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怀明原以为她只是对小时候那份懵懂的感情放不下来,没想到她对公孙怀明的爱竟是如此深沉,以至于觉得自己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都会对面前的人造成无比大的伤害。

    他前世活在权力的股掌之中,对感情之事一窍不通,爱情更是犹如天上的明月不可触摸,而今日能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他感激不过幸运不过,可是带着自私复仇过的每一天,当真是最慈的孝子,最可靠的朋友所为的吗。

    许多未被说明的原因和许多虚假的理由在怀明心口割开一个一个小孔,被偏爱的痛苦不甚亚于前世被抛弃的痛苦,以此反复折磨带来的伤痂再度被被流血冲开,再愈合,而到现在,他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身上背负的仇恨会湮灭每一个在他身边试图用爱来弥补的人,他有什么资格还值得被爱。

    太阳爬升起来后,光线变得明亮起来,人脸上的毛发也添光了一般,悲伤与忧愁皆可见到。

    他走到丽丽的面前,疼惜地看着她,如今才意识到,用拙劣的手段去应付身边的人,实在是如同禽兽,可是内心深处根本不容许他出卖自己,两种极端的力量相撞,倒是让他越来越会演戏。

    心里不免自嘲,哪有天生的权谋者,不过为学些活命的手段罢了。

    丽丽感受到手掌心的温热,抬眸一望,怀明正凝视着她,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情感,恍惚之间好似回到了小时候。

    眼底被遮盖了光,眼前的人比自己高上一截,她才发现,从前的小男孩也长大了,如今也不需要自己保护了,她开心怀明能够独当一面,可是又意味着会将自己推得更远。

    “我相信你。”他不需要其他任何解释,即便是一个眼神,丽丽也会相信他。

    怀明依旧抚摸着她的头,温柔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这几天因为父亲的事思虑太重,不知道丽丽是这般在意。”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一般,意外掉落至凡尘,被迫也当了这俗世的借口。

    这话让她更加难受,实在是不应该这般揣摩怀明。

    “你我之前何须多言,此番是我太过心急了些,也怪陈舒珩,等回去之后定是要好好惩治。”

    两人把话说开了之后,气氛变得轻松了起来。

    怀明才想起来这关键人物,陈舒珩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用此手段难以困住自己,他暂时还只是猜测。

    “陈舒珩是皇上亲派的谋士,想必此番也是为雨涟城考虑,担心是难免的,往后需要他的地方还很多,丽丽不要责怪。”他一副友好换位思考的表情,此时要是直接拿陈舒珩开刀,怕是会再生矛盾,首先他不知道陈舒珩到底知道多少。

    另外,丽丽是否足够信任自己,也不敢保证。

    丽丽笑着看着他,眼角干净得似乎刚刚未曾流泪,而悲伤的神情也全然消失,她是天生的将士,忧伤只是她更加明智的催化剂。

    “你啊,还是这般替人着想,换做是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可是他明显有意离分我们,这我就不能原谅他了。”换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唯独此事她绝不容忍。

    怀明知道丽丽的秉性,她最忌讳别人干涉她的主意,此番看来自己也阻止不了了,也好,陈舒珩也该受点教训。

    “你就放心到雨涟城,北漠的事务有我,我不会真的对陈舒珩怎么样,毕竟你们都在朝廷,只是,他不能再接手更多了……”她眼眸暗上一道,连怀明都看得都害怕。

    “时辰到了,该出发了。”裴安一跃坐上马背,双腿拍夹着汗血宝马,朝着怀明这边说道。

    “稍等些。”桓巳再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什么都没疏漏,便跑过去找公子。

    “公子,拉善丽王,该出发了。”

    怀明嗯了一声,桓巳瞧着两人还有什么话说,便颔首走开了。

    丽丽抬头望眼天空,点点头,“估计几天不会再下雨了,路好走些,去吧,到了那边可别忘记回信。”最后笑笑。

    “嗯。”他也抬头一望,昨天还是倾盆大雨,冬雨刚过却不见一丝冬天的寒冷,上天似乎有意讨好自己。

    两人一同走到人群中。

    马车夫鞭醒了马匹,随后对怀明说道,“公子请吧。”

    怀明回望一眼丽丽,分离的不舍,这种感觉好像前世被驱逐一般,不过如今竟是要回到原来的地方。

    她招招手,嘴角埋藏着许多不忍的笑意,恰好在无人看到之际,“走吧。”

    房桂跟在怀明身后,也过来颔首作别。

    “一路平安,护好公子。”

    “是的,拉善丽王。”房桂扶着怀明进去,自己也跳了上去,两人同坐一辆,怀明有事与他商量。

    裴安听到这边的话,从马背跳下,拉善丽王也迎上去,她先开口道,“没想到裴将军这么快就要回朝了,我还想着尽地主之宜好好招待一番,不过也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路上就拜托裴将军了。”

    裴安作客笑笑,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此番回朝就是怀明的好把戏。

    他斜目一望怀明的方向,刚才可是在一边打量两人许久,很难不猜想他们有些亲密的关系。

    “拉善丽王交代的,裴安定会放在心里。”眼神暴露了刚刚那一场大戏。

    拉善丽王多少也看出点不正经的意味,眼神也不自主望向马车。

    这番动作也被裴安捕抓到了,他看到拉善丽王眼里的依依不舍,许是小情侣的依依不舍吧,“北漠王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回过神来,依旧是一副大将军神色不变的威严样子,凑近裴安右耳,冷冷道,“裴将军做的那些事,别以为可以瞒天过海,要是敢使什么拙劣的手段,我不确定会不会找任大将军。”缓缓分了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裴安听她怎么一说,应该是还不知道自己与怀明结交的事情,不过倒有趣,一个为了北漠,一个为了男人,都互相藏着,有趣得很。

    “裴安不过是为皇上的旨意,马车上载着的是即将入仕的大汉军师,这人尽皆知的事情,拉善丽王还会以为我在路上做出什么点来吗。”皮笑肉不笑说道,“我不使下三滥的手段,不过倒是怀明公子让我眼前一亮。”

    拉善丽王正想问话里是何意思。

    他便扭头跳上马背,在风呼啸下,他满是自信,乘着风势高喊,“拉善丽王,有机会再见。”

    驾——

    马身一下子飞速而出,走在最前头,其他人紧接在后。

    怀明乘坐的马车在队列中间,周围都有丽丽安排的士兵护送。他从内探出头来,面前的景象不断离自己远去。

    “时间过得真快啊。”他把手伸到外面,凉爽的风从掌心滑过,身体内却是暖的。

    几年前走的也是这条路,他还记得当时是冰天雪地,自己被锁在铁笼里面,四面的风寒冷刺骨,几度要昏死过去,而周围没有一个人在乎……

    裴安一路催促快些,“大伙都跑起来,尽量赶在大雨来临前抵达雨涟城。”

    “一路上颠簸,公子可还能忍受?”他注意到怀明一直望着窗外,以为他不舒服,有人脱他一路照顾,这可不敢怠慢。

    而前世,裴安如同今时今日这般问自己。

    “无事,倒是裴将军一路护送辛苦了。”怀明对他还是一些感激。

    裴安打量一眼又挪开,对着随从说道,“前面就是三夔坡了,大家都行步快些,赶在天黑前停下修整。”说完把手里的水丢给怀明,“喝点。”

    他接过,原本想说谢谢,裴安扭头就走了,便作罢。

    “公子,裴将军看起来也不是坏人。”房桂说道。

    “噢?房先生对他了解,貌似他还不知道你是谁。”怀明拧开喝了一口,“你也来点。”

    房桂说自己有带,便谢了。

    “我销声匿迹多年,大部分时间却都在寻找和那年有关系的人,对裴安的了解也只是存于表皮。民间虽说他是个卖国求荣之人,可是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极力劝阻汉帝免杀生兴大赦,想来是不大可能,怕是他早已知晓旧朝在多方牵扯下崩盘,无力回天,便只能减少伤亡。”

    路上皆是沙砾,轮子碾过大的石块,开始摇晃了起来,一阵恢复了平稳,房桂扶着公子,继续说道。

    “他为将多年,皆受得手下尊敬服从,与民间传言的奸臣不一样,据房桂得知,他对士兵以及其家人贴心照顾,几十万士兵,从来都是公平待遇。”

    裴安想了一番,“怪不得他在外名声这么臭也有许多追随者,同侧之人才知道内里,外人道听途说罢了。”

    “公子所言不错,汉帝有意将裴安原来兵权的一部分划分给任勇,那时候还是自愿选择,却没一个人愿意离开裴安到任勇手下,我猜到是为试探,虽是如此,裴安以后的路更加不好走。”他故意说给怀明听,此番裴安临时改变了北漠之旅,许是公子的计谋。

    怀明凝了一眼房桂,“是呀,裴安我倒是放心,而陈舒珩,我看不透……”他也把自己顾虑的说出来,希望房桂能有所法子。

    “公子就是为此事闷闷不乐?”

    “一半是。”他眼里在此落上担忧,脑海里不觉浮现丽丽的脸庞,自从房桂与自己说要注意陈舒珩时,他便知道此人似乎学了什么江湖的术法,专门以此来蛊惑。

    他担心丽丽会因此被骗。

    哀叹一声,“好像一切都被安排了好了一般,专门引我入套。如此匆匆南下,很多事情都未来得及处理,带走了裴安,却忽视了身边这么大的危险。”

    房桂瞧得清,“公子便依此行事,不瞒公子,拉善丽王那边我早就安排好了人,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怀明被惊讶道,“没想到房先生还留有一手。”

    他依旧一副正经老实人的样子,“房桂只是不想公子再为不必要的事情担忧。”

    没说出来是什么,但两人都知道,横跨在他与丽丽之间的,就是无数琐碎,而房桂觉得,要想真正被信任,必须先让他们两人站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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