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诗行听了天机堂的来意,满脸恍然。
三年已到,她迟早要走,独自一人离开是最好的。
骆诗行答应了来人,只说自己需要收拾一番。
她回到莲花楼,看见李莲花晒着太阳昏昏欲睡。骆诗行静静看着他,这李小花此刻被养得很好,虽说看起来还有些羸弱,却面色红润,白白净净的。
他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旧伤大好,不再突然发病,也不会被寒症困扰,说话慢吞吞的,但其实脑子特别灵活。
之前为李莲花过了七成的毒,原本预计只剩下一成的内力,如今能有两三成。青云引和渡厄剑相伴相生,会持续为他淬体固本。待七年之后,碧茶之毒被扬州慢彻底拔除,内力就会逐步恢复到鼎盛之时。
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骆诗行知道,她在与不在,李莲花都会过得很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缓缓转身。一步步走进莲花楼里。
看见李莲花种的杜鹃,看见自己种的薄荷,看见狐狸精的玩具,看见这三年来充斥的一点一滴。
骆诗行不愿看了,径直去收拾行李。
却只觉得越收越乱。
过了一会,不知多久,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知道是李莲花醒了,便将天机山庄的来意说给他。末了,她低声说:“你不喜欢掺和江湖事,这天机山庄就由我一人去吧。”
应当过了许久,才听见李莲花说:
“诗诗,江湖风波恶,楼里莲花清。”
“这江湖的风云,与李莲花又有何干呢?”
骆诗行手一颤,刚打包好的包袱跌落在床榻,闷闷地没有声响。
这话说得委婉,可骆诗行听得明白。李莲花从不在意是否沾染江湖,世间纷纷扰扰,他自有他的步调,又如何需要刻意去避。
那个以为李莲花不再愿意踏足江湖的,只有她骆诗行一人。
她的脑袋蓦然一下昏沉起来,这三年……这三年,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把李莲花视作自己的所有物,自以为是地保护他,自以为是地为他做决定,自以为是地瞒着他。
骆诗行没有再回答,拿起包袱一言不发地从李莲花身旁走过。
李莲花伸出手拦住了她。
他看着骆诗行微红的双眼,说:“诗诗,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骆诗行闭了闭眼,慢慢把自己难看的表情收回来,这才浅笑着说:
“小花,你不明白。”
“这些本来就不需要你来面对。”
“不必担心我,去云隐山路途遥远,你自己小心。”
车轮滚滚向前,骆诗行一人坐在前往天机山庄的马车上,心也跟着颠簸不定。
她的手空空如也,好像要紧握着什么东西,却又被另一双手温柔地阻止。
骆诗行的思绪又回到了两年前的小渔村,是不是从那时候起,不知不觉间,她对李莲花的保护欲就慢慢变成了占有欲。她贸然提出结契的时候,是不是也有那么片刻,是想让李莲花属于某个人。
可李莲花只属于他自己。
她是该离开了。
不多时,便到了天机山庄。
堂主何晓惠在江湖中靠着雷厉风行的手段坐稳了第一机关门派的位置,可面对体弱多病的独子仍然会方寸大乱。
这江湖能数的,不能数的名医她已请了个遍,日日盼望能有奇迹发生。
骆诗行甫一下车,就被何堂主请到了方多病的房间。
“实在是对不住啊骆神医,本是要为您接风洗尘的,可小儿如今看起来着实不好,还请神医先为小儿诊治吧。”何堂主满脸歉意,看得出为了孩子的病日日挂心,已没有精力维持往日的庄重。
骆诗行看到一路上出现了数个大夫,却无一不摇头叹气。“我是来看病的,自然以病人为重,何堂主不必介怀。”
方多病自入冬,就沉疴难起。十几岁的孩子,瘦得只有一把骨头,如今进气多,出气少,高烧不退,看起来十分不妙。骆诗行细细切脉,又用内力探了一番。
偏头问何堂主:“方公子近几年是否在习武?”手却不停,暗自运起内力。
何晓惠闻言脸色大变,压着嗓音说:“是不是不成?我就知道不应该纵着他习武,当初就不该让那个该死的单……”
“方公子并非不能习武。”骆诗行轻笑着摇头,摸摸孩子的额头已不再烫手,便为他将手放回被子中。看着方多病枕头旁放着的,刻着相夷二字的木剑,对已不再出声的何晓惠解释说:“方公子天生经脉异于常人,早产导致发育不全,堵塞难通,气海凝滞,人体生气只出不进,才会愈加体弱。其实,正应该早日习武,打通经络。”
“不过,这经脉奇异,加之堵塞已久,贸然习武倒是不宜。我有一练气之法,若堂主信得过我,可让方公子修习三年,当可与常人无异。”
何晓惠大喜。几年来没有一个大夫给过他们好消息,哪怕是一点希望呢。骆诗行被何堂主的热情惊到,赶紧说自己需要一些时间为方公子打通经脉,请何堂主准备需要的药材,这才得以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