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笃”……
药郎弓着手指想要再敲下去的时候,草太捂着头醒了。
“你有病啊,疼死了……”
“啊哈~”药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醒过来了。”
“够了啊你,没事敲别人头干什么!”草太揉着头,觉得无可理喻。
“有趣,里面的声音果真不一样呢~”药郎舌尖轻抹了下唇,似在认真思考着。
“疯子……”草太小声嘀咕一句,默默向一旁挪了挪,想离他远一点。
“等下,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草太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蓝天白云,“怎么突然就春暖花开……睡到草地上了呢?!”
“哦,因为都解决完了啊。”药郎逗弄着落在他身上的蝴蝶,满不在意的说道。
“什么,可是那猫……”
药郎伸出食指,朝草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记不清了,就再好好想一想……”
草太感到一阵晕眩,瞬间被拽回回忆——
【卖药郎:“第一幕” 】哒!
( 符咒的房间—— )
草太感觉有什么滴在脸上,抬手抹了下,是血。
“人类都该死!”猫妖咆哮着,黑洞般的眼框里咕咕流出红色的血。
见药郎挡在前面的退魔剑无法近身,猫妖便拼尽了力气绕过去,再次扑向草太,不料却被草太反杀按在地上。
面对疯狂的猫妖,草太厉声质问道,“你不是大臣,为什么要变作他的样子?告诉我大臣在哪?!”
“你这样问不出什么的。”药郎说着,一抬手几枚折好的白符从袖中滑出,想要先用术法压制住猫妖。
“等下,药郎!”草太以为药郎现在就要将猫妖杀掉,赶忙抬手拦住,“别杀它!”
说话间趁草太一个分神,猫妖挣脱出来,在狭小的房间里飞了一圈,最后还是因为冲不出封满的符咒落了下来。身形也瞬间小了一圈,变成半人半妖的模样。
“我是来找大臣的。”草太朝猫妖伸出手,“想请你帮忙,不会伤害你。”
猫妖全然不听他解释,仍是恶狠狠的看着草太,“说什么会再来接他回家的,你并没有做到吧?”
草太慌忙否认,“不是的。”
“明明就是你把他抛下了,你是个骗子!”猫妖声音几近癫狂。
面对猫妖对草太如此深的敌意,药郎看了看退魔剑却并没有反应,还不够开剑的条件。
“既然如此,就将你的[真]与[理]予以道来吧!”
“药郎你的意思是……”还没搞懂的草太转头看了下猫妖,便又被吸入另一段回忆中——
【卖药郎:“第二幕” 】哒!
( 猫妖之回忆—— )
“猫咪?好可爱的猫猫啊~”
“要跟我走吗?啊!好痛……对不起,吓到你了,不要怕。”
“饿了吧,这个给你吃。”
*
“猫猫,又见面了呢~”
“在害羞吗?原来你是女孩子呀~”
“我带食物来啦!我走远些,来吃吧。”
“柿子,你要吃这个吗?”
“喜欢的话,下次也带给你。”
*
“柿子,甜不甜?”
“那个,能让我摸一下吗?啊!你的毛好软呀~”
“天冷了,要不要跟我回家?”
“喂!别跑啊……”
*
好温暖的人啊,如果选他做主人,会很幸福的吧。
那么下一次,就再下一次,如果你还会来,就跟你走,下一次就带我走吧。
——猫猫
*
草太有些不解,“那个人,是想收养这只猫吧。明明都是快乐的回忆,它怎么变成这样的……”
【卖药郎:“第三幕” 】哒!
“喵~那个人真的会带我走吗喵?今天早点去,如果他带我走,那他就是我的主人喵!”
“好像有人来了喵,是他吗?是他吗?”
( 回忆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声音 )
“喵呜!什么东西遮住头?看不到了喵!好可怕,好可怕啊喵……”
*
[抓住了吗?]
[套住头了,终于抓到了!]
[在这里杀?]
[等下,活着剥皮才能卖个好价钱!]
[别费劲挣扎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哈哈!]
不会有人来救你。
不会有人。
不会……
*
(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再次回到贴满符咒的房间——
草太想不通:“那只猫明明是三花,不是和大臣一样的白色,为什么……”
猫妖缩成一团颤抖着:“好痛好痛,好痛苦……刀插到我的身体,他撕下我的皮……好疼,火辣辣的疼……都是人类的错!不该相信人类的……”
药郎看向退魔剑:“不够,时机未到。”
【卖药郎:“第四幕” 】哒!
无法逃脱的猫妖将愤怒和悲伤汇聚化为猛兽,已经准备再次攻击草太。
“虽然你不想伤害它,可它看起来并不打算放过你。”药郎提醒草太。
而草太还在纠结,“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猫不对,还有什么不对……”
草太想着刚才看到的猫妖的回忆,飞速思考着。
“你最好快点下决定,也不用狠不下心。毕竟在它成为物怪那一刻,已经不是什么活物了。”
“可是……虽然它看着像但不是大臣,还有回忆里那只猫……主人、人类、黑暗,还有,剥皮……”草太猛然惊醒,后背冒出冷汗,“我知道了。药郎,我知道它……”
草太瞬间哽咽,心中一阵酸楚,再也说不下去。
【卖药郎:“终幕” 】哒!
猫妖抓狂,直奔草太冲了过来。
这一次药郎不等草太开口阻拦,直接抬手放出符咒,化作锁链将猫妖锁住。
“你说要斩杀物怪,那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杀它……不第二次杀死它。”草太哽咽着对药郎说道。
“爱哭的家伙。”药郎沉声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它的[真]与[理]就由你来说出吧!”
药郎话音刚落,退魔剑剑柄上的魔神开口笑了,牙齿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那把剑果真是活的,这一次,草太看得真切。
“你若真想帮它,如果你不希望它以这个样子,继续因执念不得转生……”药郎看向草太,他和猫妖都在等一个答案。
草太看着猫妖,缓缓开口,“杀死你的,不是他,不是那个人。”
听到这句,猫妖瞬间更加激动,可挣脱不开药郎的咒链。
“你说的没错,是人类的错。是有坏人害死了你,但那些人里没有他。”草太慢慢走近猫妖,伸出手摸在它头上,“你好好想一想,想一想他的声音。和黑暗里的那些声音,他并不在他们中间。”
[带你回家好不好?]
[跟我走吧!]
……
奋力挣扎反抗的猫妖突然怔住了,耳朵垂了下来,“不是他,不是他……可是……”
“他是真心想带你回家的,那天找不到你,一定也会很遗憾吧。”草太轻轻摸着猫妖的头,想安慰它。
“叮!”退魔剑再次响起。
“猫妖的[真]与[理]我收到下了。”药郎道,“[形][真][理]已具备,退魔剑封印解除!”
退魔剑应声:“开启!”
一阵耀眼的金光闪过,草太再睁开眼发现身旁的卖药郎竟然,竟然完全变了一个人!黑皮白发,墨眼赤瞳,全身火焰般的金色符文,比药郎那朱砂绘的面妆还要繁杂。
还不等草太想明白,金药持退魔剑向猫妖刺去,一声“破灭!”
风掀起的画卷、从桌上落下的茶杯……时空里的一切仿佛都停住了,除了猫妖化作点点星辰渐渐消散。
*
草太仿佛看到那猫妖变回人型的模样,白色的头发散下来,是可爱的女孩子。随后身形又再次变小,变成那只小小的三花猫。
【卖药郎:“续篇” 】哒!
猫妖:“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们有一个叫猫之涧的地方,很多离开了,但是走不了的猫猫都会到那里去……我在那里见过他。”
草太:“你是说在那里见过大臣?”
猫妖点头:“我刚到那里时没有了皮,所有猫猫都离我远远的,不愿意和我一起玩。是大臣哥哥把他的皮借给我的,说我可以变成他的样子。”
草太:“那他还说过什么吗?”
“他说……他有点想家了。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抛弃他的主人,所以才……”
草太:“我不是他的主人,是朋友。”
“和你聊天真开心,我也要走了。”
草太:“等下,我也有一件事告诉你。”
“什么?”
草太:“柿子,是他给你起的名字,他已经给你起好名字了……”
小柿子:“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好开心,原来我也有名字。”
*
真是可惜,差一点就能有家了。
“谢谢大臣。”
“谢谢你,草太。”
【卖药郎:“剧终” 】哒!
草太睁开眼,感觉有什么落在脸上,抬手摸了下,原来是一片花瓣。
从记忆中走出来,再次回到那个蓝天白云下的草地上,只是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
“药郎,猫之涧是什么地方?”
“所有对世间还有留恋和执念,无法去转生的猫猫,都会聚集在这里。”
“那我能不能去那儿找他?”
“不是刚从那里回来么。”药郎说着,递给草太一块折起来的手帕。
“这是……”草太打开,里面是一根细细长长的东西,“这是……猫毛?”
“猫胡须,那家伙走前留给你的,说是你朋友的。”药郎笑着说道。
“是大臣的胡子!”
“很棒的礼物哟~”药郎夸赞道。
“那它……”
“彻底放下离开的,已经没有执念了。”
*
——它明明,就快要有家了。
——这一次,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