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

    文澜不知怎的,注意到了眼前娇滴滴的小公主耳垂的红色小痣,随着她说话一动一动的,甚是可爱。

    心尖某处落了一根羽毛,有些痒,不过不到一眨眼,这感觉就转瞬即逝,被他忽略个彻底。

    “不是哑巴就行,你记清楚了,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公主,要是想平安活到老,就给我老实点,听懂没有!”

    文澜素日在军队里呆久了,身边都是一堆糙老爷们,说话做事风格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直接就把赵安瑜当成手底下的兵训了。

    赵安瑜虽然在宫中不受宠,可平日见的人也少,而且他们就算是踩高捧低,也不敢明面上训斥一个公主。

    是以,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训,一时有些懵。

    “我问你听懂没有!”文澜心里不耐烦,这帝都的姑娘就是麻烦,说话做事墨迹不说,还矫情,瞧瞧,他就是声大了点,这就哭上了。

    辽东风大,被吹出迎风泪的赵安瑜:“……?”

    “本宫知晓了。”赵安瑜抽出手帕擦拭眼泪,鼻子发酸,再加上过分明媚的阳光直射,她实在睁不开眼,银豆子一颗接着一颗,不过一会就染湿帕子一角。

    这下误会大了,文澜有些头疼,动作也有些无措,他将手中长箭收回进右腿边牛皮编织的箭袋里。

    随着箭被收回,车帘也落下,徒留一阵珍珠串帘彼此撞上的噼啪声。

    “公主已接到,启程回都护府。”

    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将公主出嫁队伍护在中间,前后左右均有精兵守卫,这次再无一人敢打主意。

    遇上文家军,还敢往上冲,那纯属找死。

    他本意并不想吓唬人。

    文澜想道歉,可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两股念头左右撕扯。

    “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罢了,君命难为,她也有她的苦衷。”

    “你也太天真了,谁家十五岁的姑娘敢用金钗捅凶神恶煞的高句丽匪徒,保不齐她就是皇帝派来的细作!”

    思来想去,只觉得头要炸了,旁边的发小还驾驭黑马凑上来问东问西。

    他直接往发小□□马屁股抽一鞭子,耳边发小骂娘声渐行渐远。

    他也一起追了上去,跑到队伍最前端,打算眼不见心不烦。

    那车内,赵安瑜将赵安祈抱出来,在他鼻下熏香一会,后者才悠悠醒来。

    “阿姐,我的脖子好痛……”赵安祈短胖的小手摸了摸后脖颈,怎么突然就睡着了呢?

    “阿姐,那帮匪徒不见了,外面的这群人都是谁啊?”他掀起车窗帘,发现外面都是步伐整齐有序的精兵,一看就和那群乌合之众云泥有别。

    赵安瑜低头将红宝石缧丝翡翠耳环收进妆奁中,“文家的军队。”

    赵安祈回过身也帮忙捡起双凤花丝珍珠金手镯,满脸都是好奇,“这么说,你见过姐夫啦,他人长什么样,是不是真如传闻中一样,状若恶煞能止小儿夜啼?”

    赵安瑜捏着手指肚的嵌宝珠琉璃凤钗,思忖一会才缓缓开口:“人虽有些暴躁,却胜在直率。”

    这样的人其实要比表面忠厚满腹心机的人更加讨人喜欢些。

    越往北走就越冷。

    在傍晚时分,天际连片的火烧云,将空气也染成橘红色,与赵安瑜身上金丝线绣的百鸟朝凤正红宫装相得益彰。

    过了鲁地,她就再也没下过马车了,整日盖着毯子,怀里抱着个汤婆子取暖,好在马车里足够宽敞,能让她站起来来回走动舒缓筋骨。

    此时在奶嬷嬷的搀扶下,她缓步下马车,刚一接触到外面,一阵冷风顺着领口钻进去,激起一阵颤栗。

    嬷嬷刚下车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刚才的厮杀把她吓个够呛,几次三番想要冲过来查看她们姐弟的情况,却差点死于匪徒刀下,幸亏文家军来的及时。

    若是来晚了,怕是这会功夫,自己已经到阴司里去拜见先皇后了。

    赵安瑜轻拍她手背安慰:“没事。”

    而赵安祈小小一只则乖巧的立在阿姐左侧身旁,挺直脊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目视前方。

    正前方便是古朴恢弘的都护府,不同帝都的端正严肃,也不同江南的雅致清新,辽东的建筑总带着一些独特的魅力。

    府门前牌匾正中粗旷不羁的写着都护府三个大字,其中笔锋浓转不难看出出自名家之手。

    门边两侧与门面上贴上了红底金字的对联和双喜,门檐角挂着的大红灯笼随风飘舞。

    门口一身戎装的文将军和文夫人满脸喜色,对于这个儿媳妇他们是万分满意的,甚至等不及亲自来门口迎接。

    哪怕一会就要去往前线。

    文夫人一见赵安瑜,话还没开口,眼角激动的泪水先落下:“拜见公主。”

    文将军等人刚要抬手行拜礼,就被赵安瑜扶起:“将军同夫人不必多礼。”

    文夫人对眼前小姑娘一见便心生怜爱,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恍惚之间又想起当年三人一起玩的日子,还是忍不住,双手捧起她的脸颊:“像,真是太像了,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紧接着,赵安瑜又听见她轻声呢喃一句:“卿卿……”

    文将军也十分动容,与文夫人相比,却是稳重许多,招呼着进门再聊,外面太冷,别把孩子冻坏了。

    十数人被领进府,越过处理军务要事的前屋,到日常生活的后屋,中间一路上,文夫人直接代替了嬷嬷的位置。

    嘴甜伶俐的赵安祈很快就讨得文将军和文夫人欢心,文将军一把将他抱在臂弯里,而赵安瑜则挽着文夫人的胳膊,气氛越来越融洽,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

    一时间竟忘了还有文澜这个儿子。

    进了屋,赵安瑜发现,屋内并没有贵重摆设,只设三桌六椅半围一圈,墙上挂着字画,同门外对联与牌匾出自同一人之手。

    谈话间才得知,这都是文将军写的。

    在一众东北大老粗中,他可以算得上是个文化人了。

    不一会儿跑进来一个副将,凑到文将军耳边说了几句话,文将军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文夫人见状,已经猜到出了什么事。

    为了不让刚嫁过来还没适应的赵安瑜担心,用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

    “公主恕罪,刚刚急报前线高句丽来犯,这会功夫我们夫妻二人得去坐镇,无法陪侍公主左右了。”文将军起身,带起一阵哗啦啦地银铁碰撞声。

    文夫人也夫唱妇随,同样一身戎装,接过仆人双手举起的长剑说: “公主舟车劳顿,定是疲惫了,我早已吩咐仆人收拾好房间,公主可以先行一步休息。”

    赵安瑜从要嫁过来那一刻起,就知道这是常事,只要边境不稳定,住在这里的人们就一时也得不到安宁。

    赵安瑜一同起身,后退一步,用宫中最高规格的礼仪参拜二人,以表示对他们的尊重和谢意:“文将军,文夫人,我既然嫁过来,日后就是一家人,叫公主太过生疏,如果不嫌弃,叫我安瑜就好。”

    文夫人被突然吓到,转过神明白她的用意后,心底更加柔软道:“公……安瑜,既然如此,你也不必一口一个文将军文夫人,如同寻常人家,叫我们阿耶阿娘就好。”

    “阿耶,阿娘……我再一次的有阿娘了。”

    赵安瑜再一次喊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心底砰砰直跳,阿娘两个字,是她心底不可磨灭的伤痕。

    如今,她再次有了疼爱她的阿娘。

    母女二人泪眼涔涔。 “好孩子,以后你就是我亲闺女。”

    送走赵安瑜后,文夫人突然想起来派去接亲的儿子,这儿媳妇接到了,儿子怎么丢了?

    “澜儿呢?”

    从副将那得知文澜接亲途中,听闻前方战事吃紧,就先行一步前往的时候,文夫人咬牙“这浑小子,你等我回来的!”

    文夫人母子连心,还能看不出儿子这点小九九。

    从接到赐婚圣旨起,这混不吝怎么说也不同意,碍于文将军夫妇的淫威,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了。

    文澜是处处看不上这个风一吹就倒的娇弱公主,尤其在看到她用银簪杀了匪徒之后,更觉得赵安瑜是个外表装柔弱其实心狠手辣的美人蛇。

    “我与夫人离开的这段时间,只有安瑜一人在都护府,尔等不可怠慢分毫,否则等我回来军法处置!”文将军交代妥当后,带着夫人还有亲兵骑上快马,赶往战场。

    管事的仆人将赵安瑜几人领到已经准备好的宅子里。

    四四方方,坐北朝南,采光极好。

    环视一圈屋内,该有的都有,而且是全新的,虽然比不上宫中制造,对于民间来说,却已经是上等。

    足以见得,文将军对于她们,不只是表面功夫,是下了功夫准备的。

    “公主,今日一见,才知文将军和文夫人竟是如此妙人,公主也不用担心婆家不睦了。”

    奶嬷嬷怀里抱着已经睡过去的赵安祈,连月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此时安定下来,困倦感涌上来,他扛不住先趴在嬷嬷肩头睡着了。

    赵安瑜温柔地摸了摸阿弟柔软且暖和的头顶,接过来小心放在床上,垫好枕头盖好被子。

    赵安祈自动调整好舒适的睡姿,咂巴两下嘴,沉沉睡去。

    赵安瑜放下米色纱制床帐,同奶嬷嬷一起退至外间。

    她的事暂且告一段落,眼下阿弟读书的事该提上日程了。

    阿弟虽早慧,可也需要一位学识渊博的老师来教导。

    伤仲永的故事,她不是不知。

    “安祈已有五岁,按道理说,其他同他这般岁数的孩童早已入学启蒙。”

    赵安瑜给奶嬷嬷倒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一杯,暖茶下肚,驱散寒意,有些僵硬的身体在罗汉榻上舒展开,发出咔嗒的声音。

    舒服——

    “如今诸事暂且安定,是时候为安祈请一位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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