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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因缘(十)

    今夜的月亮比往日要更圆更亮一些,气温渐渐回暖,天气晴朗延续到了夜里,天空也呈现清澈的深蓝。

    黄澄澄的圆月挂在无一丝遮挡的天际,边缘发出柔和的光晕。镇上的人家早早闭了户,万家寂静,虫鸟低声鸣叫。

    钟离躺在屋檐上,听着夜风潇潇,心里无端涌出一丝烦躁。

    一切都毫无异常,江氏与人为善,没有仇家,江槿又绝无自裁的可能…

    那她明日…还会死么。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随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钟离警觉一瞟,却是江槿在院子里鬼鬼祟祟。

    他往院子里投了一颗小石子,江槿吓得缩了一下头,四处张望起来,随后眯着眼发现了坐在屋顶上的人,然后装没看见继续走。

    钟离翻身下来,轻巧追上了她:“半夜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江槿朝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别说话,然后走到院子的角落,那里种着刚移植过来的桂花树,刚及人高。

    她往下刨了刨,很快就挖到了一个东西,然后抱了出来。

    是一个小罐子。

    她撬开盖子,便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飘出。

    “糖水?”

    江槿顿了顿,‘噗嗤’一声低低笑了出来:“谁家把糖水埋在树下,这是桂花酒,我以前泡的。”

    “那你今夜翻出来做什么?”钟离盯着她,为何偏偏是今夜。

    江槿挠了挠头,没听清他这句话,苦恼着另一件事:“我没带你的杯子,你去前厅偷拿一个?”

    “……”钟离咬了咬牙,不知在气些什么,最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很快挟着夜风回来,手里握着两个圆口杯。

    “这里不太明亮,你也带我飞上房顶去?”

    “……”

    江槿坐在梁上,识趣地给又跑腿又出力的人先倒一杯,然后才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没计较他刚才拎小鸡一样把她提上来的行为。

    “明日是我的生辰,但爹娘定然不许我喝这东西的,就想着今夜翻出来尝一尝。”她解释了缘由,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钟离转着杯子,没有吭声,浅浅啜了一口。

    酒味不浓,泛着甜甜的清香。

    当初江槿还尽量减少了酒的比例,但入口之后,还是被酒味刺激得皱起脸:“比我想的要苦一些。”

    夜风习习,淡淡的桂花香混合着空气无孔不入地贴近人的皮肤。

    江槿熟练地从兜里掏出一包蜜饯,摊开放在酒瓶旁边,咬了一口,丝丝甜味压下了舌尖的苦涩。

    她抱着腿仰头欣赏月亮:“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不过我看着,今夜的月亮也挺漂亮的。”

    她忽然转头,歪头盯着垂眸的人:“你半夜不睡觉,爬房梁做什么?”

    月夜如水,沉沉倒在院中,也落在她的身上。

    “…睡不着而已。”

    “是么…”江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过了初时的苦涩,桂花酒也显出原本的香甜。

    看钟离杯子还空着,她又给人斟了一杯:“今夜过了便不能放久了,便宜你了。”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拿月色与蜜饯下酒,长睫下的黑眸蕴出一点愁思。

    钟离垂眸许久,安静良久后,抬眼看她:“听说…生辰会许个愿望。”

    他没问下去,但江槿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托腮看向远方。

    “…我只希望,我们都可以平安快乐。”

    她自然的在自己的愿望里纳入钟离,也没管身旁人如何反应,脑子突然顿悟,举杯指着他,神神秘秘道:“你其实…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少爷吧。”

    “……”钟离没想通,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猜测。

    见他面露疑惑,江槿心里明了,她这是猜对了。

    钟离沉默片刻,黑漆漆的眼转过来,与她目光相接:“…挺聪明。”

    江槿挑眉一笑:“我早猜出来了,你武功这么好,行为举止也不似寻常人家,我还告诉过爹我的猜测,他还不信。”

    钟离顿了顿,想起江父今日对自己的那番话,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这一家人的脑回路都挺奇怪,不怀疑他是歹人,还给他安了个少爷的身份。

    “有什么问题都说出来才能解决嘛。”江槿兀自打起圆场,“离家出走是不行的,万一你家人找你找得着急呢。”

    钟离轻轻一哂,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没人会在意的。”

    他飘零至今,来历不明,记忆尽失,一道残魂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其他妖出来后都有目标可循,他却连真身都不知往何处去找。

    他是被人从法器上剥离出来的,而有这个能力的,只能是他曾经的主人。

    江槿没成想自己随口一说,引得他情绪这么大变化。

    也不知是酒醉人,还是晚上脑子本就不清醒,她在神智有些晕乎乎的情况下,豪迈搭上他的肩:“谁说的,若是以后无处可去,跟我混。”

    她一手举着杯子,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眼神坚毅得好像将军排兵布阵,话语铿锵有力。

    然而下一刻又飞快地怂了下来,抿嘴留心听着院子里的动静,确定父母没有被吵醒后才呼了口气。

    “嘘,小声点。”她用气声提醒道。

    钟离压了压眉,无话可说,明明是她突然增大声音。

    只是骤然听到这话,心头滚动的戾气似乎淡了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部分时候都是江槿自言自语,末了看着空了的瓶子:“怎么这么点?”

    她支起身子,言语颇有遗憾:“看来下次得弄多点了,否则还不够咱俩喝。”

    钟离瞥了一眼神色已然有些迷茫的人,酒量不如和,大话倒是张口就来。

    她摇摇晃晃起身,双手抱住自己,闭上眼,一副认命的样子:“我准备好了,带我下去吧。”

    她上来时毫无防备就被钟离抓住衣领,还没反应过来就双脚离地,吓得她心跳都错了一拍,这次先做个心理准备。

    只是这次飞下去时,钟离没有拎她衣领,轻轻搂住她的肩,然后稳稳落在院中,很快松开了手。

    江槿脚挨地时还觉得太平稳,脚踩了踩地,觉得有些软绵绵的,低声嘀咕:“原来喝酒后飞得会稳一点。”

    “好了,我去睡了。”江槿挥挥手,尽管步履虚浮,但还是从一而终地秉持偷夜游的行径,勾腰扶着柱子慢慢摸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注意身后的尾巴。

    等到她关上门后,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动,钟离一惊,刚欲推门而入,就听见里面的人不算小声的自言自语。

    “…怎么躺到板凳上了…”

    钟离不自觉翘起嘴角,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轻轻跃上了屋檐,静静等着明日到来。

    桂花酒虽然浓度不高,可留在嘴里的香甜让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月色中。

    他默默赏着夜色,直到月亮隐去,天边隐隐泛着一丝白光,忽然一道晴空霹雳,天色逐渐浓墨。

    钟离没多思考,迅速推门而入。

    屋内安安静静,里面摆设不多,但全换了新的。江槿说自己喜欢浅色,所以江父给她置备的物件全是素雅的颜色。

    边上的书架摆上了许多翻得破旧的医术,案几上还压着她无聊时画的小人。

    薄薄的纱幔之中,少女静静躺在床上,长睫覆下来,看上去与睡梦中的人无异,但钟离清楚,她已经没了呼吸。

    明明昨晚这个人还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现在就了无生机。

    他低眸看着她安然的脸,嘴角似乎还有一丝笑意,也许还做了个美梦。

    “…江槿?”

    他无谓地叫了一声,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应。

    这般安静的江槿,他却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着,涌上一股难言的落空。

    窗外天色忽然变暗,刮起阵阵刺耳的大风,还有许多悲鸣不断传来。

    屋内的场景也逐渐开始变幻,地面扭曲地向天上蔓延,一块块门板被狂风掀飞,露出外面的景象。

    祥和的小院挤满了许多张表情狰狞的脸,里面有他眼熟的,也有他从未见过的人。江父江母也在其中,他们面容苍老,身形佝偻,身形几近灰暗。

    这是他们变成生魂时候的模样。

    或者说,这些都是江槿曾经引渡过的生魂。

    钟离看着一只只挤在门口想要冲进来的生魂,他们每个人都诉说着自己这辈子太苦,求江槿行行好,给他们些功德。

    安静躺着的江槿突然有了动静,钟离转过去看她,她重新恢复了气息,眉头紧皱,眼睛仍然闭着,但像是在挣扎,想要清醒过来。

    是幻妖。

    幻妖在她身上设下了阵法,在她心神最脆弱之际,催动她的执念。

    他现在所看到的,便是她此刻正在经历的,那些想要冲进来的生魂就是幻妖的分身。

    他要做的,就是确保在她醒来之前,这些幻妖的实体不会碰到她。

    这间小屋已经摇摇欲坠,外面是无尽的废墟,生魂更进一步,已经挤到他的脚下。

    钟离不再犹豫,拦腰抱起江槿,无数根青蓝箭矢浮现,击退靠近的生魂同时打穿了屋顶,他抱着江槿闪身而出。

    天与地的界限模糊起来,世界变成青一块灰一块的斑驳色调,唯有江槿还保留着原本的模样,青绿的发带缀在发间颤动,像只飞舞的蝴蝶,昭显出一点灵动。

    生魂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挤在地上,如一群甩不掉的蝗虫。最下面的生魂被狠狠压在下面,仍旧顽强的匍匐前进,而追在最前面的,则是江父江母。

    他们眼珠发黑,丛生的皱纹刻在脸上,再没了往日慈祥,宛如入魔的妖邪,身肢一动,便发出咯吱咯吱地响动,像是老旧的木门摇摇晃晃。

    江母声音嘶哑:“小槿,我们为你积了那么多功德,该还一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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