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

    方多病从十岁起,就在追逐李相夷的背影。那张画像上,李相夷持剑的姿态和模糊的侧脸,此刻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一身蓝色布衣的李莲花,手持刎颈,缓缓收剑。

    和李相夷一模一样。

    和方多病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过的李相夷,一模一样。

    方多病愣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惊雷劈入脑海,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角丽谯勉强躲过剑气,看着眼前清瘦的蓝衣男子。

    游龙踏雪,相夷太剑。

    这样惊世绝艳的剑法,见过一次都绝不可能忘记。

    角丽谯先是眉头紧锁,随后又妖妖娆娆地笑了,“当年李相夷,看到东方青冢梅苑中,有一株异种梅树,美不胜收。”

    “欲折梅十七朵,赠予四顾门女子十七人。东方青冢不允,于是二人在梅苑比武,你将其挑败,折梅而去。我记得,用的就是你这招游龙踏雪吧。”

    角丽谯的眼睛如盈盈秋水,仿佛在为自己猜中了谜底而兴高采烈,“我果然没看错,你就是李相夷。”

    当嘴里说出李相夷这三个字时,那清丽纯美的面容又浮现出丝丝的狠厉,像一条毒蛇盯上了势在必得的猎物。

    “李门主,别来无恙啊。”角丽谯上下打量李莲花,眼波流转间添上了点点笑意。

    四顾们门主李相夷,当年是何等的风光啊。如今却一身粗布麻衣,面色苍白,瘦弱可欺,看着可真叫人心疼。

    角丽谯心想着,笑得愈发娇俏:“十年未见,你还是如此年轻英俊啊。”

    李莲花看着刎颈剑身盈盈泛起的蓝光,漫不经心道:“角大美女,也真是客气了。”他将视线移向角丽谯,嘴角带着莫名的笑,“这十年未见,我看你这个样子都见老了。”

    见、老、了。

    角丽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汹涌的杀意,冷冷道:“你嘴可真是贱,比十年前还让人讨厌。”

    “碧茶之毒,竟让你武功不输?”这怎么可能呢?角丽谯深深地看着他,想要找出李莲花的破绽。

    李莲花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反问道:“区区一个碧茶之毒,又怎能困得住我相夷太剑。”

    角丽谯触碰到他锐利如昨的目光,仿佛被烫了一下,心中恼意更甚。回想她十年苦练功夫,就是为了今日能破了相夷太剑,一雪前耻。

    角丽谯狠声道:“今天,我定要杀了你。”随即拔剑暴起。

    面对来势汹汹的杀招,李莲花纹丝未动,仅仅挥出一剑,便将角丽谯击飞数尺,口吐鲜血。

    李、相、夷。角丽谯心中恨极,几乎要把李相夷这三个字在牙齿中磨成粉末。她忍着剧痛:“今日我先不与你斗,救尊上要紧,改日再与你算账。”

    角丽谯转身欲抢夺笛飞声,没想到再次被守在旁边的陆清河一剑挑飞。

    这回气得她连狠话都撂不出来,带着残部狼狈离开。

    李莲花提着最后一口气,死死地看着角丽谯的人全数撤走,才放下戒备。本就被过度压制的毒素和疼痛,一瞬间反噬自身。将一大口黑血喷落在地,随之抑制不住地陷入黑暗中。

    方多病几乎是扑过去,接住了突然倒下的李莲花。

    “李莲花……李莲花!”方多病碰到他的一瞬间,才感受到怀里的人是那么轻,手上几乎只能摸到一把骨头。他慌慌张张地去摸李莲花的脉搏,入手冰凉,脉搏也几近于无。

    方多病吓得完全忘记了生气,流着泪下意识摇晃李莲花的脸,“你醒醒啊李莲花……你别吓我……”

    李莲花苍白的脸上泛着青紫,笼罩着一层灰败之色,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似乎正在透支他所剩不多的生命。

    骆诗行从地坑中出来时,方多病抱着李莲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哭边给李莲花输真气。

    像个不小心跌进泥潭里的狼狈小狗。

    陆清河尴尬地在旁边站着,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见骆诗行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师叔,您还好吗?”待骆诗行走近,陆清河才发现她脸上仿佛结了一层霜,白得像雪。

    骆诗行停下步子缓了缓,轻声道:“你去请登闻阁的人,在这里设下阵法机关,不要令人靠近。”

    陆清河下意识听令,犹豫了一会儿:“师叔,您确定不需要我帮忙吗?”

    骆诗行顿了顿,仿佛飘远的灵魂又被扯了一下,才回答道:“啊,你帮我把阿飞,就是红色衣服的那个,送回莲花楼吧。”说完,走到方多病身边,慢慢屈膝蹲下,抓住他的胳膊。

    方多病觉得好像有一块冰握住了他,顺着那双素白的手往上一看,发现骆诗行终于来了,顿时眼泪掉得更厉害,“骆姐姐,李莲花一直在吐血,他会不会……”

    骆诗行松开他的胳膊,将李莲花接过来半靠在自己怀里,助他在体内运转青云引。

    做完这一切,骆诗行脸色愈发白得透明,对方多病说:“小宝,记不记得我在地底教你的口诀。”

    方多病犹豫着点点头,骆诗行道:“念出来,调动你体内的能量,然后和扬州慢一起灌入小花体内。”

    “别担心,我会引导你。”

    方多病抛开满腔疑问,按骆诗行所说开始入定运气。

    过了许久,李莲花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呼吸也变得有力起来。

    方多病终于松了一口气,刚刚憋在眼眶中的泪再次扑哧扑哧地掉下来。

    骆诗行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他委屈巴巴的样子,有点想笑,但实在是没有力气。默默缓了许久,才强撑着对方多病说:“走吧,回莲花楼。”

    ——————

    骆诗行将李莲花放入床铺,双手忽然乏力,支撑不住地半倒在榻上。

    好冷啊,她心想。

    骆诗行慢慢地躺进被子里,却还是能感觉到浸入骨髓的寒冷。她忍不住靠近李莲花,两人面对面躺在一起,中间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

    微微抬手,骆诗行的手指就抚上了李莲花的唇瓣。那里还有刚刚毒发时留下的血迹,把苍白的唇色染得极红。

    凉凉的,软软的。

    骆诗行没有经受住诱惑,凑上前吻住了李莲花的嘴唇,就像一块冰吻上了一团雪。混沌的脑子意识到这一点,骆诗行嗤嗤笑起来,更努力地吻了上去。

    唇瓣上传来的触感越来越清晰。李莲花的意识慢慢回笼,半睁开眼睛又默默合上,顺势拥住紧紧贴过来的小雪人。

    温度渐渐升高,冰雪慢慢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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