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一无二

    本章为阿贝多及《皑尘与雪影》活动的特别番外,与正文有关。

    ☆

    The one and only.

    ——引言

    洁白的雪如同沾染了静谧魔法的羽毛,悄然覆盖了蒙德西南的庞大山体。

    又是一个飘雪的夜晚,阿贝多站在工坊的门口,手指在笔记上不停歇地记着什么。

    一阵风拂过,来客无声无息地到了。他偏偏头,拂去身上沾染的几片雪花: 那是随之落下的东西,一种讯号。

    有时,他喜欢这种鲜明的讯号。

    “今天您来得有些晚。”炼金术士说,记完最后一笔对雪山气候的长期监测。

    不知为何,最近雪山的感觉总给人以一种古怪悚然的矛盾感。它是如寻常的平静死寂的,同时,生存着许多生灵的它也是散发出生的波动的。

    生与死的对里从不仅存在一些文艺作品里。了解雪山的炼金术士知道,这座山,或可称之为“沉默的温床。”

    “最近稻妻那边事情比较多。”

    轻松地沿着残缺的木制道路从上方跳下,此时的身体已经无惧寒冷,手指轻轻伸出承载雪的感觉,只会是凉爽。

    看炼金术士的表情有些不赞同,你笑着说,“即便是这样,也没有耽误每天的学习。看在本人比较好学的份上,先生可以放过我一次吗?”

    “……下一个神之心的位置是大脑,如果说这是一种你认定的锻炼,我不会反对。”阿贝多收起记录板,再度看了一眼天色,“等久了,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外面的雪山天色是你熟悉的灰蒙蒙的,偶尔露出点深蓝或蓝黑色块的样子。可是同阿贝多一样,被提醒的你也在一瞬间泛上了奇妙的感觉,那是……

    “窥探……”

    你喃喃自语道。阿贝多向回走的脚步一顿,他不动声色地看看四周,对你点头,“是这样的,看来晚上我们要多注意。”

    “还是您待在雪山的时间更多吧。”反应过来的你无奈道。阿贝多是个乍一看会觉得因为过于聪慧而无比理智的人。然而只要有人靠近一点,就能发现藏在其端正态度下,称得上可亲的一面。

    那或许不需要非亲密到某种程度,就他本人而言,释放自己感到温暖的“反馈”,已经是变得熟练的事了。

    “因为你来了。”阿贝多说完,淡定地准备打开工坊的结界。

    淡金色的纹路一闪而过,你注意到他的动作似乎比前一次来时稍微缓慢些。而这个小小的出入也没有逃过当事人观察,他轻挑一下眉,说,“有趣……有人在尝试篡改我的设定……”

    这可称得上不寻常,你饶有兴趣地走到旁边,伸手感知一下,“嗯,确实,感觉对方来得很急促……”

    “雪山的这个区域的人除了你,还有其他的么?”

    阿贝多的回答是,“不好说。”

    ……

    有时候和对方玩一些彼此猜测的小游戏,是雪山夜晚中,你和阿贝多休息时间里的乐趣。

    其中的内容包括炼金术中某个材料的构成,也可能是蒙德城内最新流行的冷笑话。有一次你看到阿贝多拿了本璃月的小说在看,之后他翻翻页面,“要不要试着用一句话来扩展一个故事?”

    没好意思告诉对方那本《沉秋拾剑录》已经看过了,你按照自己的理解将阿贝多总结的一句话扩展成了平民武士大战入侵外星人结果心灰意冷准备开个万事屋的故事。

    现在想来,好像在某方面无意识地copy了什么。

    嗯……忽略掉吧。

    话题回来,今天晚上要学习的内容应该算最近最深奥的一部分。

    你和阿贝多就须弥神明的神之心讨论过很久。[大脑]、大脑这个概念是人身体中最为神秘复杂的一个器官。

    就算加上记忆里那个世界的科学,人类对大脑的研究也仅仅是推进到生物学上的分子层面——仍处于较为初级的阶段。

    换成是提瓦特的炼金术士,这种方向更是无法作为主干来深入的。因为炼金术是建立在另一棵知识树上的结果。

    “大脑的神之心的[置换],这里只能选择置换方式。眼睛已经确定这个过程是可控的。应该以最基本的、不损害你的意识为基础。”

    “与之相关,记忆、情感、理解分析能力等,也不应被影响——这是最好的结果,目标。

    这就需要在你的大脑中格外开辟一块区域、”

    炼金术士在纸上写写画画,神似达芬奇笔下的完美的人类身体构造逐渐成型,他在其中一一标上专业的词汇,有些你都没有见过,“不要忘了,最后一颗[心]换的是灵魂。肉//体,精神,灵魂,我以前就说过,它们是互为分层且紧密联系的。也就是说,这颗[心]的成功与否关系到最后一颗,也是你的目标。”

    目标啊……

    讲到这里,阿贝多用手勾起一缕垂下阴影的发丝,别在耳后。他很少有这种为难的表现,看着看着,你觉得他担心的样子很生动,“阿贝多先生。”

    “嗯?”炼金术士回答到,回神的样子有点清澈的直白,“你觉得,我在做一件很轻巧的事吗?”

    “不。”阿贝多摇摇头,他当然知道那些事不算轻松。从一开始肉/体的痛苦,到意识的转变; 从心态的磨砺,到信念的打磨……

    他看着对方,对方也正看向他,“那就不必忧心了,我们做到自己最好就可以了。”

    “我……”

    阿贝多迟疑,他想起了佳酿节时对方的话。来自神明的告知(预言)让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思考“躯壳”这个形容。

    这种形容不该是放在她、眼前人的身上的。就好像,她已经在逐渐丢掉自己作为人的社会概念。

    ——正常的人,会形容自己的身体为虫茧一样的“躯壳”吗?

    不,那是不对的。真正的人造人是他,而不是对方。

    “想要开辟新区域,首先肉/体要跟上。我在思考……”阿贝多接着说,就好像刚刚的出神并不存在,他一贯做得很好。

    即便是你也没有发现炼金术士微妙的改变,他的话好像锤炼过千百遍,流畅地让人觉得这不是突然想到、而是准备许久的,“老师留下的手册。你知道老师创造了很多造物,从无到有。黄金的能力就好像炼金意义上的黄金,她掌控了对人身体的完美无缺的了解。”

    “黄金莱茵多特……”

    跟着念出这个名字,你也有点出神: 要是她在的话……

    “唉、拉妮小姐。”

    阿贝多点点纸张。炼金台附近的工作桌已经被收拾干净,手指敲上去,清脆的回响。

    带着点好似抱怨的语气,阿贝多说,“在您面前的可是我本人,老师的存在能否先放放呢?”

    很清楚阿贝多只是在开玩笑的你没有半丝尴尬,就如同他说的那样,“抱歉啊,对您的老师只是如梦一样的奢望。阿贝多先生才是我的最佳选择~”

    眨眼,眨眼。

    “……”

    炼金术士做出了经典的扶额表情,看着他这样,你也忍不住笑出来:

    这样的对话,才是真正地令人心生快乐的时光啊。

    ……

    简单的气氛调节后,阿贝多继续介绍,“最为起初概念的炼金术,对人体的练成,偏向以最基本的人的概念*放置在腐/殖质中,然后像胚胎生长一样去完成过程的方式。人体的构成是传统意义上的烧瓶中的小人、微型的小人。这当然是不可[认知]的。”

    “那后来如何改进?”

    “人——人。”阿贝多冷静地说着,其话语中蕴含的东西,足以让正常的人毛骨悚然。

    “这样的模式代价过于昂贵。现在看,可能觉得当时的他们会是些疯子。”阿贝多继续说,“后来人们觉得这种方法过于取巧、无法体现其知识的广阔深奥。就渐渐转变成以一个[核心]*为开始,向其内注入足以构造出想要东西的能量和[方程式]的方法。”

    讲到这里的阿贝多抚摸上自己的喉结部分。一丝类似碾掉脏污的感觉从他的指尖末端传到金黄的星星上,眼睛随之定格在某一处,“能量必须是最为泛用且强大的,[方程式]则为创造者本人的知识的集成,所施展的独属于自己的创生的法则。”

    “而我的命之座……”

    “阿贝多先生,我觉得有些累了。”你微笑地打断他的话,“今天的课程就先到这里,可以吗?”

    “那……”

    那点带来回忆的小恍惚很快从阿贝多的眼中褪去,他眨动着,“你今晚,要留下来吗?”

    这不就是个希冀吗?而且雪山本也住过一段时间……

    突然地,你奇妙地发散出了不知从何处来的感觉。

    回过神来的你轻轻地点头,“好,麻烦您了。”

    ……

    工坊里上次休息的地方收拾收拾还能住。只不过一些东西更新换代很多次,在你的眼中,便留下了诸多奇怪的痕迹。

    拿过一个泥制的陶俑,不用说就是可莉留下的。它被捏成了大尾巴的野狼的模样,看起来和她的好朋友有关。

    再收拾掉几本笔迹杂乱的随记,它们的主人大概是蒂玛乌斯。植物的种子发出了小小的嫩芽,它们则是砂糖的心爱之物。

    今晚的阿贝多没有睡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在靠近工坊门口的地方练成一张床,很有一整晚守株待兔的意思。

    “今晚嫌疑人是不会来的。”

    身体经过多次改造的你困意不多,平常的睡眠基本为了保证休息后,各个地方运转达到最高效。

    而假如有需要不休息的特殊情况,大概可以保持一周到两周的完全清醒。

    还记得第一次听到这么说的荧的表情。当时的她按住你的肩膀,脸上的神色很是恐怖,“拉妮,不要这么对待自己,否则、我会干掉让你熬夜的全部的东西!全部!”

    一旁的派蒙瑟瑟发抖,“旅行者……好可怕!”

    ……

    “嗯,这种情况我也想到了。”坐在床沿上的阿贝多答到,慢条斯理地解开辫在一起的头发。

    那些淡金色的半长发披到肩上,以手作梳简单地梳理着,好似在拨弄金的丝绦,“不过还有种可能是他会看。我也想看看、他的耐心。”

    通用语中他/她的发音是不同的,你因而知道对方是个男性,“看起来你已经有猜想了。”

    会是什么?

    总感觉,那个“他”,和雪山也分不开关系啊。

    “大概三天、或者五天,他就会忍不住 。”阿贝多说,露出一个奇妙的笑容,里面带着点笃定,“他会来的。”

    尤其是……来找你。他在心里补充到。

    ……

    接下来的时光平静异常,嫌疑人一直未露面,你和阿贝多就当作事情没发生过地,每天继续正常地学习。

    到雪山的常用锚点离工坊不远,但通常情况下,来雪山你会先到神像附近坐一段时间再去找阿贝多。

    在那处永远看着远方的平台上,雪山的呼吸会给人近在咫尺的错觉: 这里是个能宁静下心神的地方。

    而且,无论是至冬还是这里,都能接近一种你已经回到家的恍惚感

    是的,现在可以说,你是一直在追着记忆中的那片景色的。

    “呼——”

    淡淡的寒风从身边吹走,今日你照常坐在神像下,看着白的世界。

    假如这个空灵的世界有音乐,该是水流、风和冰层破碎的声音一同敲击出的节奏。风之神也总会注视着这里,所以你每次都能听到意想不到的、美丽的音节——

    “拉妮小姐、”脚步声从后面摩擦着雪与石板的干涩走来,少年的声音淡淡的,“我们该走了。”

    “……”

    “……”

    “拉妮小姐?”

    一阵沉默后,这次的称呼带上了疑问。你在悬空的地方偏过身体看向来者,对方迷惑地询问到,“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嗯……你觉得,我和阿贝多是什么样的关系?”

    你说,看着和阿贝多长得一模一样,感知里气息也差不多,但就是让人能看出来他们不是同一个人的人。

    对方同样有着黄金手下的完美的外表,他对疑问沉默了一会,摇摇头说,“我不清楚,但我能感觉到你是他很重要的存在。”

    说到这里,他笑起,眼睛毫无笑意的,“所以我来找你。”

    “果然啊,要不是你靠近时雪山的感觉也不一样,我也几乎分辨不出你和阿贝多的区别。”

    你重新转回,望着千百次看过的风景。

    “嗯,你有名字吗?你也是黄金莱茵多特的孩子?阿贝多是Albedo,白垩,白垩即是他。这个名字某种程度上有点恶趣味,我看你是不想有个类似的名字的吧。”

    “如果不是看了他的研究,我还想不到你的关注点。”和阿贝多不同的少年这才撕开了表面上的伪装,用一种称得上冷漠的表情道,“没错,那个白垩之子喜欢且接受着这个名字,不过是在黄金的手下,像是被抚养的孩童一样产生了孺慕之情。如我等这样的……”

    少年踏着古老陈旧的残骸走来,凭空抓碎一从风雪,“当然是,选择自己了!”

    “唰!”

    如火与冰交锋,他的手上伸展出了一柄冰蓝与黑红交织的长剑。不应该该称其为阿贝多,而是陌生人的来客举起剑,脚下的地脉之力被疯狂调动起来,让伪装的眼睛都染上了诡异的色彩,“我也很好奇,能让他放心与我交流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啊……”

    回身站起,你四处看看,“这里,不太适合打架……”

    容易引发力量失控。而且雪山本就是埋葬杜林的地方,其中诞生的危险的生物要是被驱赶出去,恐怕山脚下的冒险者和周边的村落,会恐慌的。

    “……你觉得,自己能胜过我?轻易的?”陌生人道,语气细微变调,原本淡然的表情也变得激动起来,“那个计划中诞生出的[我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那你觉得现在的你会比神明还强吗?”你拔出剑,剑尖点在被风拂过的碎雪之上,“而且在这最眷顾我的、风的地界?”

    “……”

    新的沉寂在陌生来者和你之间诞生。他观察着、审视着、评判着你。

    他评估接下来要做的事的风险,他不明白为何对方的姿势会如此地完美。

    简直……

    “……就像是真正的[完美]。”

    陌生人道,语句在呼啸而过的风里碾碎掉。

    “好好思考吧。”你说,手掌一松剑柄咕噜噜地滚过。即便是这样松懈的时刻,他也没有继续下面的动作,任凭你接着反手提起剑,锋利的尖端“哐”朝地下一敲,“找不到自己名字的人,还不配与我说话。”

    “呼~”从悬端一跃而下,展开风的环绕飞往工坊,被留在原地的陌生人依旧保持着举剑那刻的姿势。

    他沉默地注视着前方,残留的空气似乎还保留着上一秒待在那里的人的痕迹:

    “我……”

    慢慢地让手中的剑融化、消失,沉下进土地,他情不自禁地捂住自己的脸,“我……”

    “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

    今天的阿贝多没有在做炼金的实验,也没有画画,而是在工坊门口摆开了一堆的东西。

    经过一场短途的飞行,你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些皱掉。落到工坊附近,先是整理了下衣服,而后你才问到,“这是做什么?要重新布置吗?”

    “门口的结界安排还有些疏漏,以对方的聪慧,想必不久后就能摸透。”阿贝多说,沉思着地看向空荡荡的山洞,“只是更改[口令]太简单了,所以我在想能否将这个地方整体地炼成。”

    “就像璃月的仙家秘境?”

    收拾好的你站到他身边,炼金术士已经用元素的线条在山洞内切割出了很多块不同的空间。其中一部分打上代表固定的符号,剩下的那些,你猜想,大概是在等待功能性的布置。

    “对,你想的没错。”阿贝多坦言,“还准备录入一些友人的气息做成钥匙。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进入。”

    “这个安排可以问问荧。”

    你笑着说,“当时她给了我一块叫做[洞天关牒]的东西,和你想的十分相似。”

    “旅行者……”

    阿贝多沉思,脸上的表情认真,“你们……”

    “嗯?”

    “没什么,只是最近旅行者也来雪山帮忙了,有时白天她们会在外面堆雪人。冒险家的人也在组织冬季拉练,一时想起,还以为你是知道的。”

    “不是说最近公务很多么,其实荧她们大概已经有……”你在心里算了一下,“三个月?没怎么见面了。不过她还真是有精力,听说在稻妻也清掉了不少的委托……”

    “下次她和朋友一起来工坊,我会告诉你。”阿贝多说。

    “没关系,我和她不必在意那些。有机会碰上很好,要是碰不上,还可以在紧跟着的下一次见面继续说。”

    “原来是这样的关系……”阿贝多微微侧脸,眼睛如同凝固的夏日湖水,“看起来很不错。”

    “要是你想,也可以拥有这样的朋友啊。”你抱住手臂,笑意挑起,“蒙德城里的大家,不觉得很适合吗?”

    “嗯。”

    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阿贝多略过这句话。他继续看向前方的构造,眼中的线条闪烁,“这里,以元素的流动来说,是较容易汇聚的地方……”

    来了就帮忙,你也跟着一起计算新空间的安排。炼金术士的笔记里有一些设想的草稿痕迹,同之前的实验区、书籍存放区、绘画区、炼金台等充满工作职能的划分对比,这次多加了一个会客区。

    要是仔细点,还能看到上面设计的,专门要空出来的圆形的用餐区域。

    “这里啊、”

    见你端详的时间过长,阿贝多靠过来手指点在上面,“前几天提到的旅行者和优菈她们在这里休息了一会,一群人围着篝火吃饭的感觉……”

    “很好。”他承认,笑容也带上了点暖意,“我很喜欢。”

    真好啊。

    你瞬间想到最开始认识他时的样子: 有人陪在雪山上,感觉寒冷都会少很多。

    “对了拉妮小姐,刚刚你是因为什么从上面飞下来?”

    回去设立工坊架构的少年忙碌着,似是随口地提出了这个疑问。

    “那个啊……”

    手指绕绕垂下的发,你挑起一点眉,“想见我的人,看见他了。”

    阿贝多已经是步入正轨的存在。那却是个不安定的因素。

    你想,要是温迪在,会不会做的比你要温柔点?

    毕竟是充满包容性的神明啊。

    “原来是这样。 ”阿贝多点点头,“对方……应该算我的兄弟。”

    “当初老师的计划并非一蹴而就,在我之前,应该有很多失败的作品。”

    “无论叫你‘作品’还是称呼他为他‘失败品’,都应该算错误的话语。”听到话的你反驳到。

    就算你不认识对方,一个能因为名字而动摇的存在,无疑具有自己的思考和追求的人:

    “说到底定义[瓶中小人]的,已经从人工制造生命的概念转为对神明权柄的亵/渎,即炼金术士对自我终极的追求。”

    “即便是黄金本人,也该称呼你们为[孩子],而非[作品]。”

    “否则,否定了你们的人之意义,又何来证明人终将超脱于神明呢?”

    “嘭、”

    话音刚落,一块不大不小的雪块就从上空嘭地掉下,砸在你和阿贝多的脚边。

    迅速地、炼金术士和你一起看向落地的起点,而那里已经被风雪掩盖,无从看到人的影子。

    “……逃跑了。”

    阿贝多说。好心地没有提及到后面的话: 看起来很容易受动摇啊。

    “逃跑了。”

    你也说,半闭着眼,“偷听别人的谈话,可不太礼貌……”

    “哈、原本我想,他该不会是这么狼狈的。白垩级别的炼金成果一旦爆发出……”阿贝多轻笑下,“就如同我现在,正努力地控制着……”

    “看来屡屡没有达成目标让他很混乱。嗯,这样就不错,这样……”

    “这里,阿贝多先生,”你没有管黄金的孩子之间微妙的交锋,阿贝多这样聪明的人,也不需要你太过插手,“工坊的设计要求比原来多了些空间,原本的山洞体积是不是要再扩大点……”

    讨论完毕,剩下的时间里,岩元素的光芒一直闪烁在夜色中。阿贝多和你一起完成了中枢控制的设计,原本的布置也尽量更新,或者以炼金术补充了新的东西。

    最后,天色大亮的时候,阿贝多和你对视一眼,“累吗?/要休息吗?”

    得到的回复都是“不”后,你们再度一拍即合,决定找个地方看看,“希望他会再来吧。”

    ……

    龙脊雪山上有许多神秘的、禁止入内的地方。因为太过危险,保留了很多常人难以见到的神奇的景观。

    同理,人少的地方也不容易被找到。躺在一片洁白冰花环绕的山洞内的湖泊旁,你看到了原本应是黑漆漆的洞窟上方,大片大片破土而出、凛然绽放的结晶之林。

    依靠它们的努力,莹蓝的光笼罩在这片空间上,能让人看清洞内的每一处细节。

    “~”

    从湖泊里捧起一掌心的水,炼金术士注视着水面倒映而出的自己的面容。

    经过一夜劳累,他的头发有部分毛躁起来。用水沾湿按一按,翘起的和可莉类似的呆毛就被压了下去。但这次阿贝多再看,总觉得自己有个呆毛好像也可以。

    那种不同于另外一个“他”的,只属于自己的可能性……

    他滚动着星星所在的地方,轻道,“很明显……能分得清……”

    所以……不用担心。

    不用。

    坦白说,这处洞窟给人的印象很不好。即便萤石很美,冰花很美,湖泊更是美得如同神明的垂泪,它给你的感觉依旧是危险的。

    浓厚的元素力量在这里不止地循环往复。在进入之前,阿贝多特意对洞口的位置观察过一阵。你猜想,他或许以前在这里下过记号。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明那种见到违反已知事物的惊诧的细微表情。

    “所以说,这里到底是哪里?”

    等待之后的疑问脱口而出,在湖泊旁思考的少年回首,水滴划过下颌,“龙之腹部。”

    杜林的腹腔。真正意义上的。

    “……”

    “这真是吓到我了……”

    说完这句话,你迅速支起身体放开感知,“可,为什么选在这里?”

    “雪山藏着杜林的尸体,这个你已经知道了。”阿贝多的眼睛同时扫荡着这片空间,他正将现实与回忆一一对应,“然而龙腹中还有老师的失败作。”

    “我不知道她是怀着什么心情封在这里的。但毫无疑问,对方当初没有彻底地死去,并且找到了杜林遗留下的一丝可能性,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我们无需担心他。”你还是很迷惑,那个陌生的来客本质上还处在探究自我的阶段。

    有你的引导,他现在更应在找寻新的独属于自己的定义。

    “我想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余下的东西,”阿贝多补充到,“比如,一颗大脑。”

    那个黄金创造出的,已经完全可以断定是人本身性质的大脑。

    “……”

    “啊……”

    还是为了你。

    你了解到了这个事实,不由深深叹口气,“再谈论谢意,总觉得太过单薄……”

    你该怎么去回报阿贝多呢。

    “我觉得最合适的交换是坐在一起喝的一碗热汤。”阿贝多则摇摇头,“没关系,这也是为了他。”

    事情到了这步,你也打起精神来帮忙寻找当初留下来的东西。这里元素的力量非常旺盛,由魔龙尸体滋生而出的各种各样奇怪的生物也多,即便是你和阿贝多联手,也耗费了大半的时间才赶到最有可能的地方。

    一路上尸体残留下的痕迹落在衣服上,远远地看着,就好像刚从战场上走下的。

    “下次一定不来了。”

    对自己衣服近乎报废的结果,炼金术士承认失算,懊恼着,“已经不能要了。”

    “……”

    望天。你也差不多。

    来的时候穿的是最喜欢的一套稻妻服饰,新做的不知道又要花多长时间。

    希望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否则……

    千辛万苦抵达的地方是个类似阿贝多设想的另开辟的小小空间。因为有人已经从中爬出,你们轻而易举地跟着痕迹反过来打开了“门”,进入其中。

    静静地,一排炼金术士常用的烧瓶摆在里面整齐地存放着。空间里面的光线是没有源头的,它们到处乱跑,偶尔扫过大小超出平常十几倍的烧瓶表面,会让光斑细碎地落在内部的“人”脸上。

    ……阿贝多的脸。

    你扫视着,烧瓶里面抱着自己双腿蜷缩如婴儿般的人,都是阿贝多的样子。

    “这边,已经空掉了。”先一步走到深处,阿贝多看见几个已经碎掉的烧瓶。人的脚印曾在烧瓶的碎片上走过,还能看到血留下的斑点。

    你也走过去,空间里还有些乱七八糟随便扔的手稿、器皿、造型精密又破败的合成台、炼金材料等。

    踏过一个随意踩在地上的肢体,阿贝多眼睛波动一瞬,“嗯,看起来是他出来后,另外打碎的。”

    霎时间,一个刚爬出烧瓶的少年抱着怀疑一切的眼神向四周看去,又发现无数张和自己一样面容的人的场景浮现在你的脑海。

    他大概率很愤怒,所以另打碎一些烧瓶拽出已经死去的人,看着他们,然后扯掉那些自己不想看见的东西。

    他大概率也很悲伤。有一些透明的水痕还在角落里没有挥发——人出生的时候是会哭的。

    那时的他,哭了。

    “之后的他,应该是跑出去,然后在偶尔的几个瞬间发现了我的存在。”

    阿贝多也看到了水痕,他半蹲下伸出手指触摸它。晶莹的液体在指腹滚动着,透过它,可以看见另外一人存在过的心情,“他会疑问,‘为什么这个人会开心地生活在阳光下?有家人、朋友、喜欢的人。’”

    “他也会想,‘是因为我先一步的、成为了[失败品]吗?可明明,我现在又诞生了啊。’”

    “他会觉得,一切都可以改变的。‘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这样……”

    “但本质上,他……”

    ……

    阿贝多讲述的话语,让你觉得假如他们的命运换个位置,大概率也能成立。

    他真的非常了解对方。说不定,他的内心也认同这个想法。

    将零碎撒落在地的肢/体捡起来,阿贝多一动不动,你收拢好,问到,“你是觉得,你会这样做吗?”

    “我……”

    被打断了话的阿贝多抬起脸。他的目光在同行者的脸上划过,落在那手里抱着的肢/体。

    他慢慢地、拼凑拼图一样地说,“我……以前的我,会。而现在的我,不会、”

    “那就够了。”

    你挑出一颗头颅给他,“我认识的是现在的阿贝多、足够了。”

    你不会觉得他怀有的可能会影响到现在。人在路上行走,脚印无法完全取代原来。回首之时,走出来的道路同样只有自己知道其中的景色。

    阿贝多和那个人,完全是两个独立的灵魂。

    肯定的。

    “……接下来的场景有些血/腥,要是受不了、”眼神游移一瞬 ,阿贝多接着说,“先看看其他的吧。我这里有本可能用到的材料名册,能帮忙找一下么?”

    “嗯?”

    难得见到炼金术士有这种想要转移话题的小表情,你笑起,“当然可以,有事记得叫我啊。”

    “……”

    看着自己掌心中的又一颗类似样貌的头颅,反应过来的炼金术士叹出一声,无力地喃喃,“啊……就不会,觉得别扭吗?”

    明明连他自己都很别扭。

    ……

    对黄金遗留下的身体的研究持续了不短的时间。辅以部分手稿和找来的材料,阿贝多最终确定了改造大脑内部的方式。

    那应该算另开辟一个新的炼金意义上的空间,就和外置的器官眼睛对大脑的影响差不多。除非它碎掉,大脑将不会发出排斥反应。

    到此为止,此行最大的目的,才算是完成。

    走出那片空间时,阿贝多回头遥望了一眼: 里面存在的东西本该算秘密,到现在,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

    至于真正要保密的……

    “你们出来了。”

    回到刚进入腹地的湖泊附近,和阿贝多长着同样一张脸,神色却带着自己独有特点的少年说。

    他把玩着一朵冰花,在万千朵洁白的花朵中,仍有一支被血染成红色。

    也说不定,就是某个离开这里的人,遗留下的红。

    “是你啊。”阿贝多沉静地回道,“找我们还有什么事?”

    “首先问一个问题,看到过去的感觉,有趣吗?”陌生的少年说,咬字带着点冰花绽放的气息。

    “对我而言,诞生之前的东西无法称之为过去。”阿贝多说,看到对方眼中已有控制不住的冷意,“不过……从今天开始,它就是过去了。”

    “呵、”少年短促地低笑一声,接着将注意力转到你这边,“你呢,你觉得我该叫什么名字?”

    “……”

    又一个直接的人。明明不是很熟。

    “这个最好自己来取吧。你觉得,自己该叫什么?”

    “……刚刚我还想,要是你们的回答不满意,就先和你们玩一玩。”

    “前两天你已经把她们吓到了。”阿贝多接到,“假如不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你觉得我们会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说话吗?”

    “那拉妮、拉妮小姐。”少年将花插在衣服的口袋中,走来,“你旁边的人和我,本质上没有太多区别。假如要你作选择,你会选哪个。”

    “抛掉朋友的立场,完全从第一眼出发。”

    “……”

    阿贝多沉默,他实在是没办法认为这是件有意义的事。

    不过说到底比较这种事,有意义和无意义的区别也不是很大。

    “按你想说的来吧。”阿贝多示意不用在意其他的,“虽然我早就知道了。”

    “我对陌生人没有兴趣。”

    你说,冷淡的,“所以我谁都不会选。”

    “哈、哈哈哈哈哈、”一连串的笑意突然从少年口中发出。他肆意地笑着,就好像当初缺少的一部分,本该与泪水相伴的另一种东西、快乐,重新回归到了身体里。

    他擦掉不知不觉笑出的眼泪,说,“黄金是我们的母亲。你是白垩。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想和炼金术有关。”

    “既然这座雪山才是爬出来看见的第一个地方,我的名字就该和它有关。”

    “至于具体的……”少年想了想,“除了炼金术还不太了解,你们有推荐吗?”

    “以前我听说有个称呼生命与创造的纯粹的东西,叫做[王冠] 凯瑟(Kether)*。要是你还没找到新的名字,不如我们先这么暂时地称呼你。”

    阿贝多看了你一眼,他在别的文献上了解过这个名词。与之相伴的东西,也是曾设想过的一种可能。

    你可能要走的[道途]。

    “这个称呼还不错、”少年沉吟到,“凯瑟、嗯……还有稍许的陌生。暂时先这样。等我找到新的名字,会告诉你们。”

    他转而对阿贝多,“还有你,你要记住现在的一切。我会时不时地来看看。”

    “履行兄长的义务吗?抱歉,我不太需要。”

    少年轻哼了声,他的性格着实没有阿贝多好,就算是现在,也仅仅是保持了表面的平静。

    “我会尝试着去进入这个世界……”他说,随手在自己的脸上一抹,五官随之变化,“也……”

    没有说完,他便已走了。

    “……”

    “看起来危机暂时解除。”你评价着发展到这步的事情。

    或许还有了个较为圆满的结束。

    阿贝多很冷静,“应该算暂时压制。假如在之后的旅途他没有找到新的可以证明自己是自己的存在……”

    “这该算他的问题。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安慰到,“我们已经尽力了。”

    “嗯,我知道。不过对我而言……”

    阿贝多看着这片幽美冷寂的世界,经历过这些事,他已经无法否认自己的存在是“幸运”的。

    而更为幸运的是……

    他看向隔着一掌距离的另一人。对方也正留恋地欣赏着这里,看起来是想要告别。

    他的诞生,会走上一条独一无二的道路、遇见独一无二的人。

    同时他也是,独一无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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