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带着冷意的风轻轻扫过,骆诗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方多病从来很聪明,哪怕初入江湖时还是个菜鸟,如今也能够抽丝剥茧,还原出真相。

    他始终备受煎熬地等待刀落下来的那一刻。

    骆诗行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小宝,你是天机山庄的孩子。你的母亲是何堂主,父亲是方尚书,他们二十年如一日地养育你、教导你,这才使你成为了如今的方多病。”

    “你不了解你的生父,因为他未曾养育过你一天。”

    所以不必在意单孤刀的好坏,也不必为他所作的恶而感到惭愧,除了所谓的血缘,你们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

    骆诗行叹了口气,摸了摸方多病的脑袋。

    “小宝,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我们一点时间,真相会有大白的一日,迷惘也会有消散的一日。”

    两人一起回到莲花楼。

    李莲花透过窗户看到骆诗行和方多病归来,虽然知道他们最后都会进屋,但还是起身走出屋外。

    走到门口,余光中看到抱胸倚靠在屋外光影昏暗处的笛飞声。那里和李莲花坐的窗边一样,能最快看到回来的人影。李莲花微抬嘴角,手指遥遥点了下笛飞声。

    这会儿,骆诗行和方多病已然走上前。骆诗行对上李莲花询问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方多病掩不住一副郁郁之色,李莲花心中叹气,捏了捏骆诗行的手,便拉着方多病打算给他开解开解。

    骆诗行目送两人往林子里去。

    一身红衣的笛飞声从阴影下走出,阳光下如火艳烈。他一如既往冷着面:“你有话对我说。”

    骆诗行点头,从袖中拿出那只骨埙,“阿飞,在你失忆之前,你和我有一个约定。”

    笛飞声回到金鸳盟后,确实不曾食言,多次送来一些消息。在他出事之前,他已然查到角丽谯与万圣道的联系方式。

    骆诗行思及此,有些遗憾。无心槐是南胤三大秘术之一,笛飞声出事或许正是万圣道想要杀人灭口。在笛飞声失忆前,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恐怕只有等笛飞声恢复记忆,才能得知这一切了。只可惜无心槐的记载实在太少,骆诗行暂时也没有办法彻底治好笛飞声。

    见骆诗行自顾自沉思不说话,苦于找回记忆的笛飞声追问道:“什么约定?”

    骆诗行回神,示意他看手上的骨埙,“你帮我查清一件事,我为你解身上的痋术。”

    “痋术”二字好像一根极细极利的针,从笛飞声的耳蜗扎入深深的脑海中,翻滚的疼痛间飘出几幕散乱的画面。他用力闭眼,却始终看不真切。

    笛飞声喘息着,将这两个字压下,转而问起了他答应骆诗行要查的事。

    骆诗行道:“我们要查的事,或许正是导致你失忆的原因。”手里的骨埙似乎被人盘磨了多年,粗糙的骨面已然光滑圆润,却隐隐透出两道裂痕。

    “这便是能帮你解除痋术的东西,但它只能用一次,我无法保证解除痋术会不会对你如今的身体造成其他影响。”

    痋术令笛飞声多年来食之无味,无心槐却能够压制痋虫,让笛飞声恢复失去的味觉。骆诗行猜测,痋术与无心槐在笛飞声体内达成了某种平衡,而平衡恰恰是最不好打破的。

    若是能够找到解无心槐的方法,或许还能一试,但用骨埙就太过冒险了。

    笛飞声听罢,不知想到了什么,难得有些走神。过了一会,他才道:“先解无心槐。”

    解除痋术这件事,对他而言应当十分重要,甚至可能为此执迷多年。但他有种预感,这样解除痋术的方式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等李莲花带着方多病回来,笛飞声已经和骆诗行讨论起武功。

    李莲花挑挑眉,一掌拍在方多病背上,将他轻轻推向二人,道:“坐而论道有何意趣,不如让方小宝上手练练。正好啊方小宝,诗诗之前给你的剑谱学得差不多了吧,让大家看看你的成果。”

    方多病瞪大眼睛,用手指着自己,千言万语只化为一个字:“啊?”

    李莲花笑眯眯地看着方多病在骆诗行的催促下去拿尔雅剑,见三人已经开始沉迷论武学之道,这才慢悠悠地进去挑选了一坛好酒。沉甸甸的酒坛拿在手里,已经仿佛能够嗅到它的醇香,李莲花满意一笑,拎着酒又走进了林中。

    走了一会,李莲花抬头道:“两位前辈,我带了一坛好酒请两位前辈尝尝。”

    一声轻笑穿过层层林叶,散成一片春风。风把密织的叶吹散,露出了倚在枝干上的周子舒和温客行。

    温客行如一朵云,翩然落下,不惹半分尘埃。李莲花见之,发觉此人风度竟和骆诗行素日里来一模一样。

    温客行单手打扇,劲风一起,沉重的酒坛瞬时便从李莲花手中离开,轻如柳絮般落入温客行手中。他打开红布酒封,瞬间酒香四溢。

    温客行开心道:“好酒!”他抬头招呼还在树上的周子舒:“阿絮,这酒不错啊,你快来尝尝!”

    周子舒利落而下,不带半点多余的动作,抬起巴掌就呼上了温客行的脑袋,半恼道:“傻样,喝你个大头酒。”

    周子舒冷然看向拢着袖乖巧等待的李莲花。

    此人,乍一看普普通通,细看却有几分难得的风姿。天赋倒是极佳,比当年的诗行更加适合修炼,如今半步入道,已能自纳灵气。

    周子舒道:“你知道我们?”

    李莲花拱手行了一个晚辈礼,道:“诗诗素来敬重二位前辈,李莲花久仰前辈大名。”

    温客行抱着酒靠近周子舒,也插话道:“听云中子说,你是漆木山的徒弟。”

    李莲花眼波微动,沉声道:“是。不知前辈能否告知我师父师娘如今……”

    “他们好得很。”周子舒抱臂对他微抬下巴,“不过,你就不太好了。”

    见李莲花有些错愕,周子舒漫不经心地说:“你快死了,想好死了以后要去哪了吗?”

    李莲花脸上的微笑始终不变:“我本来就是一条孤魂野鬼,诗诗救了我,我的命自然是她的。”

    温客行闻言,瘪嘴小声道:“还挺会说漂亮话。”把答应结契这点小事说得这么矫情,也就勉强合格吧。

    周子舒不理他,看向李莲花的时候终于多了一点看晚辈的柔色。三人以天地为席,随意而谈,畅饮了这坛美酒。

    周子舒走的时候意味深长道:“等上了山,有机会再好好考教你。”

    李莲花听完脸色微微僵住,心道:果然不是这么容易。

    他抛起空了的酒坛又接住,原本这几日总是沉沉坠着的心已然松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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