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冬雨之后,怀明一路打着喷嚏回到了书房,跟随的冷风贴身不走,穿过胸口害起一阵痉挛,冷得他紧紧捂住大氅,鼻尖冻得通红。

    “衣物都湿了可别再披着,快些暖和。”桓巳连忙过去把大氅取下,推着他到烛火处。

    走到门口抖将大氅的雨滴抖落,摸着不见湿了转身拿回去,关上书房的门才稍微静风。

    大氅被打湿了,脱下来身上的湿气才散了开,“没想到今年的冬雨这么冷。”他双手摩擦生热,看着不断晃动的烛火,嘴里呵出烟气,再抬头窗外飘摇的树枝,“怕是雪也要来了。”

    桓巳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瞧,咕哝道,“拉善丽王身体可比男子好,估计啊,现在到家了,有房先生在没事的。”

    怀明回过神来,打量着他那得意的样子,“我想的不是这回事。”说完剧烈咳嗽一声,撑着案上颇有病弱公子的风雅。

    “公子竟是稍稍捂嘴也如画一般,怪不得拉善丽王对你如此模样。”他一面打扫着门槛的水滴,一面说着。

    书房地势低,从木栏处飘进来的雨聚成一摊,就快渗入里面。

    “我看用点什么东西挡住,长久以往这样可不行,公子。”

    “公子?”怀明懒得理他。

    “别人看不出来,可是桓巳可都知道。你与拉善丽王自小便是青梅竹马,那薛将军和大人也早已将你们认作一对,可是公子此番表现,就连是桓巳也觉得心寒。”一手一脚一嘴皆在模仿着,在怀明看起来尽显矫揉造作之态。

    “心寒什么。”他睨一眼,又翻起了东西,嘀咕道,“终于找到了。”

    桓巳见他漫不经心的样子直摇头,一举放下扫帚,凑到前面,“公子怎得油盐不进,此番前去,最不舍最担忧之人就是拉善丽王,可是公子像个无事人一般,落下个潇洒身影便好。”他是有薄怒在,继续说着,不知道是不是情丝断了还是堵塞着,今日他便要给他打通,“桓巳虽未真正经历过这男女情爱之事,却也能看出来啦拉善丽王心悦于公子,我不知道公子心意如何,但是怎么待人,却是有些无情。”

    怀明这下全部放开手里的事情,转过身来,盯着桓巳,“你是不是偷听了。”

    “没,没,就前面那一小会儿。”双指比划着,“地还未扫干净,我忙。”怕公子生气,逃了开。

    嘴巴却停不下来,“公子消失的那些年,大人整日以泪洗脸,茶饭不思,最后都是拉善丽王陪伴着,可我知道,她的痛苦不比任何人少……”话说到如此地步,桓巳也深叹一口气,继续打扫了起来。

    “他们都去找过我。”怀明眼底一下暗淡下来。

    “是呀,大人不问是怕你不方便说,公子在江南的那些年,每年冬天大人与怀仁都会去陪伴你,可是就在那几年,找遍了所有角落,皆不见身影,拉善丽王还动用了所有在江南的北漠士兵去寻你,也无果。”

    雨渐消,风也逐渐停止。

    可不知为何,他身上更生一层凉意。

    咳咳咳——

    他瞬觉浑身难受,像是心脏被人从外击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开始肆意偾张,好不舒服。他知道公孙晁与怀仁一直都对自己很好,竟没想到为了不让自己感受到不适,他们选择了自己忍受。

    亲情原来是这般沉重,而丽丽……

    他不该如此欺瞒那些对他好的人,从未有过的罪恶感,在如今他终于尝到了一点鲜,竟是如此难受的滋味。

    越想心里不明之气的翻滚便越大,从心口到颈脖再到鼻腔,好似要将自己全部裹挟住一般。

    一股火烫的气突然从中升起,烧过的身体里面变得热辣,如同火山一般,即将要喷发出来。

    咳咳咳——

    咳嗽声打破了滴滴雨声的节奏。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平常桓巳一听到公子咳嗽头皮就开始发麻,大人可是下了铁令不许让他受寒,看状,这次怕是害起大麻烦。

    连忙把手帕递过去,轻轻拍着背,咳咳嗽还是不停,慌慌张张倒了一杯热水,幸亏还是温热,担心说道,“公子快喝一口。”

    此时的怀明快要睁不开眼睛来,浑身感觉疲惫乏力,心口很是难受,一看手帕,竟是带了血。

    “公子这……”桓巳紧张得快要哭起来,“桓巳不该叫公子出去的,都是桓巳的错。”之前在雨中的欢笑全然消失。

    怀明倒是习惯了,笑笑,安慰他道,“无事,一口血罢了,服一副怀仁从江南带回来的药便好。”

    “桓巳马上叫人去煎。”  打开门又是一阵刺骨的风夹雨,桓巳带上门后瞬刻没入在黑夜中。

    他迅速交代了平常负责煎药的老婆子,又连忙赶了回来,怀中还抱着几件厚衣服。

    “公子快穿上罢。”话不多说就往身上套。

    迷迷糊糊中的怀明瞥一眼,“这么多,怕是要痦捂出子。”身体本能的抗拒。

    桓巳心急可管不了这些,“穿多点总是好的,出了汗就好了,这大晚上打雨天的,叫不了医官,便只能行此法。”

    这会儿侍从外敲门道,“公子,火炉子拿过来了。”

    “快些快些,放在那边。”

    “是。”

    桓巳一面心急夹着翻着炭火,一面说道,“这天气变脸一样快,得亏府里的炉子常年备着,木炭也是好的。”

    嘶——

    燃烧的火炭迸发点点星光,屋内一下子暖和了起来。可书房不比卧房,总有漏风一角,瞧着这天气也越来越暗,再过几个时辰鸡就要打鸣了。

    “这书房冷飕飕的,公子不如先回房中歇息,待桓巳煎好药再喊你起来。”

    “我还需处理一些事情,无妨。”说着想起来翻翻书架拿些东西,被换桓巳按了下去。

    他总是这样嘴倔,瞧着外面的雨更大了,便也只好作罢,“公子先好生待着,要拿什么吩咐桓巳就好。”

    看他这般心急火燎的样子,怀明不觉想笑,到底还是个孩子,“你帮我将第五层最角落边上的那个匣子拿过来。”

    “是,公子可觉好些了。”桓巳看他气色也逐渐好了起来,放心了一点。

    这时候府里的嬷嬷把药端了上来,一脸心疼爱惜,“我在在冷水里放了一会儿,不烫了,公子快喝罢。”

    “谢谢嬷嬷了。”

    桓巳过来把书籍都挪开,腾出一个地方。

    “不是奴婢说你,公子要爱惜身子,我在府中也几十年了,就你和老爷的脾性最向,大公子可是听话得很……”嬷嬷一个劲说不停,桓巳听得耳朵快要起茧子。

    怀明双手扶额,怕是这药效还未起,先要被念晕了,一个眼色,桓巳就知道要干嘛了。

    “好啦,公子知道了,这里有我呢。”

    “晓得就好,你可看着公子要把药全部喝完。”脚才踏出门槛一步,又转过头对着怀明,“一滴都不许剩。”

    “公子一定。”桓巳这才半推半劝把嬷嬷带出来书房。

    父亲兄长虽不在身边,却是不下数次叮嘱他们要时刻照顾自己,心里突感一阵暖流袭过。

    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

    雨涟城也下着大雨吗……

    一想到他们,愁绪又开始生起来。

    对了,那个匣子。

    “桓巳帮我取来。”他指着。

    “不说桓巳差点忘了。”这才想起来,看着公子这般眉头紧锁,许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忙着拿出。

    灰尘在上面落了一层,他用抹布拭去,递给了公子,“这是何物,看着很是精巧。”

    这是他到北漠不久父亲亲手交予他对东西,叮嘱好生保管,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切勿打开。

    “里面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垂目说道,手心不断摩擦着。

    “公子可是要带去雨涟城?”看着像是老爷之物。

    怀明点点头,“带着去,许是能帮上忙。”他知道父亲是个谨慎之人,许是也一早料到汉帝有此番打算,而手里的这个匣子不像是当朝之物,更贵重的话,他猜与太上皇有关。

    一想到这些,手不自紧捏住。

    “桓巳。”

    “在。”

    “裴安可还在府中?在去雨涟城之前把他带上。”他凝目。

    桓巳不解,但也知道公子此番必定是有自己的打算,“裴将军在西房,可我今日听说他还打算在北漠停留数日,估计不会这么快返朝。”

    又转念一想,“公子要桓巳如何做?”

    外面的雨势好像有意与人开玩笑,前一刻还是泄如倾盆,现在就剩点点细雨。

    来公孙府住不是拉善丽王提议的,而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忽略了一件事,裴安此番前来怕是还要摸穿整个公孙府和北漠军队,一旦被发现私铸兵器招兵买马,后果将不堪设想。

    此人绝对不能留在北漠。

    “他是当公孙府没人了,住得可是舒坦。”怀明想到了法子,“你去把他吵起来。”

    桓巳先是一怔,“是,是。”意欲走出去,至于要怎么吵,他全然不知。

    “回来。”被喊住,“你就说我很不舒服。”

    桓巳这才反应过来,试探道,“何种程度才能喊他过来?”

    “据说快归去来,事关大汉朝廷事宜,务必请他到书房一聚。”

    桓巳记得公子与此人不熟,怀疑这样是否真的可行,“桓巳绝对把话带到。”

    他虽未与裴安接触良久,但经过那数日流放北上的体察,多少也知道此人的秉性,他不似陈舒珩那般精于诡计,更多是带兵之人的洒脱不羁,不拘小节。

    可即使这样也不能留他,多留在北漠一日,于自己的大计只有害处,带走他,也能给丽丽减少很多麻烦。

    裴安,此去雨涟城便只能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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