来公子也猜到了,能在拉善丽王身边博取信任的,一定非庸俗之辈,恰好,房桂看上的也是此。我与老余交代过了,只要陈舒珩单独与拉善丽王一处,就紧盯着,做个叫醒熟睡之人便好。”

    怀明感叹房桂心法巧妙,当是自愧不如,敬佩说道,“房先生也是拉善丽王相中的人,怀明看着,有帝师之相。”

    平平一句话,实则是怀明承认了房桂这个人值得深交。

    同时房桂也觉得此话里有意思,像是公子特地说与他,但还是碍于人情世故,敷衍了过去,“房桂不过是一介小民,不敢有此想法。”

    怀明笑笑,并不打算将这个话题中断,坐正了看他,视线在房桂脸上毫无遗留游走,半开玩笑道,“怀明从小便有识人预事的本领,房先生未来一定是坐享高堂之人。”

    房桂说了声道谢,低下头去,他虽说着不可能,但实际等到自己报仇了之后,还是希望能有用武之地,而此刻,他不仅更加燃起了权力欲望,面前的人,也必然有九天志向。

    怀明见他不好意思便扯开话题,依旧饶有兴趣,“假如陈舒珩对老余出手,那又可怎么办。”此时他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不担心身处于漩涡的人,而是好奇别人是怎么化解这个难题。

    房桂回到严肃的状态,继续说道,“此法我曾经在西陵接触过,只有心性复杂,欲望颇多之人才会容易被蛊惑,而对于老余这种一心只想好好活下来的人,此计对他无效。”

    话说到此意外地停了下来,有些指向的成分在,莫不是说的就是在场的某人。

    怀明将房桂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适,许是多想了,“继续说。”

    “老余虽为拉善丽王看重,确无实名,但百姓的关注使他名气高涨,总会有人不经意去找他帮忙,这样下手的机会渺茫也显得危险,陈舒珩不会傻到也不会闲到真的处置他,而且他是陈舒珩在讲学上的帮手,随他一道,便不算是跟踪。”

    他说完便作揖,好似对刚刚的举动抱有歉意,但未说出来。

    怀明也当作视不见,笑笑,“房先生所言有理,有你在我便放心了。”

    房桂不亏是历经数朝的人,无论是朝遗事还是当朝权谋纷争都逃不过他双眼,就连远在北疆的一个名不经传的流民也能知其所有,他到底还有多少惊喜……

    这时候裴安在外喊了一句,“前面就是三夔坡了,准备停下来修整。”

    怀明撩开帘子,座座高山映入眼睑,过了北境,南下的植物越来越多 ,空气也不似北漠那般干燥,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大漠就此远在后面了,他感慨道。

    三夔坡在中吴南部,是恒王所管辖的一个驿站,北疆到雨涟城的必经之所,也是中途的休憩点。

    此时恒王李贯显早已在门口迎接这支来自北疆的队伍,一脸不屑地看着那些来自穷乡僻壤不入流的北漠人。

    李贯显先闻见裴安,他对这位手腕惊人的大将军还是惧怕的,也不敢拿出平常盛气凌人的样子,忙着上前嬉笑问候一番,“裴大将军,许久未见,许久未见,这边请。”眼睛却不自瞟向背后的人,权谋世家的公孙公子,他倒是想见识一番。

    “嗯,走吧。”裴安冷冷道,不看一眼。

    他虽也是为权奔走之人,可在他看来,也不至于像李贯显这般小人心态,之前残害百姓的大事他可都记得。但官场相交,也不能真正把他当作敌人,毕竟往后站队,还需要用到此人。

    看着这金碧辉煌的驿站,便不免寒暄几句,“恒王近来如何啊?”

    “我一个被朝廷抛弃的臣子,哪有什么好生活,过一天是一天了。”他笑笑,手里拿着素白羽扇,不时给裴安扇风。

    裴安要是不瞧那亮得发光的装饰,还以为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侠客,小小的驿站装饰华贵,就连把手的扶梯也透着霞光,采用的估计都是朝廷里上乘的良木,可堪比自己的将军府。

    不过也不难猜想,朝廷权贵是不打算和恒王有什么纠葛了,他唯一能赶着上阵,捞些油水的,便只能放在有要职在身的臣子贵人上,而这些人平常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受不了一点苦难,于是李贯显为了留住他们,便只能从少得可怜的俸禄中,抽出大部分盖这么豪华的驿站,供他们享用。

    而今天碰到的是大汉护国大将军,要是交好了不仅能赚得些银两,保不准还会重回雨涟城。可是再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当朝天子与自己是仇人,不遭杀头已是万幸,哪敢再求别的。

    裴安瞧着恒王确实不像当年英勇无畏,感叹时过境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恒王是天之骄子,纵使多大困难也能渡过,向前看啊。”

    李贯显不难听出是嘲讽的意思,但也只能一笑而过,“裴将军莫要与我开玩笑了,这些年来我是何等惨状的,怕是将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只怪当初我被权势蒙了心,竟是作起如此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事儿来,真是活该。”

    无论来的人是谁,他总归都要数落一番当年的蠢事,好证明自己真的是有心改过。

    他堆起一张苦瓜脸,“皇上不忘兄弟之念宽宏大量原谅我,还让我在此度过晚年,即便是有上顿没下顿,臣也认了。”其实李筑便是为了成全自己宽厚的名声。

    裴安一摸眉头,高高在上的恒王竟是做了过街乞讨的落寞之人,是有些不忍,可再一想到当年这么多人惨死在他手下,多大的善心都被收了回去。

    “恒王福气在后头呢啊,天无绝人之路。”其实这句话也是说与自己听,说完便自顾地走了上去,拜拜手叫他不要再跟着,“你去看看他们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不用管我了。”

    “欸。”低微应答。

    等人消失在楼梯转角,李贯显才把面目露出来,嘀咕道,“真是小人得志,当年要不是我在背后替你挡了太后那一刀,哪有你裴安的今天,过河拆桥,咱们走着瞧。”

    当年太后因为伤民一事对他心有芥蒂,便把恒王在雨涟城的兵权大部分移交给了裴安,而此举便是裴安手握重兵的开始,也是走上大汉护国大将军之路的开始。

    好好的路全部给裴安走了,李贯显心里多少不满,可不但不能出气,还得低声下气讨好,实在可恨。

    “那我们怎么办?”旁边的侍从说道,“总不能花了这么多银子就接了个铁公鸡,难得来个人,可不能就此放走。”

    他见恒王没吭声,急得跺脚,“大人我们快没米下锅了。”

    “别吵。”李贯显唾了回去,脸上的眉头快蹙成山状,“后面不是还有人吗,淡定点。”

    说完后,一秒内又笑容满面走向怀明。

    “你们都小心点,这里面都是贵重物品,要是损坏个一二,把你们都卖了也赔不起。”

    怀明与房桂正忙着把这些天换洗的脏衣物拿出来,见恒王走了过来,便起身作揖。

    他实在不知道哪个是公孙怀明,只晓得此人很小便去了江南养病……

    对了,体弱之人。

    “这位便是怀明公子吧。”虽说李贯显在朝政上是个盲子,但在看谁更像病秧子,一眼明了。

    “恒王安好,怀明若是叨扰了恒王,还请多多担待。”

    连声音也是这般中气不足,就这个样子,能抵达雨涟城吗。

    房桂察觉到恒王的唐突,哼了一声。

    “这位是?”李贯显才注意到病秧子旁边还有这么一位血气方刚的男子,估计是个高手。

    房桂正想说就被怀明打断了,“随行的侍从罢了。”

    咳咳咳——

    “噢,原来如此。”他思忖几秒,看着这公孙府公子身子都倒向一边了,面唇苍白,有气无力的样子着实吓人。他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吓到了人家,要是死在这里自己不久成了谋杀之人,届时皇兄就真的有理由大义灭亲了。

    也不敢再索要些钱财,能把这尊大佛送走就万幸了。

    客气道,“二位许是累了吧,快些到楼上歇息,稍后我便命人煮几碗参汤,给公子回回气回回气。”

    “那怀明便在此多谢恒王了。”说完两人将扶着,裴安担忧说道,“公子慢些。”

    一个趄趔差点把李贯显吓出胆来,连忙叫喊还在收拾东西的下人,着急说道,“你们还在哪里干嘛,赶紧过去扶着!”

    “欸,大人。”说完十几个人在后面扩着手扶着。

    此时的李贯显早已吓出一身大汗,原本想着捞一笔,没想到还得仔细伺候着,真是折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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