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裴安自在公孙府住下后还未与怀明打过招呼,此番去雨涟城一事也是全然拜托拉善丽王,两人仅在讲学那时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人群错综,喧闹无比,但他一目就能认出来谁才是那个被世人称赞,星落于权谋世家人间谪仙——公孙怀明。

    确实是像传说中的那般翩翩公子,举世无双,放眼众人,也只有他能够把优雅的病弱与撼不动坚定眼神很好融合起来。

    今晚是他落脚的第一晚,倒是期待什么好玩的东西,很快裴安就做起了西房的主人来,里里外外都看了不下三遍。

    一旁的随从纪礼甚是不解,挠挠头说道,“将军,此番我们就是为他而来,为何不直接当面会会他,入仕雨涟城乃太上皇亲定的,将军就不怕他反着走吗,到时候皇上该是治个不力之罪,兵权可就真的送任大将军了。”

    裴安虽也为大汉的护国将军之一,干的却是奔走之劳,没人愿意涉足的穷乡僻壤皆由他,而任勇才是大汉堂堂正正的开国大将军,不仅受得皇上重用,就连是百官私下也得朝拜。掌握一国兵权,位居天子之下,无人不敢不依他旨意所行。

    “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大将军,我只不过是臭带兵的。”裴安暗眸一笑,食指尖细细摸着过道的屏风,无一丝灰尘,看样子是静心打扫过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公孙府这待人礼仪倒是很不错。”

    “将军可别说了,纪礼倒是觉得失了礼数,人家堂堂的北漠王都来恭候了,不说那公孙公子该是列阵欢迎,如此到他府中了,也不见出来客套几句,更别说要讨好将军了。”

    “为何讨好?”

    他眼不离地看着面前的屏风,确实是副极好的山水画,临摹之上可比真秀丽,湛蓝的苍穹还有两只翱翔的鹰,如此烟雨多愁,不是北漠的景观,可那两只飞翔的鹰,倒是也如北漠这般野蛮。

    纪礼看着将军一副安在自好的样子,愤懑说道,“好歹将军还在朝廷挂着护国大将军一职,于情于理他都该来迎接,在雨涟城是如此,没想到来了北漠还要受着怠慢之气。”

    “纪礼。”裴安瞭望一周,“谨言慎行。”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眼线之类的,还是小心说话为妙。

    “是,纪礼,是替将军不爽。将军有这番性情雅兴观赏起美景来,雨涟城威胁可是一天比一天多,再不有所行动,将军手里几十万大军怕是要给瓜分完了。”

    他继续看着画中栩栩如生的景象,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难得有一次散心的机会,不想其他的。”

    画中之物好生虚幻,像是人间不曾有的,一下子脚底如临虚空,乘着微风一览大好河山,耳边的声音却不断告诉自己那是假的。

    裴安口里虽轻飘飘说着,内心比纪礼沉重。

    “北漠好像容不了雨涟城的愁丝,怪不得那些走投无路之人都愿意来此,好比梦中乡。”他四周踱步,又回来屏风中央,嘴上挂着春花秋月。

    他挪开了视线,开始打量身旁,一如画中美好,不禁叹息主人的高雅,原本的落愁了的心情也舒展了去。

    “纪礼目光短浅,不知道将军想的是什么,只是替将军不值……”

    ‘好啦,你也无需多想,我心里都有数。”他笑笑,“不说北漠的装潢还真没输给雨涟城,大气又实在。”

    “纪礼瞧着也不错。”

    两人笑着交谈起来。

    裴安虽是大汉王朝护国大将军,却不是汉帝真正起用之人。

    他曾是太后一党最信任的帮手,那时候还只是个小小的晓骑营副将,但有太后这颗大树作为依傍,背后追随自己的士兵也不少。后被襄王的人从中挑拨关系,他完全失信于太后,归于襄王手下,开始秘密掌管襄王背后势力。

    斡旋中的明枪暗箭自此就只明于一格,朝中大臣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就算是怀明也全然不知。

    宗和那年密不透风的城墙,多了几处漏风,便是裴安的好把戏。

    但裴安一直知道,就是李筑在背后搞的鬼,散布他拥兵自重的谎言,叫太后一党对他有芥蒂,一边是背国叛军之名,一边是最信任的人失心,左右看来,只能找上襄王。

    襄王能够兵胜,很大原因是有裴安在操纵万军。

    可新朝成立伊始,汉帝不仅皆由大国乏繁重收回了裴安一半的兵权,还任用一个市井屠夫瓜分自己的将军之位。任勇论才华不及自己半分,论武功更是不可比拟,不难想到皇上就是为掣肘自己权势。

    尽管多般无奈,裴安还是吞下了苦果,他不会蠢到挑战一个新的王朝,像薛成凯和公孙晁,历朝历代许许多多有识之士被放离边境那般……

    知晓自己的处境后,在表面上,他尽量做皇上的忠臣,与任勇交好,实则暗地里也有自己的打算,而这一趟北漠之旅,就是他布局的开始。

    “这风吹得刚好,雨也好。”裴安脸上浮起一面居安的舒适感,整个人变得惬意极了,“没想到在这沙尘滚滚的北漠,竟是使我的心安静不少。”

    他从视觉的观看,变成触摸起来,屏风在面前俨然是人最美好的背景图。

    纪礼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忽然发觉将军变得不一样了,少有真正的笑容挂着他脸上,“将军看来将军是真的喜欢这里。”

    再看一周,他还是适应不过来,撇嘴道,“雨涟城里的地板都是香的,一天未到,纪礼就已经想念得不得了,将军欢喜住得习惯就好。”

    裴安淡然笑笑,说起来自己也很莫名其妙,这里好像真的不一样。

    纪礼自小出生与官宦人家,从未接触人间的冰冷,许是这样才接受不了北漠刺骨的风和荒凉的寂寞。

    只有真正遭受过绝望之人,才会绝地北漠犹如家乡。

    再一想,人生竟是诸般无奈,叫人喘息也不得自由,“皇上要我做与北漠,金拿城结仇的第一人,待破开血口之后,所有的罪都怪到我头上,他就净此坐享高堂……”

    “这江山还是靠将军他才能坐稳下去,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纪礼觉得恶心极了,堂堂一个护国大将军,太憋屈了!”

    裴安叫他莫要动怒。

    “要我悬崖边上走,想一石三鸟,我便随他愿。”笑容在黑夜下破晓而出,与周围的雨声格格不入,他要做一直独行的鹰,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再任人操控。

    一个周旋在三党中间的人,淌着鲜血,赤手空刃爬上了三军之首,怎么轻易甘愿做人□□马。

    李筑,你未免也太小看我裴安了……

    ——

    “走走走,走快点。”桓巳催促着侍女快步走。

    她们一人端着一碟蔬果小食,整装较好排列着往西房方向走去。

    淅沥沥雨滴不停拍打着,叫人不觉更加加快脚步。

    其中一个侍女不解问道,“管事的,我们这么晚去打扰这位从雨涟城远来的大人可不好吧。”

    “是呀,夜食已过了,看不出来有都大诚意。”

    桓巳一副难言之隐,“主子吩咐的,去做便是,在说了,要是没有这个理由,怎么进得门去。”

    这话一说出来瞬间引起一阵阵身同感受之词。

    “雨涟城来的人就是怪,今日派人盯着我们打扫房内卫生,也不吭声,就那个裴将军,更是连半个人影儿也没见着,一干完活就马上劝退了里里外外都侍女,好似有什么见不得人一般。”

    几个嘴碎的加起来的声音比这雨要大,桓巳怕人听着,就叫停了她们,“休得乱言,来者都是客人,雨势又大了,大家快些走。”

    “是。”

    没过多久人就到了西房边侧,桓巳却招手停了下来,先观摩周围气氛,看是否真的如她们说到这般邪乎,他嘀咕道,“还真是。”

    西房是公孙府专门用来待客的房间,平常也没有几人踏足,来的也就是从雨涟城来的人,久而久之成为了来自雨涟城的官员的下榻之所。

    桓巳这倒没什么,但如今再一看,怎么像是占据来着。

    几个健壮高大的士兵把守在门外,所有地方都灭了光,就剩西房灯火通明,像是有意等着他们来一般。

    如此一想,桓巳就不怕了。

    “不过是勇冠三军的人,没什么好怕,这是北漠的地方,有拉善丽王看着,他们不敢在此放肆。”桓巳说道,“走,你们先走。”

    邓凌虽是人人认同的恶人,却也是匹夫之相,说到底只是害怕他背后的那些小人丑事,但裴安可是不一样,在龙争虎斗的朝廷里能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可见此人不只有一身蛮力。

    论权谋手段的,怕是不下于公孙府,而她们最知道这背后的黑,也最害怕这样的人。

    几个侍女一天内已经被拒绝过几次了,实在是不想再被几个壮汉领着胳膊扔出来。

    “管家的,要不你先带头。”

    “是啊,你是公子的贴身随从,里面的人多少也要给公子一番薄面。”

    你一句我一言在推搡着。

    “真的?”桓巳灵魂一问,这是公子交代好的事情,总归不能空手而归,“那你们跟在我身后。”

    纪礼很早就发现了草丛中有人鬼鬼祟祟,正想去查看一番,被裴安拦了下来。

    纪礼一脸闷气,“不来参见就算了,如今还像猴子一般看热闹,将军就别再容忍下去了,大不了闹起来,我们就换个地方。”

    “不可,我一直都在等着,总归来了。”他抿了一口小茶,笑笑说。

    桓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将军叫我打开门,点燃所有房间的烛光,为的是此事。”

    裴安点点头,意味一笑,“以为客之道待之,算是够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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