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月辉如练,星朗如洗。今夜月色甚浓,映照在莲池下的累累白骨,也映照着人心的扭曲和阴暗。

    骆诗行右手食指与拇指腹轻轻摩挲,想来此时小花已经顺着狮魂留下的线索,去找他师兄的遗骨。

    为什么小花的师兄会和南胤扯上关系呢?又为何要主动寻找南胤后人?当年,是单孤刀的死引发了四顾门与金鸳盟决战,引发了李相夷之死,也引发了四顾门和金鸳盟的双双没落。如果单孤刀之死没有这么简单,那背后又牵扯着什么?

    骆诗行心神不定,本打算让小花和他师兄安静道别,不看一眼又始终觉得放心不下。

    方多病把郭乾三人五花大绑,兴冲冲地跑回来:“骆姐姐,我已经把他们绑成粽子了,绝对不会让他们跑了。”

    骆诗行回神,浅浅一笑:“好,那我们先去找小花他们。”

    此时恰好天蒙蒙亮了,如蝉翼轻薄的云绢搂住了丝丝日光,半遮半掩地流动在昏暗的夜色中,正是日夜交错的半盏时光。二人找到李莲花和笛飞声时,李莲花正跪在一个棺木前。

    半深半浅的光遮住了他脸上的泪痕,也照亮了棺椁中的人。担心掘土时铁锹不小心伤害棺木,李莲花用手刨开了最后一层土,亲手将师兄的棺椁打开。

    李莲花扣着棺木边沿的手青筋乍起,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那股力气到了顶峰又泄下,化作泪珠滚落。十年生死别离,他见到师兄最后一面,是师兄弟二人因金鸳盟之事不欢而散,是他气走了师兄,是他的自负导致师兄惨死,甚至死后也不得安息。

    十年了,师兄,我总算找到你了。

    方多病见到跪在棺木前,有些不知所措,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李莲花这么伤心。他小声问身边的骆诗行:“李莲花这是怎么了,这是谁的墓啊。”

    李莲花擦了擦泪,看到了不远处的骆诗行和方多病。他提起嘴角,故作轻松地说:“方小宝,这个呢,就是你的舅舅单孤刀的遗骨。”

    “其实我们一直在找的,就是他。”李莲花喉头酸涩,他抬起头,看向方多病,“来,过来拜拜你舅舅。”

    方多病僵在原地。时隔多年,他已不记得舅舅的容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单孤刀在他心里留下的痕迹更多的是四顾门的二门主,他师父李相夷的师兄。直到现在,他才如晴天霹雳一般反应过来,原来这世间,他又有一位血脉相连的亲人故去了。

    骆诗行轻拍方多病的肩膀,柔声说:“小宝,去吧。”去送你舅舅一程。

    李莲花站起来,退后两步,无声地看方多病祭拜单孤刀。他知道方多病有很多疑问,可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口。

    骆诗行走到他身旁,李莲花轻阖双眼,把涌上来的泪意逼下,他紧紧握住骆诗行的手,难以止住指尖的颤抖。

    ——————

    骆诗行托四季山庄将郭家父子送往百川院审问,四人一同启程前往云隐山安葬单孤刀的遗骨。

    李莲花自从找到单孤刀后,一直情绪不高。这段时间,方多病也不敢让他做饭了,怕他自己心不在焉切到自己的手指。眼看还有不到两天的路程就能到云隐山,李莲花终于好了一些,方多病这才放心问问他关于他舅舅单孤刀的事。

    骆诗行见二人谈心,便上二楼找到了正在打坐调息的笛飞声。

    脚步轻如飞雪,踏地无痕,但笛飞声在骆诗行出现的一瞬间便睁开了眼睛。骆诗行弹指间在二楼四周有规律的布下几颗石子。

    本来只用灵力竖起屏障也是可以的,但小花如今已半步入道,还是用阵法令人安心一些。

    骆诗行转过身对笛飞声说:“笛盟主,当年单孤刀之死是否是金鸳盟三王所为?”

    十年前人尽皆知,金鸳盟炎帝白王、四象青尊、阎王寻命三王杀了四顾门二门主单孤刀,又抢夺了单孤刀的遗骨,才引得四顾门与金鸳盟大战,双方两败俱伤。

    李相夷和笛飞声,都没有从中获益。如果背后另有黑手,那么单孤刀之死定然是一个引李相夷入局的诱饵。

    笛飞声眼神染上一层霜寒,如一把锋利的冰锥刺向骆诗行,“单孤刀左胸被剑贯入而死,三王中只有阎王寻命持剑,他当时犯错,我罚他自缚右手一个月,如果他要杀单孤刀,也应该是左手。”

    骆诗行心下一沉:“所以不是三王杀了单孤刀。单孤刀的死,很可能是有人为了引四顾门和金鸳盟大战做的一个局。”

    笛飞声阖上双眼,沉声道:“当年我和李相夷定下五年之约,互不引战,我不是背信弃义的人。”

    骆诗行看向一楼:“李相夷也不是。”有人利用了李相夷的重情重义,把他当成了一把刀。

    这世间的阴谋诡计、人心诡谲,真是杀也杀不完,砍也砍不尽啊。

    “单孤刀的尸身有问题。”骆诗行心中惴惴,也不知这话说出来是对是错,“虽然并未仔细验尸,但他的面相确实和骨相不符,我们找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单孤刀。”

    骆诗行自小在山中专研剑术和医术,略习阵法、符咒,对推演一道并不感兴趣,若是云中子在这里,恐怕就能一眼看出单孤刀的命相,而骆诗行只能通过医术粗浅判别尸体有异。

    笛飞声若有所思地说:“画皮……”他抬眼看骆诗行:“你既然发现单孤刀的尸首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李相夷。”

    骆诗行轻叹,因为这件事情牵扯的东西实在太过沉重,她一时间说不出口。

    “不知金鸳盟是否有三王的线索,我想知道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笛飞声站起身,背手面向窗外,“金鸳盟已经在查探三王的行踪,本尊会亲自告诉李相夷真相。”然后,完成他和李相夷的对决。

    “笛盟主,小花如今的身体只能勉强支撑五个月,无论笛盟主想做什么,都应当三思而后行。”骆诗行眉头抑制不住地跳动两下,心想:这笛飞声果然是难缠,等到了云隐山,给他解了身上的修罗草,也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笛飞声勾起嘴角:“呵,你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骆诗行与他对视,两人互不相让,如巍峨高山互相倾轧,却都顾及着楼下的人没有真正动手。

    十年前的事,李相夷和笛飞声是最大的苦主,也是最能够接近真相的两个人。四季山庄无法进一步查探金鸳盟和万圣道的消息,不管是要查南胤还是单孤刀的死,此时同笛飞声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骆诗行退了一步,说:“笛盟主,我知道你如今愿意和我说这些,是看在或许我能救小花的份上,想同你合作,还少了分诚意。”

    “这样吧,你助我查到想要的线索,我帮你解身上的痋术。”

    痋术,这个词瞬间把笛飞声拉回了在笛家堡像木偶一样被操控的记忆中。追求武学巅峰,突破悲风白杨第八层,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破除魔障、报仇雪恨。

    笛飞声压制自己的情绪,冷冷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骆诗行微微偏头,笛飞声脖颈左侧经络之中,平时毫无异常,将灵气汇聚于双目,经络中骤然浮起一丝黑线,细细察看便能够隐隐瞧见一个虫形,与笛飞声本人在周身流转的生气格格不入。

    修道可以化用天地间的灵力,灵力出于生机所在,世间活物自蕴生气,用灵力便可察气息形貌,观万物本源,这是修仙之人辨别邪灵妖魔之气的方法。

    “凭我能够发现你中了痋术。”骆诗行垂下眼眸,抚平袖摆边的一道褶皱,“我的要求不多,笛盟主不如考虑一下。”

    笛飞声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想将她剥皮敲骨,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底气。眼前这个女人看透了他最大的弱点和隐秘,若是十年前的他,说不定已经拔刀将她杀了以绝后患。

    十年前东海一战,成为武林第一并不能让他真正破除心魔,解除痋术便是另一个法子。虽然骆诗行这个人他看不透,但看李莲花对她毫不设防的样子,似乎并非不可一试。

    笛飞声寒声道:“我可以帮你查线索,但你若想以此威胁我,我会让你知道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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