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杨戬刚从华山走出来，就看见梅山老大在山门口等着他。

    杨戬见到是他，只是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话。

    此刻的他满脑子还是方才三圣母威胁他时所说的话，虽说对三圣母如此是他有意为之，可听到了那些话杨戬却并非不伤心。

    杨戬仰头望了望无垠的夜空，忍不住长舒一口气，疏散心中郁气。

    见他不说话，梅山老大也跟着杨戬的动作往天上看了一眼，紧接着会心一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二爷还真是一个痴情的人。”

    杨戬微微皱眉，不解的看了梅山老大一眼。

    “近来华山不大太平，丁香和小玉各有各的办法，都进了华山来探望三圣母，我受二爷的指示，并未打草惊蛇，只要沉香没有出现，便没有出面拦截她们。”

    “可奇怪的是，今天又有一位姑娘拿着二爷您的腰牌进了华山，我看她身上沾染了些许您的气息，料想是被您派来的。”梅山老大嘿嘿一笑，露出了一个我懂您的表情，“要不是二爷您今晚遥望那月中仙子，我还以为您另有所爱了呢。”

    听了梅山老大的一番话，杨戬的表情从迷茫转为了惊吓，最后又换成了后怕。

    怎么说呢，虽然梅山老大所说的这番话全部都是无稽之谈，可杨戬却还是庆幸寸心并没有听见这番话。

    不然以寸心的性子，估计又要好一番计较。

    可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杨戬却又忽然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就算被寸心瞧见他在赏月又如何，从前的寸心或许会大闹一番，现在的寸心却再不会因此闹脾气了，甚至可能连情绪的起伏都没有。

    杨戬行至华山悬崖边，任由山风吹乱他的发丝，望着山脚下的万家灯火，其中却没有一盏属于他。

    一种莫名的孤独之感漫上心头，从前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可自从重新遇见了寸心之后，却渐渐变得不知足了。

    梅山老大何等的玲珑心思，看到杨戬默然不答话，立刻话锋一转。

    “二爷，不知白日那位姑娘是？”

    梅山老大虽然不知海丑丑就是寸心的化身，但见她能拿得出杨戬的贴身腰牌，便料定二人关系定不简单。

    夜晚的山风吹得越发凛冽，周围只剩下梅山老大一个人的说话声。

    “虽然白日那位姑娘相貌不那么出挑，和嫦娥仙子没得比，但胜在性格好，肯定比西海三公主强多了……”

    “康大哥。”杨戬忽然开口道。

    “二爷？”梅山老大奇怪的看了杨戬一眼。

    杨戬没有回头，目光仍旧遥遥望着山下丁府的方向。

    “就连你们也觉得，我和寸心一起生活的一千年，是在互相折磨吗？”

    “这……”梅山老大忽然不敢说话了。

    杨戬听他没回答，回头看他一眼。

    梅山老大只好硬着头皮道，“二爷待人宽厚，可三公主却眼里揉不得沙子，你们二人……”梅山老大微微抬头想了想措辞，尽量柔和道，“你们二人性格不合，勉强待在一起难免两败俱伤。”

    说完，梅山老大还偷偷瞧了一眼杨戬。

    杨戬已然回过头去，背对着梅山老大，“是啊，所有人都觉得我和寸心不适合在一起，就连我自己都这么认为，可是为什么……”

    分开以后，反而越来越怀念那段时光了呢。

    在他身后，梅山老大对杨戬的话完全摸不着头脑，只略微觉察出杨戬现在对西海三公主的态度十分微妙，自然不敢再说话了。

    良久，杨戬才又开口道，“拿着我腰牌的那位姑娘，她对我很重要，日后她若再到华山来，切莫伤她。”

    梅山老大神色一凛，沉声应诺。

    一直到杨戬走下山去，梅山老大才又抬头望了望月亮。

    怎么回事？二爷真的变心了？

    杨戬在华山耗的时间有点久，回到丁家时，整个丁家已经落了灯，只有银白色的月光铺洒在庭院中。

    杨戬没有用法力，慢着步伐走进了丁家的庭院中，胸口似是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让他郁气凝在心中，却抒发不出去。

    “哥哥，你说我如果把蕴龙水送出去，父王知道之后会生气吗？”

    走到房间门口，杨戬刚要推门进去，忽而听见了隔壁院子传来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杨戬推门的动作一顿，脚步下意识的往隔壁而去。

    还未走到近前，杨戬就听见了摩昂太子惊讶的声音。

    “你疯了！这蕴龙水是父王补给你的一千岁生辰礼，三千年才得了这一滴，它有多难得你不知道吗？”

    “我就是知道，才来和大哥商量的嘛。”寸心被吼得缩了缩脖子，理不直气也壮的道，“父王既然把宝贝送给我了，难道我不可以把它送给我想送给的人吗？”

    摩昂太子瞄了一眼寸心明显心虚的表情，无奈叹了口气，“说吧，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寸心刚想反驳，仔细思考一番又觉得大哥说的也没错，只好将头微微靠在摩昂太子的肩膀上，颇有些讨好的意思，“其实是从前在灌江口的时候，我差点害一只小狐狸没了性命，这么多年一直觉得心里有些亏欠。我原想着以后大概遇不见那孩子了，没想到这两天从丁香那里得知了小狐狸的去向。”

    “从前没遇见也就罢了，眼下都碰见了，难道我还要避而不谈吗？这也不是咱们西海的作风吧。”这么说着，寸心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怎么说当年都是我对不起她。”

    摩昂太子本不想让寸心再和杨戬有关的任何事情有所牵扯，但听她所说又觉得颇有道理，“正是如此，咱们西海的人向来知错就改，你想要补偿那只狐狸，哥哥支持你。”

    寸心展颜一笑，刚要道谢。

    却见摩昂太子把手往前一推，“不过蕴龙水着实珍贵，而且对我们龙族的意义非比寻常，父王特意寻来蕴龙水是为了给你温养龙骨的，你何不换个东西送呢？”

    寸心闻言却摇了摇头，“蕴龙水虽对龙族弥足珍贵，但是对其他生灵亦有奇效，小狐狸已经吃了宝莲灯的灯芯，如果再有了蕴龙水，定能功力倍增。蕴龙水虽然珍贵，但是我既然知道对不起她，就该好好补偿她，如果只是随便送点东西敷衍过去，我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摩昂太子：“当年你不是从杨戬那里得了一颗太上老君的仙丹吗，对小狐狸来说不比蕴龙水珍贵？”

    寸心失笑，“我听丁香说，小狐狸和沉香两个人两情相悦，那小狐狸以后八成是要做二郎神的外甥媳妇的。我把二郎神给的仙丹，转手送给小狐狸，这是哪门子的赔礼道歉？”她想了想又道，“而且这是我和小狐狸的事情，我可不想把二郎神扯进去。”

    寸心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摩昂太子也没有什么借口阻拦她，沉思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你想送就送吧，左右以后我再帮你寻找温养龙骨的宝贝。”

    “谢谢大哥。”寸心甜甜一笑，样子十分乖巧。

    摩昂太子狐疑看她一眼，想了许久才又往寸心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似是怕被谁听见一般，“你跟大哥说句实话，你非要去补偿小狐狸，是不是想要改变在杨戬那厮心里的印象，想要和他重归于好？”

    寸心：“！！？”

    “和二郎神有什么关系？”寸心一脸惊恐，“我巴不得二郎神不知道这件事呢。”

    “真的？”摩昂太子仍旧保持怀疑。

    “真的不能再真了。”寸心十分肯定的点点头，想想又觉得好笑，“大哥你说我当年怎么就那么多疑呢？二郎神说小狐狸是五哥的孩子我还不信，总怀疑她是杨戬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结果就钻了牛角尖。”

    “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当年差点害了小狐狸丢了性命，现在想要补偿她，就这么简单而已。”寸心反过来拍了拍敖摩昂的肩膀，“至于其他的，我早就不想了。”

    “你受苦了。”摩昂太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多想了，你本来身体就不好，总是瞎想容易生病，过几天就跟我回西海吧。”

    “嗯。”寸心点头。

    隔壁渐渐安静了下来，杨戬一直站在门后面，听着他们兄妹二人之间的谈话。

    耳边有夜风吹拂而过，也带来了寸心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了结了与小狐狸的因果，但愿我和杨戬就彻底两不相欠了吧。”

    杨戬低着头许久，忽而苦笑一声。

    他自知亏欠寸心良多，也难怪人家现在想要和他撇清关系。

    可寸心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该拼尽全力去补偿她。

    想到这里，杨戬遥遥望向华山的方向一眼。

    待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也不知他还有没有命能够去补偿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