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章鱼壶中梦黄粱,

    ——天边夏月。”

    武田雪子在桌前喃喃,眼中布满情丝的愁绪,不久便提起笔把优美的俳句一一誊抄在纸上。

    见到满脸起床气的上野爱奈,她温柔地道了声早安,并起身为她拉开了饭桌的椅子。

    “爸爸昨晚没回来吗?”

    上野爱奈打着大大的哈欠,揉搓惺忪的睡眼,然后郑重拍手闭眼,再睁眼时就开始大口朵颐烤鲑鱼。

    “爱奈真可爱呢,鼻子眼睛和裕志君一模一样。”武田雪子为她梳起头发,然后十分可惜地问她,“真的不要妈妈为你打理发型吗,明明会让你更漂亮的。”

    “不要。”

    然后上野爱奈继续追问:“我昨晚听到开门声了,是爸爸吧。”

    武田雪子像拿她没办法似的,道:“是他啦,不过公司有事,急匆匆回来又走了。”

    “他似乎最近很忙呢。”

    上野爱奈几乎是随口说出的话,却让武田雪子正在梳发的手一顿,又抚慰她:“就是这段时间啦,过几天我们请假带你出去玩好吗,东京怎么样?”

    回应她的却不是期待中欢欣的答应,而是上野爱奈的不解:“妈妈,你忘了下周是嘉子的生日了吗?”

    武田雪子愣了一会儿,然后从爱奈的疑问中回神,淡淡地说:“哦,是这样嘛,不过爱奈今年也要去么,原来比起和爸爸妈妈去旅游,爱奈更愿意和阿嬷一起啊。”

    嘉子是指武田嘉子,雪子的母亲,也是爱奈的外婆,住在东京乡下。

    上野爱奈却十分自然地接道:“和妈妈还有很多时间,但嘉子已经在走下坡道了,我的话,当然更愿意陪伴嘉子啊,再说,妈妈也不是为了我想去东京旅游吧,妈妈明明更想和爸爸单独一起的。”

    “哈,爱奈有时候真敏锐呢,怪不得总是能考第一。”

    武田雪子把爱奈送到玄关,等她穿好鞋之后再把书包给她,“要平平安安回来啊!”

    上野爱奈把书包背上,里面空荡荡的,她背着跳了跳,感觉到里面水杯的摇晃就停止动作,对雪子告别:“我出门啦。”

    从家到学校,大概十几分钟的脚程,不过上野爱奈常常会花二十几分钟,因为上学实在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早晨的阳光开始爬上房屋,尤其在七八点这个时段,很神奇地发现自己走,太阳也在跟着自己走,倒不是像小时候追月亮,而是真的发现阳光越来越多,最好圆满地走到大家的面庞上。

    “你身后跟着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黑川隆明撑起懒散的身体,睁开小憩的眼睛,朝身后看去,“一只狗啊。”

    上野爱奈好奇地想摸摸它的头,却被黑川隆明一把抓住了手,“流浪狗啊,真不怕它有病。”

    “这是秋田犬?”

    黑川隆明乜她一眼,“你只知道秋田犬吧。”然后递给了她一盒草莓味的乳酸菌。

    这只狗不大,也挺温顺,看着上野爱奈想摸它提前摇起了尾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汪汪!”

    “它有点丑诶,走吧。”

    给饮品扎上吸管的上野爱奈做出为难的样子,似乎很可惜,对着它摆摆手。

    “说得好像它长得好看你就会养似的。”

    黑川隆明拿起她的书包,走在了她的前面。

    而看着他们就要走,小狗跟上爱奈,急切地汪汪叫,爱奈无奈跟它解释:“哎呀,我妈妈对狗狗过敏诶,真是太可惜了,你去找其他人养你吧,快跑快跑,迟了的话就会有人把你抓起来了哦。”

    不过显然小狗是听不懂的,尽管爱奈表现出不想理它,但它还是寸步跟着她,快到十字路口小狗还紧追不放,而已经走到对面的黑川隆明双手环抱等她。

    爱奈有些生气地看着它,“你真是一条坏狗狗。”

    然后她突然跑起来,而小狗自然也紧张地追上去,周围有人看到这个场面惊讶了下,爱奈跑到一位店老板面前用纠结的声音说:“您好,请问您认识这条狗吗,它一直跟着我不放,我想它应该有主人的吧。”

    老板看爱奈穿着湘丘的制服,然后用手隔空拍打小狗,让它走开,“你是去上学吧,别担心,把它放我这里吧,看会不会有人来认领。”

    爱奈感激地对她说:“真是太感激您了。”

    黑川隆明看见上野爱奈悠闲地走过来,带着一种略得意的表情,便知道她是在回应刚才他的不耐,但他也只是不说话,只是在两人快到学校的一个拐角的地方把书包递还给她,问了句话。

    声音像冬天里的雪松树,带着些冰碴子的冷意,却很快又融化掉,“那家的老板娘很讨厌狗吧?”

    早上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上野爱奈心中更多的波动,她最近最关心的事按轻重大小排序——最重要的就是准备嘉子的生日礼物,其次是和丸林由娜去看一场电影,最后才是月底的考试。

    作为第二重要的人,丸林由娜在上野爱奈一进门的时候就给了她一个暴击——她无比亲昵地正在和一个漂亮的女生互相涂指甲油,此刻丸林由娜的手指无比自然地放在对方的手中,而周围还有不少女生小声惊呼赞叹。

    “吉田大人真是太厉害了吧,我也好想被吉田大人涂指甲呢。”里子半开玩笑地逗趣,但言语中对吉田佐知子的喜爱可见一斑。

    这话一出,其余女生也纷纷附和,互相开起了玩笑。

    “c班的美纱因为没能和吉田大人分到一个班还伤心地哭了呢,听说我和吉田在一个班羡慕了好久。”

    “哈哈,美纱也太好玩了吧,你们也编得太离谱了哦,明明她经常周末和佐知子出去玩的。”丸林由娜半拆穿她们的吹捧,引得大家一阵发笑。

    “哪有,吉田大人可是十分受我们喜爱的哦,男生那边也是哦。”

    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吉田当然厉害啊,不然怎么当我们的学生会长嘛,我可听说了啊,佐藤会长马上就退任了。”

    诗织在大家兴头上说了一件板上钉钉的事,但一下就把气氛凝住了。

    里子尴尬地对丸林由娜使了个眼神,丸林由娜也很无奈。

    其余女生也都暗暗像看白痴一样看诗织,她说话总是很让人尴尬,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但佐藤会长是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休学,学生会会长的职位自然也要移交了。

    还没等丸林由娜出声缓和气氛,话题当事人之一吉田佐知子就笑笑,并没有表现出对诗织话的指责,而是边给丸林由娜涂最后一部分,边轻声说:“会长很热爱湘丘啊,也教会了我很多事,所以我想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替她好好守住这里,诗织也是啊,也要劳烦你后面多多帮助我了。”

    直性子说话不过脑子的安藤诗织是风纪委员,倒是适合干这份职务,铁面无情,主要是她太过一板一眼了。

    吉田佐知子的一番话很好地安抚了大家的情绪,丸林由娜也满意地看着自己透亮的指尖,开心地夸赞吉田佐知子:“哇,真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

    所有人都善意地笑起来,其中笑得最好看的就是吉田佐知子。

    事实上她不笑的时候也好看,皮肤白皙身材苗条,眉毛虽浅淡但有着清晰纤细的眉形,很好地和她温婉的杏眼融洽,而在鼻骨中部还有一颗小痣,奇妙地让她多了一点俏丽。

    和上野爱奈一样,吉田佐知子的打扮也很素丽,除了用一个青碧的发夹,全身上下便再没有其他的修饰了,连书包水杯之类的都很简约,上野爱奈的水杯还是很幼稚的小黄鸭呢。

    尽管素丽,但其实吉田对头发的梳理、制服的合衬以及鞋袜等衣物都很在意,几乎没人看到过吉田佐知子穿过不合适的衣物,哪怕是有一点污渍的袖子或线头。

    而她本人虽然对自己不加过多装饰,但很乐意帮同学做出合适的选择。

    不过上野爱奈讨厌她无关上述,仅仅是因为丸林由娜和她玩得更好。

    “由娜,周末我们去看电影吧。”

    是的,上野爱奈的邀请一般使用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啊,爱奈,我和佐知子约好去久美子家里复习呢。”

    意料之外的又一次滑铁卢。

    察觉到已经连续拒绝对方两次的丸林由娜很是抱歉,又试探性地问她:“如果你想和我们一起的话……”

    明明在所有地方都很特别的上野爱奈在丸林由娜这里总不是第一个,这真的还蛮让人沮丧。

    上野爱奈咬紧了牙齿,心里捏着鼻子回答:“好啊,我当然愿意啊。”

    “什么!上野爱奈也要来?!”

    中午时分拿着便当准备开吃的久美子紧张地问,不敢相信地盯着丸林由娜,然后很气馁地对丸林由娜和吉田佐知子抱怨,“救命啊,那可是魔女诶!”

    “什么嘛,那是男生给爱奈取的绰号,我觉得她很可爱啊。”丸林由娜捂住了久美子的嘴,吉田佐知子也说了句上野爱奈很厉害呢。

    察觉失言的久美子愧疚地道歉,然后哀叹:“哎呀,不知道怎么说啦,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她好像只和由娜讲话呢。”

    “是这样吗,没有吧。”

    丸林由娜想当然地回答,得到久美子的抗议,“拜托,你问问里子她们,就知道我说的感觉了。”

    她们三个人从国中就认识,没想到又考进一个高校,而丸林由娜又恰好和吉田佐知子在一个班,久美子也就在b班。

    吉田佐知子打开便当,夹走胡萝卜,给她们分享了一件事:“说起上野同学,让我想起有次考试呢,我难得数学考了一次满分,当时看见成绩眼睛忍不住红了,当时上野同学路过,说,你也因为被简单得气到了吗,不过不至于哭吧。”

    “她就是这么说的呢,好像。”吉田佐知子摸着下巴,略带伤感地说,“那可是我第一个数学满分呢,真是可恶的上野同学啊。”

    “哈哈哈哈哈哈。”

    由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笑出来了,久美子也又好气又好笑,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很古怪,佐知子戳了一下她的脸腮,她也便忍不住跟着由娜笑起来。

    大概两分钟由娜才缓过来,擦了擦眼泪水,“不过这确实是爱奈会做出的事呢,我之前问过她题,明明满分的她却不知道怎么跟我讲明白,倒是国语和外语还好,我还能听懂。”

    吉田佐知子耸耸肩,久美子也略带羡慕地感叹:“是天才吧,可真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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