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大门就敞开在面前,哪有不进去的道理。

    “我们走。”桓巳一闷头,直愣愣地走了过去,身后的侍女接着迈出去,紧绷的脸上多了一丝好奇,她们还未见过那雨涟城来的大人。可再一想,如此见不得人,怕是虎狼恶霸之相,心里不禁暗笑。

    在她们的观念看来,能够在深水火海,夺人口食中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势必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而裴安又净是做叛国离君的之事,即便是在远在北疆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各自怀揣着些吓人的想法,都噤声了起来,在那片四方围墙的天地下出来的人,没几个会真正心系北漠。要不是朝廷每年都会下令其儿女家人到雨涟城为奴,断也不会分隔两地,每日遭受思念之苦。

    汉帝开国大赦天下,让滞留的人返乡,却始终没有颁布免北漠百姓再入朝的指令。按照以往的做法,每年的冬季都会筛选一些年壮的男丁,由朝廷分派他们职位和食住,虽是天子所令,但下放到层层,地方官员才是决定他们去留的人,大多只是分派些仆人劳力之活,读过诗书文字的便做个先生夫子。

    那些人平常都没机会到雨涟城看上一眼,跟别说混个一官半职,也只能是等到年老之际再告老返乡。

    这对北漠的人口载荷造成很大压力,一来大多丧失劳作能力,二来家庭抚养老人早已不在,没有积攒下钱财的老人,只能由朝廷负责赡养,北漠本就依靠自力更生,财政收支不可能用来满足他们的吃住。

    即便这样拉善丽王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看着他们盼了几十年的回乡,却是冷漠至此,偶尔会分发些粮食慰问,幸好每年都会有来自各地的商人居住交易,由此拉动了北漠的财政和活力。

    要不然长久以往,源源不断的老年累赘,定是会拖垮北漠。

    想来每个人都对裴安带有怨气。

    裴安此时百无聊赖坐着,全然不知道外面的人对自己有多么大的意见,坦然等着来北漠后第一位登门拜访的贵客。

    须臾之刻,外面便响起来声音。

    “裴将军可在?我家公子今日身子不好,还未来得及迎见裴将军,就托我送些点心来。”再次扯着嗓子,张扬对着门内,完全视侍卫为空气,只要里面的人听到就好。

    桓巳撅着嗓音足够撼动熟睡的人了,转头走上前和侍卫说话,“大人可是睡了?”

    面如寒霜的侍卫低目一看,并没有拦着,冷冷道,“请。”

    裴安听着外面的动静,脸上浮起一抹笑意,举起热茶抿上一口。

    “将军果真料事如神。”纪礼探头望着,竖起个大拇指,又像是窥破了假仁假义一般,薄怒道,“我们都来府上几个时辰了,他们就挑在三更半夜的时候来叨扰,我看啊,准是也没多大诚意。”

    他端详这青花瓷杯盏,看着像高雅之人使用的,着实是与自己这般粗糙之人不相匹配,说完便放了下去,“我们来此烦扰了人家,总归是不好的,给点脸色也算正常。”

    相比上一次来北漠,裴安心境变了很多,他知道沉稳才能办得大事,所以面对一切的不妥当,便不会急着去索求,而是静静等着,谋事在暗。

    雨涟城的风带刺,刺伤流血了,便也就知道了哪些地方触碰不得。

    桓巳见这么轻松就能进来,心里还是抱有忐忑,侍卫把他们带到了客厅处。

    “将军,人来了。”侍卫说。

    裴安低沉一句,“进来吧。”

    吱呀,门从外面大了开,一束光慢慢移向他脸上,众人终于得以窥见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副严肃的脸,双颊有些板着,高昂的鼻梁像是意外生出来一般,直竖在中间,给人以威严。他的双眸不大,瞳目却是清澈如水,如同黑洞里长出来的明月,黝黑的肌肤是常年带兵日晒所致。

    总的来说,裴安就是沉浮官场多年的长相。

    “愣着干嘛,都放下去。”桓巳呵斥道。

    “是。”一行人看得呆住了,这才缓缓摆放下来。

    “裴将军,这是我家公子特地吩咐的,桌面的蔬果都是当季新品,今晚才送过来,所以到西房便久了点,打扰了大人的休息,实在是不好意思。”借口是桓巳想出来的,公子交给他的只有把人吵醒,可裴安根本就没睡。

    “无事。”裴安站了起来,气势也一同群山般向公孙府的侍女们压过,但语气是体贴温柔的,“初来此地睡不着,刚好肚子有些饿了。”

    他抓起来一颗晶莹的紫葡萄,上面还沾有小水滴,投进了嘴里,很是甘甜,感激说道, “难得等到如此美味,有心了,替我谢过你家公子。”

    桓巳尴尬笑笑道,心不在焉,低头斜着眼看门外,咕哝着,“怎么还不来。”

    裴安注意到,“是在等什么人?”他已经把桌面上的糕点都吃上一遍了,府中的下人还没有走的意思。

    桓巳才反应过来,“应该的,应该的。”看桌子一眼,剩不多,再不来怕是撑不下去了。

    纪礼瞧着他们生奇极了,才不管什么表面礼仪,“还有什么事情吗,我家将军要歇息了。”

    话音一落,外面闹起来嘈杂的声音。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随从撒腿跑过来,叫喊着桓巳。

    桓巳一闻,眼睛起光,扭头就应了,挤眉弄眼,喝止住,“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没看到裴将军在此吗。”

    “是 ,是公子突发不舒服,特地叫我来喊你,快些去瞧瞧。”随从大汗淋漓说着。

    “哎呀。”桓巳一拍脑袋,表现得心急如焚,“坏了,公子今夜受凉了,刚刚才服下了药,竟是不管用,你先去请医官,我稍后就来。”

    “是,那你可快点。”说完立即消失于黑暗中。

    桓巳扭着双手,满脸的担忧,后吩咐侍女,“你们快去也赶紧去瞧瞧。”

    “是。”她们把果盘全部都端走,桌面瞬间空空如也。

    裴安知道公孙府二公子身子素来不好,没想到恰好赶在自己入住这一晚,发生了情况,多少是有点担忧,但也没想着去关心,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是有些饱了。

    他对着桓巳说道,“裴安不懂医术,想来帮不上什么,时候也不早了,既然有事要忙,那裴安便不多留了,纪礼,送客。”

    “是的,将军。”他立马挡住在桓巳跟前,一点客气都没有,“请吧。”

    话一出,桓巳就慌了,他没想到裴安是如此无理,刚刚可还是一副感激的神情。

    但还是保持待客之道,颔首道,“裴将军有所不知,我家公子身子顽疾是自娘胎就带出来的病,走遍了世间也找不到根治办法,日日遭受病痛,看着怪事心疼。”

    他瞥一眼,见裴安还没有什么动作,依旧坐着,继续说道,“其实公子一早便想来看望裴将军,只是桓巳瞧着公子今日不适便劝阻了他。桓巳明明瞧着公子无了大碍才过来的,许是因为不能亲自来迎接裴将军,才害了病。”话末有些哀叹。

    裴安不说话,纪礼倒是看不过去了。

    “我家将军才来第一天,不说人都没见着,恐怕是你家公子都不知道我们来,如今生病倒怪起我家将军来了,哼!”平常他最看不惯那些阴阳之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总归说将军就不行。

    “纪礼,休得胡言。”裴安训斥道。

    “是的。”说完奄奄退到一旁。

    气氛一下冰冷下来,桓巳想着也总不能疏离了他俩的关系,于是说道,“没事,此事是桓巳多嘴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裴将军与我走一趟。”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再不答应,可就真的没辙了。

    正在桓巳担忧之际,裴安站了起来,笑笑道。

    “无论公子害病是否与裴某有关,既然进了门便是客人,裴某也是叨扰了公子,还如此盛情款待,于情于理来说,裴某都该关心关心。”他凝了一眼纪礼,继续说桓巳说道,“烦请带路。”

    桓巳先前还对裴安有偏见,以为雨涟城来的人皆是精明自私,没想到裴安这么明理大方,对他的好感一下子蹭起来,同时亏欠感也伴随他走了一路。

    直到看到了通明的书房灯火,裴安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与纪礼对视一番,嘴角生起不明笑意,在黑暗中无人发现。

    随从他们进来前赶紧跑了出来,脸上一阵愁绪,“公子现在好些了,不过精神状态还是不佳,大多人进去恐怕是会闷。”

    “这样啊……”桓巳不太敢直接点名叫裴将军进去。

    “我进去吧。”裴安说道。

    已经不需要其他的借口了,这扇门就是为自己打开的。

    纪礼再想说点什么,被桓巳打断了,拉起手臂就往中庭走,“那就麻烦裴将军了,纪大人,我正好带你熟悉熟悉府中。”

    纪礼无奈,“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我也想看看怀明公子是否要紧,我要与将军一道。”他是怕公孙府的人做什么坏事。

    “你就和桓巳走走吧。”裴安一声令下。

    纪礼见执拗不过,只好作罢,“那公子小心。”

    此话被桓巳听了去,话中之意好似他公孙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般,有什么需要小心的,但也不好反驳,“走吧。”

    随从领着裴安进去了。

    此时怀明面容惨淡,了无血色,观外面的风,恐怕一吹就倒。

    “你来了。”语气虽无力,但依旧可以听出些针锋相对的硬气。

    裴安抬眸,意味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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