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首尔的第74天。

    钱已经快要用完了，但出道时间依旧没有落定，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没有金钱援助的她要怎么样在首尔活下去？

    恍惚间，文玉京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首尔前，好像有个人给自己打电话，说要买自己的BEAT，不知道现在他还需不需要？

    她无视掉手机通讯录的那几十通电话，往下翻翻到一个几个月没有打的电话。文玉京面色犹豫，最终按下了那个号码，不久后就通了。

    “喂，那笔交易还有效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那边的男人勾起唇角，抬手让一旁的女人噤声，走到窗边往下看首尔繁华的夜景，勾起唇角，“有效是有效，不过......”

    “不过什么？”文玉京不喜欢卖关子，她更中意直接了当的说话方式。

    他油腻腻的做作腔调引起了她的反感。

    “不过，就不是上次的四首了，这次你得多加几首歌才行。”

    鱼已经上钩了，慢慢钓都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和钱，但文玉京可等不了，他早就把文玉京的背景查清楚了，一个无父无母的穷学生能在首尔活多久，就算S.M.有补助又如何，她迟早会去找别的方式赚钱的。

    卖歌，就是她最快的赚钱方法。

    “要多少？”文玉京攥紧衣袖，她还没意识到对方的阴谋，只是以为在谈判。

    那头男人轻笑，“十首，我要完整的版权，卖给我之后你就不能再用了。”

    “.......”

    文玉京是第一次卖歌，先前知道版权费是几万韩元到十几万韩元不等，她一直不觉得自己的自作曲是什么很伟大的曲子，甚至觉得卖出去也没什么人会要，创作歌曲是不值钱的。

    要是她早点意识到她的天赋和能力，也不至于来首尔拼那个希望渺茫的出道位置。

    “你能给我多少？”

    十四岁的文玉京，要为了生存卖掉名为自尊的音乐，她为了能活下去，不知失去过多少次尊严，接着再把它捡起来重新放回心脏里。

    “五十万怎么样？一首五万。”

    （给大家科普下，五十万韩元约等于2531.06人民币。）

    “好。”

    文玉京松了口气，五十万，够她两个月了，那时候应该可以被选上了。

    “什么时候可以见面？”电话那头的男人已经胜券在握，区区五十万韩元就能让她把那些神曲卖了，好傻，不过怎么被自己撞见了，那真是她的不幸运。

    “明天下午吧，在XX路那边，我把u盘给你。”

    “好，那明天下午见噢，玉京。”

    打完电话之后，电话再次响起，她没有犹豫地就挂断了，随即把自己埋进膝盖里，止不住地发抖。

    窗外狂风暴雨，如她心里的场景一样，什么都没剩下，什么都快没有了。

    -

    下午。

    “书英啊！”元西子溜进出道组的练习室，不少人见了她纷纷起来和她问好，元西子摇摇头让她们放松点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她又不是老师。

    “内。”练习生重新做回自己的事情，不过仍然有人频频向她投来视线，随即低下头和周围的练习生讨论着。

    “欧尼来找我做什么？”金书英流了很多汗，正用汗巾擦拭，元西子瞧着她圆溜溜的眼睛觉得好看，“来看看你。”

    眼睛搜寻着练习室没发现那个人，表情有一瞬间的失落，正好被金书英捕捉到了。

    “欧尼在找什么？难道不是来看书英的吗？”金书英微微愠怒，可是鼓起脸的样子超级可爱，一下子击中了元西子的心巴，讨好般地抱着她撒娇，“不是啦，我就是来找书英的啦，刚刚就是随便看看，别生气，皱眉会长皱纹的，书英这么好看，可不能长皱纹哦。”

    这副样子，不知道谁是姐姐了。

    金书英忍着心里的喜悦，伸出手抱住元西子，她身上的桃子清香，闻起来甜甜的，沾染上了自己的味道，如果更靠近点就好了。

    “欧尼请你吃东西，走！”元西子才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中会撩人，她对待喜欢的人，尤其是同性，最爱skinship，更何况是书英这么可爱的妹妹，圆圆的狗狗眼盯着你时，模样乖巧又懂事。

    啊.......要是书英是自己的亲妹妹就好了……

    不过啊，她会尽可能对她好的。

    她这么想很好，然而金书英不这么想，乖巧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她不是温顺的类型，她更像是在黑夜里狩猎的野兽，只不过在等待时机罢了。

    为了姐姐，她可以隐藏自己的本性，为了能站在她身边，她必须要得到那个出道位置。

    元西子看了看金书英的外套有点单薄，说了句怎么不照顾好自己啊，转身去拿自己的针织外套给金书英穿上。

    金书英嘴角噙着笑，张开手臂让她行使姐姐的义务，照顾妹妹。

    元西子看见弱者，爱心爆发的她会下意识地去照顾别人，不了解她的人只觉得她做作圣母心泛滥，了解过她的人会知道在充满爱的家庭里的孩子，是会给别人带来善意的天使。

    “欧尼......”

    “？什么？”元西子回了一句，她正帮她整理衣领，要不买一件外套给金书英吧，她穿这种衣服更可爱了。

    金书英绽开笑容，“永远都这样吧。”

    不要被社会的黑暗所污染，永远都做这般纯真善良的孩子吧。

    “永远都对你好吗？”元西子理解错误了，“只要你一天是我妹妹，那我就会永远都会对你好的呀。”

    元西子微笑时脸颊边会出现浅浅的梨涡，显得她的笑容更甜了，那里头的蜜快要溢出来了。

    “嗯……好呀，我也会永远爱着你的。”金书英向前一步，拉住元西子的手，元西子只当她在开玩笑，殊不知那玩笑话里藏着的是她的真心。

    -

    甜品店。

    元西子在等待蛋糕上来的间隙，支着下巴，视线轻轻扫过窗外的街景，路人行色匆匆，在这座拥堵的城市里交错行走，聚时是一团，分散时是一个又一个小黑点，当然也有其他颜色的小点。

    三月初春，首尔很少下雪了，路边树枝枝桠逐渐长出点点绿意，看的人心情极好，新的一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再往远处看，即灰色的乌云，大片大片的阴影，遮住了太阳，街道变得灰蒙蒙了。

    “是不是要下雨了？”元西子变得警惕起来，她没带伞啊，就算带伞了也会被淋湿吧……

    金书英凑过来，顺着她的手指的指向望见了那片阴翳，“是快要下雨了。”

    “那我们打包吧，你可以来我们练习室吃，今天没有老师。”

    “好呀。”

    -

    甜品店对面的咖啡店，文玉京正好和他碰面。

    男人姓郑，名勋，是一家小型娱乐公司的社长，他早就知道文玉京长得漂亮，之前浅浅看过一眼觉得还可以，十四岁能好看到哪里去，可当他见到真人时眼睛都直了。

    完全忘记了对方还是个未成年。

    这样漂亮又有才华的人就应该到他的公司来啊，他起了贼心。

    文玉京坐下来，没有去动他点的饮品，身子笔直，眼神亦坚毅不屈。

    郑旭上下打量她的眼神让她觉着很不舒服，但她不能走，她拿不到这笔钱，就要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地方，可她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她不想再回去了。

    于是她忍着恶心，说完了自己的话。

    郑勋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心思完全放在她身上了，现在就这么漂亮，以后会更加漂亮吧，就是瘦了点，不过一拉灯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嘛……

    “看够了吧。”文玉京忍无可忍，视线不在放在他身上，盯着垃圾看都比看他强。

    男人什么的，真是恶心。

    “生气了吗？”郑勋看美人生气都觉着可爱，像文玉京这种天然美女可不多见，年纪小点也没关系，他有时间等她长大啊。

    “........”这人莫不是脑子有病？

    文玉京懒得搭理，从包里拿出U盘移过去给他，“这是十首歌的Beat。”

    俨然一副一手交货一手交钱的姿态面对他，郑勋收起笑脸，手指摩挲着上面残留的温度，心生一计，“这样吧，我给你三百万（韩元），你来我们公司怎么样，我保证，立刻送你出道，你在S.M.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如果你觉得不够，五百万（韩元）我也是出得起的。”

    “.........”好了，她确定了，他是神经病来的。

    文玉京都能听到郑勋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她去他公司有什么好下场吗？

    被潜？或者是免费打工？

    她不相信任何人，她只信自己。

    “不用了，给完钱我就走，天快要下雨了。”文玉京视线移向窗外，正好瞧见元西子和金书英，前者很惊喜地看着她，后者则是一脸惊异她怎么在这，她面前的男人又是谁？

    文玉京猛地收回视线，郑勋还想着再挽留几句，但文玉京摆明了态度，要不完成这笔交易，要不中断。

    “好吧，钱已经打到你账户上了，合作愉快。”

    郑勋伸出手，看似友好，文玉京警惕得很，连手都不想牵，起身离开，背影决绝，仿佛与他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郑勋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谄媚地示好，“快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文玉京想抽回手，可郑勋力道极大，面上笑得温柔，文玉京却看到他眼神里闪过的绿光，那是野兽看见猎物势在必得的笑意。

    “玉京！你怎么在这！”

    元西子喊得极大声，她本来嗓门就大，这么一嗓子喊出来，整家店的人都把视线移过来，放在她们身上。

    “请你放开我妹妹！”

    元西子说得挺礼貌，实则用力推开郑勋，把文玉京护在身后，金书英上前扶住文玉京，暗暗地摇摇头，文玉京敛下眼眸，没有说话。

    “你是玉京的姐姐吗？”郑勋差点摔倒，面对元西子的粗鲁，有点生气。

    “是啊，我就是啊，你拉着我妹妹想干什么，她可是未成年！”

    元西子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演技才会发挥得极好，身上那股子爱护妹妹的护崽行为，和她同样漂亮的脸蛋，让人很难不相信她们是姐妹，虽然长得一点都不像，但世界上不像的姐妹多了去了。

    而且，“未成年”这一词她说得极为响亮，路人看向郑勋的眼神都变得奇怪，路人对他指指点点，郑勋觉得丢人，剜了她一眼赶快开车走了。

    哪里跑出来的疯子！坏他好事！

    结束之后，元西子赶忙查看文玉京，发现她没有任何异常放下心来，“你没事就好，以后不要和这种人来往了。”

    “我知道了。”

    文玉京抬眼看着元西子，那双透亮的棕色瞳孔漂亮得像琥珀般美丽，元西子心跳漏了一拍，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了，清澈灵动，不笑时眼波流转也十分动人。

    这是文玉京第一次坦然接受别人的好。

    但如果那个人是元西子的话，也说得过去了。

    元西子不算意外，她早就听说了文玉京很冷漠，对谁都那样，不过，她刚刚算是帮了她忙吧，每日善行打卡成功。

    文玉京对他人情绪比较敏感，然而元西子身上突然迸发出的喜悦，她不知是何而起，怎么突然就变得开心了？

    好奇怪的人......

    这时，天空划过一道极凌厉的闪电，轰隆巨响吓到元西子了，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抬头时豆大的雨滴坠落于她的脸颊，只一秒，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瞬间打湿了她面前的石路。

    元西子立刻拉着两人的手后退到屋檐底下，金书英出声道，“还能回去吗？”

    “等雨小一点吧……”元西子见这雨势，估摸着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她转过头和文玉京说，  “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们有伞，可以分你一把。”

    文玉京下意识逃避，偏头望向远方，路人纷纷拿出伞遮雨，或者快速奔跑找地方躲雨，又或者不紧不慢地迎接这纷纷大雨。

    后者的人只一两个，她大概是那种人。

    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会被当成异类的特别的人，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的人，因为要融入集体，她要放弃很多的自我。

    “好啊。”

    但这一次，她想要融入集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