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黑虎血翼,邪骨兽!”

    云珺听见魂兽的低吼声,不禁去有声音的地方看一眼。穿过稀疏的荆棘丛,只见黑色毛皮的老虎长着一双红色的翅膀,模样奇怪而邪恶。它正在咀嚼一只鹿的尸体,鲜血从肉块滴落,啪嗒,啪嗒,细小的声音在森林中很不起眼。

    邪骨兽咀嚼着鲜肉,红色的兽瞳目不转睛地看着云珺,它发现她了。

    邪骨兽懒洋洋地卧在地上,健硕的身材充满爆发力。它红色的羽翼也不是摆设,能进行短时间的飞行,大部分时候用来助跑滑翔。

    口中的肉嚼巴几下咽下去,邪骨兽抖抖身子,站了起来。它还没用完餐,但记忆里非常可恶的两脚兽又来了,它更喜欢把他们当成今晚的夜宵。

    “叔叔。”云珺没有回头,她声音低低地唤道。

    “把它引出来。这正好是一千七百年邪骨兽,年限已经很接近极限了,正适合你用。”叔叔的声音清晰可闻,犹在耳畔。但云珺知道,叔叔已经躲在一旁,不在身边,他是用传音入密。

    这是给云珺的磨练,如果叔叔出手,也只是一招。难得遇到一个实力与自身相差不多的对手,又可以进行殊死搏斗,叔叔是不会轻易让云珺失去战斗的机会的。云珺懂得,她也很兴奋,她的第一个第二个魂环都是自己猎杀,九死一生得到的,更有力量。

    风倏忽吹过,云珺动了,云游步出,脚尖一点,身体像是云朵,感觉不到重量,乘风归去。

    “嗷!”邪骨兽动了,红色翅膀并未张开,而是轻轻拢着,随着风的流动调整方向。

    云珺的云游步看起来轻松如闲逸的云,速度却是极快。邪骨兽熟悉山林,一蹿一跳间迅速接近云珺。

    十五米,十米,五米。

    离尘剑惊艳地向后一斩,数十道青色风刃从四处密密割来。

    邪骨兽红色羽翼大张,护在身前。红黑色的光芒闪耀,风刃击在光盾上。邪骨兽只落了几片羽毛,但距离再一次拉开了。

    倏!

    泛着香气的兔肉抛来,邪骨兽略有犹疑,但香气浓郁,它忍不住吃了进去,继续追捕两脚兽。

    十块兔肉被吞入腹中,邪骨兽没有发觉它的速度变慢了。云珺保持着微妙的速度与邪骨兽协调,邪骨兽还以为自己和之前的速度一般。

    凛凛寒光乍然而出,邪骨兽不以为意,以为又是青色的小把戏。它熟练地展开红色羽翼,继续奔跑。

    剑锋自后而出,没有保护的脊背处被划开长长的伤口。

    邪骨兽受痛反击,虎口大开,大吼着。声波荡漾而出,洪亮无比,简直要把人震得粉碎。

    云珺的手和离尘剑都在发抖,但她忍住酸麻,紧紧握着剑。

    雪白的剑光轻飘飘落下,邪骨兽竟感觉不到这一剑的威力,而雪白的剑光让它昏昏欲睡,瞌睡间剑光如雪飘人间无声无息地落在邪骨兽的背上。

    大梦无痕剑,举轻若重。

    脊梁被断,邪骨兽从瞌睡中惊醒,巨大的疼痛席卷全身,它猛地趴在地上,后肢的力量使不出来。邪骨兽意识到发生什么,失去理智,勃然大怒。

    这个两脚兽,居然伤害了它的脊骨。它要杀了她,生痰其肉。

    若是给邪骨兽好好修养的时间,新鲜断裂的脊骨还养得回来。但时间是不会多余给它的,离尘剑身上第二块黄色宝石中电弧闪动,不时窜出一缕金色闪电。

    天玑十三剑!

    四肢,背脊翅根。

    云珺挑断了邪骨兽的筋脉,许多人不知,筋脉看着不起眼,却是连接气力的钥匙。筋脉难以接续,邪骨兽的力量渠道被断,任凭一身搬山之力,也使不出来。

    叔叔从周围一棵树的枝桠上跳下来,他带着笑容道,“不错。邪骨兽穷追不舍,也没有气弱。”

    云珺刚刚跑了许久,魂力消耗过半,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马上就得到第三魂环让她十分欣喜,“靠着毒兔肉,我还剩了几分力呢。”

    “一点小事。”叔叔不以为意,云珺与邪骨兽单打独斗,不下毒,很可能两败俱伤,那就过了。

    叔叔又道,“邪骨兽的邪力还是等你魂力回复完,再吸收吧。珺珺,拿着你的剑,多割几剑。”

    “为什么?”云珺皱起眉头。

    叔叔道,“充满怨恨愤怒的魂兽,你吸收它的魂环会更困难,但可能得到更好的魂环,甚至会出现魂骨。”

    “这……”云珺不能接受,“还是算了吧。我本来就要杀了它,何必刻意折磨?而也只是个可能,给它个痛快吧。”

    “珺珺,不要胡闹。邪骨兽谓之邪,可不仅仅因为它蕴含邪力。它素日行为,比之人面魔蛛也不差什么的。它本身邪恶,你不必对它有什么心软之意。”叔叔以为是女孩子见不得这血腥之事。

    “不,我没有同情它。只是,我做不到折磨这种事,杀了便杀了,折磨这等下作之事,还是算了。”云珺认为魂师杀魂兽取魂环,是羊吃草,狼吃羊这等天然之事。但折磨一只魂兽,为了取得它的魂环,云珺觉得她做不到。

    “诶,你不想做,就不做吧。”叔叔摇摇头,这世间人,为了多几分得到魂骨的机会,无所不用其极。别说,只是折磨几分,就是维持魂兽生命,让它亲眼目睹自己被扒皮抽骨,充满怨愤之事也不少见。

    叔叔年轻游历,见过许多事,像为了一块魂骨杀人夺宝之事多如繁星。云珺这行为,还是过于单纯。对于魂师来说,实力最重要,魂骨太少见了,多了一块魂骨,比别人更为强大。至于魂兽的死活,谁关心呢?哪怕是有着人类智慧,强大无匹的十万年魂兽,都逃不过别人猎杀的命运。或许有谁因为十万年魂兽的智慧不去猎杀魂兽,但有贪欲又强大的人是止不住他们的杀欲的。

    但是,叔叔又微微笑起来。云珺能坚持自己的选择,选着本心,如同她的剑一般,坦坦荡荡,正大光明。他也很欣慰,这是他教出来的孩子啊。

    云珺打坐一个小时,魂力重新变得充沛。她痛快地结束掉邪骨兽的生命,一个紫色的魂环从邪骨兽的尸体飘然而起。叔叔和云珺都能感受到邪恶又强大的力量在魂环蒸腾翻涌。

    云珺看了一眼叔叔,叔叔向她鼓励地点点头。云珺盘坐下来,闭上眼。用心感受魂环,然后呼唤它。

    紫色魂环简直是迫不及待地飞过去,“铿”一声,套在离尘剑的剑身上。其中蕴含的邪力倾巢而出,一股脑地忘云珺的脑中身上度过去。

    邪力上身,就如同在冰块中泼了一盆沸水,稀里哗啦的。云珺冷静的头脑被灼伤,非常热,她感觉自己变成一块在热油里滋滋作响的肥肉,痛苦难言。

    叔叔看见云珺的皮肤突然炸裂,一道道血痕凭空出现在她的脸上,手臂上……

    “珺珺。”叔叔脚靠近一步,不能动手,否则前功尽弃。他动手驱散邪力,那选择邪骨兽作为第三魂环最大的意义就没有了。

    家族里很多人都会经历这一步,叔叔相信云珺也能做到,她的天赋那么好,心智坚韧,怎么会做不到呢?但看着这些伤痕,叔叔的心隐隐作痛,这是他娇养的侄女,他不想她受一点苦。魂师之路,不经历风雨不见彩虹,叔叔只能紧紧地盯着,护她安稳。

    云珺感受不到叔叔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她只能感觉到怨恨,愤怒,痛苦,这是邪骨兽的情绪,被什么束缚着,不能根本性攻击云珺的心灵。

    邪力激荡,潮水一般绵绵不绝地击打着云珺的精神。

    你是个杀人者。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嘻嘻,伪善,修剑的人天生好战,最喜欢杀戮。

    吾自坦荡,不改其志。

    志向?承认吧,你的心有弱点,剑者之心不可摧。而你不是,你就是个懦夫。

    云珺在抵御痛楚,还要抽心对抗精神质问,很是艰难。

    这句责问精准地打击到云珺的心病。

    叔叔的武魂是水漾剑,他的性格十分契合武魂,柔中带韧,亲切可靠。父亲云莫晱,武魂是烈隆剑,如火如阳。他性格沉稳,粗中有细,并不如何亲人,但对妻女十分友好。

    母亲康婷芝,是个非常温柔的辅助系魂师,温柔到近乎软弱了。

    叔叔他们认为云珺像父亲那样坚强,但她自己一直以来认为她是有些像母亲的,性格有点软弱。云珺很努力地磨去这份软弱,软弱没什么,但不适合剑者。

    叔叔称赞她,同学认可她。但她不是完美无瑕的,她也有缺点,不想告诉别人的缺点。她也在改正,她想活的一往无前,不会害怕。

    呼!呼!呼!

    灯光灭,又亮。场景转换。

    云珺突然想起,杀第一只魂兽时,鲜血从魂兽的脖颈中流出来。云珺做足心里准备,倒没有很害怕,有种“就是这样”的感觉。

    “小珺儿,你真的软弱吗?其实你早就改正了,你觉得你软弱,这只是你的心理阴影。”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

    “你明白的,你早不是当初想要成为父亲的孩子了。”又一个清灵的女声响起。

    两道声音像是太阳,光芒照亮黑暗大地。

    吾剑向敌,立志守护。

    吾心坚定,诸邪不侵。

    你这魑魅魍魉,吾反而要感谢你,去除心中杂念。

    散!

    黑色的邪力浑浊渐渐消退,变成乳白色。这股力量从头顶灵穴贯穿而下,流转全身,从云珺与魂环的联系通道转出,与紫色魂环合为一体。

    离尘剑身上有九块菱形空洞,第三块空洞紫色的光芒氤氲,光华一闪,形成紫色宝石。离尘剑身现有二黄一紫三块宝石。

    云珺睁开眼,一块黑色的布料从头顶飞来。她意识到什么,没把布料撕碎。这原来是叔叔的斗篷,云珺被斗篷兜头盖脸地覆盖全身。她摸摸身上穿的衣服,碎成一块块的,还好没有裸奔,也不曾露点。

    云珺就着斗篷换了一身洋装,略显狼狈的面庞用湿布擦洗后勉强能忍受。

    叔叔翻了翻邪骨兽的尸体,不是很遗憾地道,“没有魂骨。”

    云珺掀开斗篷,道,“不出意料。”

    叔叔回过头,笑道,“珺珺,试试看。”

    云珺点点头,眼里满是兴奋。

    离尘剑出,天赋“巨化”。

    第三魂环亮起,剑身被紫光渲染,嗡然而动。

    云珺一跃而上,离尘剑与她心意相通。

    巨剑横然飞起,穿过高空林木,翱翔于天。

    “御剑术。”叔叔叹道。

    家族实验而得的至宝术——御剑术。

    凡尘剑者,蜕凡成剑仙。

    一跃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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