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卖药郎,是婚礼前一周的时候。
学生们已经放假,校园里空空荡荡的。草太再值一天班,也要放假了。
一路上药郎悠闲走来,在走廊尽头的房间站定。办公室的门敞开着,草太一个人坐在那里,整理着教参资料。
药郎侧靠着门,在门上敲了两下。
“咚、咚。”
见草太没有反应,抬手又要再敲。
“要进就进来。”草太说着,手里的工作未停,看都没看药郎一眼。
药郎皱了下眉,走了进去,“你知道是我?”
“别想太多。门开着,屋里也没有别人。”草太把书一合,起身去倒了杯茶,放在药郎面前的桌子上,“谁来都是一样,一视同仁。”
“啊哈~”药郎些许失落,目光留在玻璃杯里的清茶上,“茶看起来不错。”
“普通茶叶配白开水。”草太说着又去刷咖啡杯,冲了杯速溶咖啡。
药郎:……
“看起来你,很适应这里的生活啊~”药郎双手捧起杯子,轻闻茶香,“没有出去回到现世的打算么?”
草太微微一笑,“这里挺好的。”
回答在药郎意料之外,“但幻象终是幻象,总有梦醒的时候……”
“我信你。”
“信我什么?”
草太用搅拌棒在杯中轻轻搅动,“信你造的空间没那么容易摧毁。”
完全打乱的步调,让药郎哭笑不得,“宗像草太!”
“啊。”草太随意应着,细细抿了一口咖啡。
“你难道忘了……”那句你的责任,药郎还是忍住没有说出口。
“你觉得我是逃避现世也好,说我固守现状也罢。铃芽在哪,我就在哪。只要这里的她是真的,她过得开心,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呵,呵呵。”药郎低着头,彻底气笑了,“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草太看着药郎,沉思许久,微笑着点头,“如果能就这样一直安稳的生活下去,的确是我想要的人生。这答案,你不满意吗?”
“满意。”药郎单手握着玻璃杯底旋转,里面的清茶嫩芽随着半杯茶水翻腾颠簸,“果然有趣~这里的毁灭,在不同空间里我见过无数次,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主动放弃的。”
草太猛然转身看向药郎,“毁灭?你说的那个‘这里’是……”
“整个本岛。”药郎淡定说着,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
“你……”草太终于抑制不住的激动,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药郎没有回草太,而是端起晃凉的剩下半杯茶喝了起来。
草太见药郎不肯明说,便猜测道,“你并非人类,也不是妖怪,可以开启空间,如此强的力量……不单单只是为了抓什么物怪吧?”
药郎将喝完的茶杯放在桌上,“继续。”
草太深吸口气摇了摇头,努力微笑着看向药郎,“能这么狠心看着万千生灵受苦,也不肯出手,我猜……你也不是神明。”
药郎瞥见草太握紧的拳头在抖,抬眼看向他时,藏不住的笑意便挂在嘴角,“猜对了,但赌错了。
万千生灵的死生,是他们自己的因果,神明才不会在意这些。”
“什么意思?”
“我非神明。
而你想赌一把,用激将法让我出手救现世的本岛。
劝你放弃,没有意义。”药郎起身,又随手勾了下草太桌角的地球仪,“哦对了,这里又不是现世,工作又何必那么辛苦?”
随后药郎凭空消失在草太眼前,空气中只留下一缕浅淡的药草香。
草太看着白板上绘制的本岛地图,旁边核算的数据对比,在这里的时间,一年等同于现世一个小时。
*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也成了草太心里最疲惫的一天。好在一进门迎接他的是铃芽的笑脸。
“恭喜草太老师!终于放假啦!”铃芽拉开一支小礼花,彩色的亮片飞了草太一身。
“啊,谢谢。”草太微笑着,将包放在地上,张开怀抱。
铃芽开心的跳到草太怀里,在他抱起她的瞬间,抓过草太的脸,使劲上亲一口。
在草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挣扎着跳下来,拉着他去看餐厅,“快来快来草太,我做了蛋糕!我真的做出来了!”
被拖走的草太惊讶发现整个厨房像刚经历过恐怖袭击,而他最亲爱的宝贝身上全都是奶油的味道。
“铃芽,铃芽等一下!”
“啊?”铃芽闻声茫然的转头。
“头发上,有奶油。”草太笑的不行,扯过纸巾为铃芽小心擦着。
“唉呀,弄下来了吗?”
草太偷偷吐了下舌头,小声嘀咕着,“好像扯到头发了……”
“好笨啊……”铃芽用手戳了下他肚子,“别弄了,我还是直接去洗澡吧!”
新房的浴缸很大,铃芽却好像不太喜欢。
“还是以前的小浴缸好,可以贴的更近……”
*
转天一早——
“快点,快点啊草太!”
“铃芽,走慢一点。”
“晚了就来不及了!”
“好好好,你小心点,看路!”
铃芽拉着草太的手在前面走,时不时回头催他,直到一个路口刚变红灯,铃芽没注意到还要往前走。
好在草太急追两步,一个环抱转身挡在铃芽前面,而汽车就在他背后贴身而过。
“草太!”铃芽也吓到了,赶忙抱住草太往回拉,“没碰到吧?”
“没事没事,”草太摸着铃芽的头,安慰道,“时间来得及,不用那么赶的。”
惊魂未定的铃芽紧紧抓着草太的衣服,点了点头。
预约试礼服的时间还来得及,但是现在的每天都太幸福了,幸福到好怕哪天会梦醒会失去……
*
铃芽选的礼服店是年轻设计师的自创品牌,虽然规模不大只有一家店,但是里面的款式新颖,很有个性,让铃芽很是喜欢。
甚至店面都很有特点,以至于被铃芽带来时,抬头看到“猫之语”的牌匾,让草太恍惚觉得有点像进了一家猫咖。
一进门左手是几张弯月形状的双人沙发,右边是展示的礼服,还有几只自由活动的猫咪。
男士女士试衣间分别在两边。铃芽拿出包包里的笔记本塞到草太手里,“等下你记得看这个,看有没有我遗漏的……我去啦,很快,等我!”
草太微笑着点头,随服务员指引去另一侧,很快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他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翻了翻手里这本《婚礼备忘录》。几乎记了满满一本,加上里面塞的各种小纸片小贴纸,厚厚的简直就是女孩子们喜欢精心制作的,那种可可爱爱的手账本。
小心的翻开第一册,贴着他俩去游乐场时照的几张拍立得。
想当初铃芽突发奇想,要买相机,草太推荐过几款,还说要不先把他的单反拿去用。铃芽选来选去却选了拍立得,理由是“不想等太久,不管在山上还是去海边,真想马上就拿到相片呀!”
刚开始拍照时,草太还有些拘谨,最后还是被铃芽揽过脖子抓拍了好几张。美好在那时间定格,照片里的铃芽笑得那么开心,让草太也忍不住看着照片跟着笑起来。
西式小礼服约的这家店,而花嫁和服是在京都老店定制的。在草太上班的日子,铃芽一个人已经取回来了。本子里也贴上了收据,还有她试穿时的照片。
除此之外有一起尝过的糖果纸,甚至还有选定的伴手礼礼盒也用胶带裁剪好图案拼贴好,还有详细的箭头备注。
要知道铃芽的性格,可是记读书笔记写两页都会烦躁的程度,甚至本子最后往往都会因为乱丢不知所终。她能如此认真坚持做一件事,让草太不禁觉得很是佩服。但也不免觉得亏欠,这段时间,很多重要的时刻,自己却没能陪在铃芽身边。
草太看着本子侧面的标签,又翻到写有[神社]的那页,左边是本岛的地图,圈出了九州的位置,连接的箭头又指向右边的九州山脉图。
而让草太意想不到的是,铃芽选定的神社,竟是在此前已经摧毁的大神斑神社的旧址。
“这里……已经重建了吗?”草太回想着,之前名取说过这座山是在名取家名下,等有机会一定会将神社重建的。回到现世后,名取夏目他们现在过得如何,草太也一直没有机会再去确认。
“喵~”
草太感到小腿一暖,低头见到一只白色的小猫。它用头顶蹭着草太的腿,随后一个丝滑转身,直接躺倒在他脚边。
“哦对了,你是想要这个吧!”草太突然反应过来,将桌上的一碟鸡胸肉小鱼干放到猫咪面前。
正当他轻轻抚摸着猫咪的时候,背后传来铃芽的声音,“草太!”
草太赶忙站起来,转身见到穿着一身淡橘粉色小礼服的铃芽缓缓走了出来。
裙摆上的钻石随着她的步调闪闪发光,草太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觉得那轻柔的薄纱衬得铃芽像仙女一样。
铃芽穿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小心在地毯上走着,当看到身着西服的草太,那一刻便忍不住跑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