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水

    按方多病的话说,要不是他们把失忆且重伤的笛飞声买回来,他还在棺材里和长了蛆的一品红亲亲我我呢。

    这不得趁着笛大盟主落魄的时候,狠狠占些便宜,也算是挫一挫大魔头不可一世的锐气?

    于是笛飞声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又成了李莲花的仆从阿飞,并且身价两万两千两欠债,得用一千两一个案子的价格替自己赎身。

    可惜,方多病还没幸灾乐祸几个时辰,他就发现失了忆的阿飞和没失忆的笛飞声一样可恶。阿飞作为仆从,一不能下厨做饭,二不会洒扫打理,三不愿种菜喂狗,除了会吃饭一无是处。

    从莲花楼四个房间再次住满的这一日开始,空气中注定要充斥浓浓的火药味。

    在莲花楼鸡飞狗跳的日常中,外面的武林其实并不安宁。四顾门复兴大会还没过几日,江湖中就开始流传起有关四顾门前任门主李相夷的流言蜚语。参加四顾门大会的诸多门派,有许多都还留在小青峰的地界,武林人士齐聚,流言一出,自然如灼热的油锅中落下一滴水,炸开了锅。

    一时间,四顾门门主李相夷杀害二门主单孤刀,借此挑起金鸳盟大战的言论甚嚣尘上。无数看不清面孔的影子从阴暗角落跳了出来,聚成一帮乌合之众,四处诋毁李相夷。

    噔噔噔的声音像有节奏的小鼓槌,紧锣密鼓地送来了方多病的怒吼:“气死我了!!!”

    狐狸精从喉咙里呜咽出模糊的一声,支起身蹭了蹭李莲花的小腿,在方多病进门之前赶紧跑走了。

    本来,李莲花在看菜谱,骆诗行在制镇痛的丹药,笛飞声在二楼练功,一时岁月静好。

    直到方多病回来,每个人都在自己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无声地叹出一口气。

    看方多病这个样子,恐怕没有半个时辰是消不了气了。李莲花懒懒得坐正身子,给自己和骆诗行倒了一杯茶,准备做一场持久的战役。

    方多病把莲花楼的地板踩得吱呀作响,大力撩开袍角坐下。顿了一会,见李莲花好神在在地等他说话,也不知道给他倒杯茶,方多病更生气了,从胸腔深处哼出重重地一声,自力更生倒了杯茶一气闷下。

    “你知道外面在传什么吗?”

    “他们竟然敢说是李相夷杀了我爹!”用力把茶杯放下,打出响亮的一声,可见已是气急。方多病极尽所能地描述街头巷尾那帮鼠辈的丑恶嘴脸,不断列举李相夷当初为四顾门、为其他门派、为江湖主持正义之事,还有李相夷与单孤刀师兄弟相互扶持、一同建立四顾门的往事,一一辩驳那些站不住脚的荒谬言论。

    骆诗行借着喝茶无不揶揄地看向李莲花,发现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耳朵却时不时微动。看来面对方多病换着花样夸李相夷的溢美之词,饶是李莲花的厚脸皮,也忍不住头皮发紧。

    喝了两大杯茶水后,方多病总算意犹未尽地停下来,顿了会又说:“这种不入流的传言,能够这么快传出来,肯定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今天又有一批人在小青峰打起来了,听说伤者众多。”事情闹得太大了,大得明眼人一看就不正常。

    本来冷静了一点的方多病,想到了今日告示栏里张贴的内容又开始一脸愤愤:“肖紫衿才当了几天门主,就开始学我师父李相夷要开四顾茶会。”他忍不住一拍大腿,“那可是我师父的私人茶会,他肖紫衿凭什么?”

    李莲花拎一拎茶壶,发现都空了。看方多病终于算是勉强说完,才不走心地安慰道:“你也知道是泼脏水了,又何必去计较呢。当心气坏了身子,年轻人气性这么大,以后可怎么是好。”

    “再说了,你师父都已经死了十年了,两眼一闭什么也听不见,你就别为他气闷了。”把空茶壶塞进方多病怀里,叫他快去重新装一壶热水。

    方多病皱着脸,大声说:“我听得见!谁也别想往我师父身上泼脏水!”他自觉起身去烧水,话音还在往屋里飘:“等着,过两日那个冒牌茶会一开,我就去会会他们。”

    李莲花挑挑眉,揉了揉胀痛的耳朵,这方小宝,总是让他小声点小声点,没一点用。他见骆诗行一言不发,心道不妙,试探着问她:“诗诗,你不会也掺了一脚吧。”

    骆诗行面色坦然,嘴里还嚼着甜瓜,道:“谣言是肖紫衿传出来的。”

    “不过,是我把事情闹大的。”

    这种泼脏水的事,自然要闹得越大、越有争议越好。否则任一些宵小把帽子扣在李相夷头上,人云亦云之下,假的也要变成真的了。倒不如趁现在让江湖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想辩个是非黑白的时候,再一举击破谣言。

    李莲花叹了口气,这种事在他看来,劳心劳力,实在不必为了世人的些许议论费神。不过,诗诗或许是随了她家长辈,向来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些执念,比如时刻保持风度翩翩的高人形象,用内力做一切等等。若是她喜欢的话,自然随她的意。

    李莲花从骆诗行手里接过她喂过来的不知道第几块甜瓜,柔声道:“你开心就好。”

    ——————

    在李莲花和骆诗行不知道的时候,肖紫衿几度陷入崩溃。

    乔婉娩醒来后,很快发现了体内的扬州慢。她与肖紫衿争执数次,聪敏如她,自然已经明白,李莲花就是李相夷。

    乔婉娩不顾肖紫衿的阻拦,前往莲花楼和李莲花见面。两人谈了许久,却也不久。

    乔婉娩和李相夷之间,毕竟已经横亘了十年的光阴。如今在李莲花的身上,她已经看不见半分从前李相夷的模样。或许正如李莲花所说,他们都已经向前走了,就不必回头。

    离开时,乔婉娩提出想见一见骆诗行。

    莲花楼停的地方偏僻,楼后便是大片连绵的树林。乔婉娩轻轻拂开摇动的枝叶,恰是一片空地,从绿叶间隙洒下几束光,轻盈摇曳。光影之后,便是持一柄树枝的骆诗行。

    她缓缓收势,满地落叶无风而动。

    乔婉娩在她身上,看到了相夷的影子。那个永远飘在天上,令人抓也抓不住,却始终惹人向往追逐的李相夷。

    乔婉娩心想,李莲花说的想来确是出自真心。换一种活法,未必不是好事,至少有人会一直陪他走下去。

    她叹了叹,内心却变得轻松,提着一小筐李莲花亲手种的萝卜,转身离开了,走到广阔的一番天地中去。

    而乔婉娩与李相夷的告别,在肖紫衿眼中,就变成了李相夷要与他抢夺乔婉娩的罪证。于是他下定决心要举办四顾茶会,亲自操刀了一场为单孤刀“申冤”的戏码。

    四顾茶会当日,四处熙熙攘攘。肖紫衿为了显示四顾门的气度,广开门庭,宾客随意,惹来无数人争相前往。

    “诶,阿絮,这恐怕就是诗诗信里写的大热闹了吧。”白发的温客行手里拿着数不清的小玩意,嘴里叼着一块饼,踮脚眺望不远处如川河入海的人潮,饶有兴致。

    身旁黑发青衣的周子舒刚付完银子,白了一眼说:“还不是和五湖盟英雄大会一样,江湖什么时候有新把戏?”

    “诶~”温客行摇头,嘴里的一节单音被他念得七拐八绕,“这你就不懂了阿絮,热闹就是热闹,管它什么新旧呢,有趣就行。”

    他们难得下山,可不就为了图个乐子嘛。

    周子舒轻哼一声,自顾自地往前走了。温客行抬高声音道:“阿絮你走这么快作什么,你等等我呀……”

    “你自己要凑热闹,还走得慢吞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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