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的局促和窘迫尽收江栩辰眼底，他没再逗她：“那谢谢你了。”
“不用谢。”
她转身刚走几步，就听见有男生好奇问道：“江栩辰，你女朋友啊？长得挺漂亮。”声音不大，但她能听见。
停顿了一会。
“不是。”江栩辰答。
又有人问他：“不抽？”
“我是好学生，未成年不抽烟。”
林栖笑了。开什么玩笑，太违心了，他在学校里的做派怎么都不像个好学生。
她又走出几步，被一个穿着师大附中校服的男生挡在了面前。
“林栖，我那天说的话，你的意向如何？”
她看着来人，有些无奈，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我认真的，我喜欢你。”
林栖摇摇头：“我得回家了。”
她走一步，男生退一步：“你要是嫌弃我的话，就不要和我做朋友了吧。”
“你他妈个傻逼。”带着戾气的声音响起，语气慢，脚步也慢慢逼近，“人家都不想理你，你为什么还要纠缠她？”
江栩辰走到了她旁边，漠然看着男生，不是他们班的。
男生有些意外：“江栩辰？这是我和林栖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江栩辰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我不喜欢看到我的好朋友被为难。”
男生掂量了一下，江栩辰他确实惹不起，再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行，我走。”
他临走前又补了一句：“林栖，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他这句话仿佛一语道醒梦中人，林栖愣了愣。
江栩辰却没理会他，看着男生的背影，问林栖：“他哪个班的啊？”
他看着她时，眉眼的戾气全无。
“奥赛班的。”林栖答。
刚刚男生叫江栩辰名字，她下意识还有点疑惑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然后才反应过来，在他们学校有人单方面认识江栩辰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于在他们级就更出名了，关于他的事也不少了。
“噢，学霸啊。”江栩辰挑眉，笑意玩味，“你喜欢他？”
“不不不，”林栖摆手，解释道，“我们初中是同班同学，经常一起讨论题目。因为比较熟，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好像怎么说对他都不太好。”
“我还以为呢，看你没直接拒绝。你也是个大傻逼。”
他话虽如此讲，语气却没有任何恶意。
“这么会为别人考虑，也不为自己想一想，真的是傻。下次无论遇到不喜欢的人还是不喜欢的事，你都有权利拒绝的。”
林栖笑了笑，眉眼弯弯：“知道了，江老师。”
江栩辰一副觉得很麻烦的样子：“不会经常有男生对你这样吧？”
“没有，他是个例外。”林栖向他告别，“今天麻烦你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林栖。”他叫住了她。
林栖回头，有点不知所措。
每次江栩辰叫她名字时，她都是这样。
江栩辰问：“你知道立刻有是什么意思吗？”
“立刻有？”林栖眉头微皱，“我不知道。”
“没事了，回去吧。”
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应该是整个寒假都待在补习班了，连电影都没看。
她曾经和他讲过她的周末生活。她只有周五晚自习放学后的一点时间可以放松，周六在补习班从早上八点待到下午四点，整个周日用来写作业。
这个社会好像对女性的偏见从来不少，他们说女生就应该找份稳定的工作，早点结婚生子；他们说女生学不好开车；他们说女生学不好理科。
班里的女生听见这种说法，总会说，怎么会呢，林栖的成绩就很好。
林栖，他们看得到你的成绩优秀，可以他们却从来没想过你累不累。
江栩辰垂眸，冷笑了一声：“乖乖女。”
他看着林栖窈窕修长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他走回奶茶店，那几个男生又开始起哄。
“快说，你是不是喜欢她，英雄救美啊。”
“不喜欢。”江栩辰语气平静，单肩背上轻得像是没放东西的书包，“走了。”
“这就走了？”
江栩辰没回头，向他们挥挥手：“下次再聚。”
他回到家，里面漆黑一片，他习以为常。
他没开灯，卧在沙发上，看着玻璃落地窗外的繁华的夜景，一栋栋楼房灯火通明。
不该动心的，不该做赌注，不该将自己的心押在有可能满盘皆输的事情上。
可是喜欢，本来就是由心来决定的。
林栖走在回家路上，江栩辰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还似有似无地萦绕在她的鼻间和她的脑海里。
好像在时刻提醒她，正如那个男生所说，她和江栩辰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为什么，拿她开玩笑，又要来帮她。
江栩辰对她说，你有权利拒绝。
从小到大，林毅诚和陈敏静都教她，你要听话，要做个乖乖女，却从没有告诉过她，你可以拒绝。
林毅诚的语气冰冷而严厉：“我不管你在同学面前什么样子，在家人和老师的面前，就做好你的乖乖女。”
她又想起了高一的暑假，被迫放弃艺考的那天，陈敏静忧心忡忡：“栖栖，家里已经供不起你学舞蹈了。你就放弃艺考吧，好好学习，上一所好大学，林家只能靠你了。”
那天林栖哭了很久很久，一直都说着：“我要学舞蹈……我要学舞蹈……”
她从幼儿园就开始学中国古典舞，她是如此真切地热爱舞蹈。
陈敏静叹了口气：“栖栖，你什么时候才能听话呢？”
闹一场，再被淹没，然后接受现实。
她也不是没拒绝过，可是她又怎么能与不公的命运抗争。
也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像江栩辰那样的有钱人，又怎么会知道有时候个人的挣扎在客观条件下简直不值一提。
她突然很羡慕江栩辰，本来他们都是出生在罗马的人，时过境迁，他仍然高枕无忧，她面对的却是一团乱麻。
内心世界告诉她，你要追求自由，勇敢追求你所爱的；可是现实却告诉她，你没钱，干得了什么。
林栖没去买煎饼果子，她不太想让江栩辰看见她吃路边摊。
原因挺别扭的，自尊心让她竭力表现出来她和江栩辰的家境差不了多少，可当她走到巷子里时，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家走过去五分钟就有一个大型商场，明明外面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仍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只一拐角，就天壤之别。
巷子里抬头就能看见远处CBD的高楼大厦，内透出来的光仿佛也能照亮这一小小天地，可低头却是老旧的居民楼和交错的电线。
她贪婪望着那片不属于她的繁华。可是明明，那边才是她原本的家，她也曾拥有过那样令人艳羡的生活。
她鼻子有些酸涩，处理好情绪才走进家门。
陈敏静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林栖叫了声：“妈。”
“嗯。”女人有些疲惫，“今天怎么晚回来了？”
林栖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多，编了个借口：“收东西的时候，找卷子费了点时间。”
她突然觉得，江栩辰应该很自由吧，放学后还可以在外面玩，而她一放学就得回家。
他明明是她的前桌，但他们中间却像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将他们隔开。
“最近有测验吗？”陈敏静问。
“有，物理周测。考了全班第一。”林栖答。
陈敏静笑了笑：“好，继续保持。”
林栖洗完澡，仰面躺在房间床上，听着外面林毅诚和陈敏静的争吵声，她有些烦躁。
于是她戴上耳机，打开了游戏。
游戏是她无味生活的慰藉。
她打完一局后，看见了江栩辰邀请自己的弹窗。
新赛季才开始没多久，江栩辰就已经是王者二十星了，她再看看自己，还在钻石摸爬滚打。
以至于她觉得当时设计师设计游戏时，起永恒钻石这个名字是有原因的。
可能真就“永恒”了。
面子问题。她点了拒绝，给江栩辰发信息：算了，我菜。
这绝对不是谦虚。她之前练英雄，就有过因为太菜被举报成功的经历。
江栩辰给她发：没关系。
林栖发：输了别怪我坑队友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抱大佬大腿，她林栖还是会的。
林栖点了接受。进去之后，发现裴清让也在。
等到开始选英雄时，他们两个却像小学生吵架一样争执了起来。
林栖预选了辅助，江栩辰预选了射手。
裴清让开了麦：“让我玩射手。”
辅助跟的最多的一般都是射手，林栖之前没少和裴清让打游戏，都习惯了她玩辅助，裴清让玩射手的搭配，他们也配合得很好。
江栩辰也开了麦，加重了语气：“我玩射手。”
眼看时间不多了，裴清让干脆退一步：“那你玩吧，反正上一局我玩过了。”
林栖跟着江栩辰，她助攻他拿下了“一血”，一直到他的第七个“人头”。
“也不菜啊，打得不错。”他说。
裴清让开了麦：“天呐，江栩辰，多久没听见你夸人了。”
哇，辰哥夸人了，感动。
可能也不是她辅助得有多好的原因，而是江栩辰这么牛，她不被带飞也难。
晚上十二点，裴清让说要睡觉了，下了线。
江栩辰打了个哈欠：“有点晚了，你还玩吗？”
“玩。你肯定不知道我是夜猫子。”
“那玩最后一局，你想玩我下次陪你。女孩子不要熬太多夜。”
江栩辰的声音很温柔，林栖却不领情。她看了眼房间门，压低声音无情嘲讽道：“这和男不男女不女有什么关系？你这句话就很像是渣男语录上的话。”
江栩辰反驳：“这有科学依据的，你等一下去百度查下。”
林栖疑惑：“你不像是那种早睡的人啊，你上课天天睡觉被老师点。”
江栩辰经常被老师扔粉笔，有时扔不准，她就变成了误伤对象。
他解释道：“那是因为我要看足球赛，有时差。”
打完一局后他果然下线了，林栖上百度搜索“女性熬夜对身体的危害有哪些”。
写在第一条的是——月经失调。
懂，他可真懂，比她一女的还懂。
整这么尴尬，她开始想自己明天该怎么面对江栩辰。
但愿江栩辰不记得这件事。对，他肯定不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