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幕降临,大片的黑淹没整个小城,沉寂的房间发出琐碎的声响。

    一只飞蛾在烛火周围盘旋,“啪”的一声碎响,一丝若有似无的烟雾似青烟径直而上,空气中掠过一阵焦糊的气味,这已经是今晚的第十三只了。

    谢知非在谢玄进来之后依旧坐卧在软榻上方,明明灭灭的烛火勾勒出他冷硬的面部线条,少有人能从他的表情中猜测出他真正的想法。

    谢玄在他旁边站定,不自觉吞咽了口口水,拱起双手,说道:“公子,已经派人去查那个叫云逸的人了,不出三日,消息就会出来。”

    谢知非身体不动,片刻后,伸出一只手靠近案上的烛火,手部感到一阵火热,他没有躲,终于开口说出今晚的第一句话:“阿刁查出来什么没有?”

    “探子们回报,只查出阿刁姑娘自半月前出现在骊城,其他的什么都查不到,应当是真如她所言,隐居在某一座山中。”谢玄接着说道。

    骊城就是他们见面的那个北境小城。

    “查出来哪座山没?”

    “打探了附近的村民,没有收获。骊城山脉绵延,实在搜寻困难,公子恕罪!”谢玄低头告罪。

    “千机门都查不出,看来这位叫云逸的真是躲得紧。”谢知非收回手,坐直身体,双手置于膝间,手指仍旧能感受到方才被那烛火炙烤的火热。

    千机门若也查不到,那倒是真可谓遗世独立了。

    千机门是他在五年前从药王谷回来后依靠着外祖家的生意创立的。母亲姓王,是徐州王氏的嫡女,也是唯一的女儿。王氏累世高官,家底颇丰,而外祖徐州王氏更是手握大梁漕运命脉,在大梁,但凡经商运输就逃不开徐州王氏的门路。

    他一回来,母亲便将他送往外祖母家,外祖母膝下无子,将他视作唯一的后人,家中产业也尽数交予他来管理,他兴趣不大,但也依旧承担起了肩上的责任。他接手后,原本跟在外祖母身旁负责管理漕运的表兄自然是退居后位,这也是他此次出门接连遇刺的主要原因。

    表兄本是王氏宗亲,与他外祖家本不大相干,因外祖母膝下仅有一女,便从宗族之中过继而来。他自幼崇武,渴望继承父亲衣钵,若不出意外,自是也要保家卫国,守卫疆土的。表兄自过继后,便是按照继承人的方式培养,他幼时也曾与他见过几面,也曾亲近过。自他病后,外祖母怜惜,誓要将家族产业交予他这个外孙手中,所以表兄弟的身份便变得十分尴尬。

    如若表兄安分守己,不生歹念,这家业他自然还是会交还给他,他本就对经商不大感兴趣。但自从他回来,身旁就接连不断发生意外,此次出行,他更是手段狠辣。

    人若犯我,我必没有任他宰割的道理。

    想起这些,他问道上次遇刺后放走的那名杀手的情况,“暗影门那边情况如何?”

    “公子放过的那名杀手回到暗影门之后,就销声匿迹,后来查到大概是已经死了,行动失败的杀手,暗影门解决起来毫不手软。”谢玄恨恨开口,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狠厉,“想来,是表少爷下了血本,只怕后面……”

    “我这表兄怕是费了不少钱财。”他嘴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周身透出一股冷然之气,“想来,这回程怕是也清净不了。”

    如若他真有不测,第一个被杀的就是他这个表兄。想来还真是愚钝,心眼全都用来对付旁人来了。

    “公子,为何这般一忍再忍。”谢玄愤愤不平道。

    怎么也是外祖母一手教养长大,外祖母年事已高,他自是不愿此等烦心事再惹她不快,若非如此,以他的性格怕是早就将他这位表兄手脚砍光了。

    “想来,暗影门并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既是看不清形势,就先尝尝苦头吧。”他目光森然,语气透着狠绝,“先折掉他的几个分舵看看,别的不说,就说是千机门也接了一笔生意。”

    他摆摆手,示意谢玄出去。

    “是,属下告退。”说着便退了出去。

    房间再次回归寂静,谢知非伸手掐灭那烛火,如墨般的黑将房间吞没。

    第二日,阿刁早早醒来,由于房间内施展不开,只简单打了几套拳法,就当是练习了。

    收拳后,她推开窗,风中飘来春季独有的缕缕花香,将她身上的汗滴吹散,她一边分辨着有哪几种味道,一边回想这这几日的遭遇,恍然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未知的的一切将她笼罩,她有些看不清前方。

    此时,窗外街道上传来几声叫嚷,将她的目光隐隐而去,她探出窗外,房檐遮挡,她看不清究竟发生何事,似乎听到几声女子的哭声,和几句男子的咒骂。

    好奇心作祟,她要去看看究竟发生何事。还未走至门前,便听到谢玄前来敲门,语气平静地说道:“阿刁姑娘,布衣坊地衣物已经送到。”

    衣物?她记得昨日就只买了一件衣服啊,满心疑惑地打开门来,便见到昨日布衣坊的地掌柜以及两位女仆站在谢玄的后方,二人双手皆抱着一个漆木衣箧,上有铜制把手。

    还没来得及说话,掌柜便踏了进来,随口吩咐女仆将衣箧放置在木桌之上,这才拱起双手说道:“姑娘,这是昨日那位贵人在小店为您定做的衣物,共有春夏服饰各两套,另有可供姑娘习武所穿的剑袖长衫两套。”

    她才想到,大致是昨日试衣之时,谢知非帮她买的。她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如何谢绝他的好意,退不了,她也没银钱自己给。心下便想着要寻个机会好好报答。

    首先,还是先去谢谢他的好意,他心细如丝,竟连衣物问题也帮她解决。

    “多谢。”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先行谢过送衣的掌柜,将他们送走之后,她看向谢玄,纠结了片刻问道:“你家公子呢?”

    “现在在房内,等姑娘收拾好衣物,我们便可启程。”

    “好的,稍等片刻。”

    谢玄退出门外,阿刁看着两个衣箧,怔怔了一会儿,拉开铜把手,将两个衣箧一次打开,都是日常的衣物,还有两套暗色剑袖套装,向来是方便她习武。她拿起其中那个一套换过之后,将随身物品归置在一处。

    新衣上身,贴身柔软,她却感到浑身不适,鼓起勇气,她打开了自己的小钱袋,里面仅有七八枚碎银及铜钱若干。她盘算着一会去街上给他买个礼物,不然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她走至谢玄房门口,交待谢玄说自己上街办点事,之后与他们在客栈会和,很快,不耽误时间,说罢在谢玄不解的目光中快步走了出去。

    阿刁走在街上,刚才聚集在街边的人群早已散开,只余零星几个路人在旁指指点点。一名女子跪在街边,一身灰色布衣,头上戴着一朵白花,身前一张纸上写着卖身葬母四个大字。

    她见那女子面部苍白,羸弱无力,嘴唇干燥起皮,一双手虎口处更是布满老茧。她瞧她实在可怜,但自己身上也并无多于钱财,无奈只好从这女子身旁走开。但腿部就像被人死死按住,无法再往前踏出半步。

    她想到了离世的师父,师父刚刚离世的时候,她也很想随着师父而去。

    她从腰间掏出钱袋,取了四枚碎银和所有的铜钱,蹲在那女子身前,拉过那女子的手,将银钱轻轻放置在那女子手中。

    那女子眼中泛起泪光,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似是不敢相信,真有人来帮助她。连忙跪下磕了几个头,啜泣着说道:“多谢姑娘大恩。”

    阿刁赶紧手扶着她的肩膀阻止她继续磕下去,声音略带轻柔地说道:“这钱够你买个棺材,将你母亲下葬后,寻个活计,好好生活吧。”

    听到阿刁安慰的话语,那女子哭得更加厉害,“姑娘不知,我幼时,父亲便因病离世,母亲独自一人将我拉扯长大,母亲每日辛苦操劳,将我抚养大后,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我本想着她还可以再陪我段十日的,可惜……可惜……”说罢浑身抽泣抖动着。

    阿刁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眼中亦慢慢积蓄泪水,她强忍着:“你好好活着,母亲泉下有知,也会安心的。”

    那女子又给阿刁磕了几个响头,嘴里不住地说着感激的话语。

    阿刁整理了心情,站起身同女子告别。女子望着阿刁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师父离世之后,她整日以泪洗面,回想着师父自小识字,习武,更是待她如亲生女儿班,她从小到打的衣物都是师父为她缝制,她幼时好动,习武更是经常将衣物磨损开裂,都是师父一针一线为她补上。

    她走在街上漫无目的,待到思绪回笼,才想起出门所谓何事。

    谢知非一介文明公子,难以自保,她得送他一件可以防身的东西。思索片刻,他终于知道要送什么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