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初秋时节不似盛夏般细雨蒙蒙。

    气候也是舒爽宜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窗外百姓交谈的笑声顺着琉璃菱格的缝隙飘进来,吵醒了倚靠浣花五蝠软枕闭目小憩的赵安瑜。

    美人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白玉无瑕的右手抬起,食指将绣着暗云纹的窗帘掀起一角,窗外景色映入眼帘。

    车内香炉中安神香也散些出去,赵安瑜的记忆逐渐回拢。

    说来可能无人相信,她已经死过一回。

    上一世的她,为了幼弟在暗流涌动的朝堂上坐稳皇位,也为了不负黎民百姓的供养,按照那群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庸臣建议,远嫁诏国联姻,以一人之身换取万千战马和百年和平。

    值吗?当然值!反正嫁的也不是他们的妻儿姐妹。

    司天监和礼部迅速挑个好日子,赵安瑜带着嫁妆浩浩荡荡的前去和亲。

    原本赵安瑜以为自己就会这样孤独终老,可没想到这个诏国王子兰玺还有个心上人。

    单单要是他俩自己折腾,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没想到兰玺那日大剌剌地携带心上人晃荡到她眼前来,说是心上人怀了他的子嗣,要她退位让贤。

    赵安瑜当时心里憋着一口气,忍住自己想要弄死兰玺这个脑子不清醒的念头,深呼吸,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说:“殿下,还请不要忘记,我嫁来你们诏国是因为什么。”

    兰玺似乎很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每次心上人和他闹别扭耍小性子时,他就爱来赵安瑜这找她的不痛快:“是么,我还真忘了,要不公主提醒提醒我?”

    “两国邦交,累世通好。”一字一句,都是从赵安瑜牙缝里挤出来的。

    兰玺歪头眯眼,像一只算计人心的狐狸,舔着尖牙恶劣笑道:“哦,原来如此,多谢长公主提醒。”

    一旁的心上人有些等不及,拿开正被兰玺把玩的头发,怯懦地小声提醒,不要耽误了正事:“殿下……”

    兰玺像是摸猫似的抚摸心上人的头顶,轻轻哄着:“乖。”任谁看了都觉得宠溺,心上人自然也这样觉得。

    “你们那个废物小皇帝跟老头做的约定,可不是跟本王,你今日就算死在这,我只需要放出消息,长公主体弱,因感染风寒香消玉殒,谁又能说什么呢?”兰玺不在意地说,偏偏赵安瑜还没办法反驳。

    自己手下无一兵一卒,在异国只能仰仗他人鼻息生存,生死有命,全凭眼前男人一句话。

    心上人装模作样地挺着还未显怀的肚子,说:“姐姐,识相的话,就把王妃之位让出来,妹妹劝你一句,不要不识好歹。”

    赵安瑜冷脸磨牙,兰玺就算了,一个外室也敢在她面前叫嚣乱吠:“放肆,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心上人娇弱地缩进兰玺的怀中告状:“姐姐好威风,妾身好怕呀。”

    赵安瑜冷眼看着眼前的男女。

    兰玺右手摩挲心上人的后颈:“本王给过你选择,你既然不愿让位,那就带着王妃的名头到阴司去吧。”

    男人声音突变乖戾,周身杀气浓酽如墨。

    话音未落,赵安瑜面前一道寒光闪过,她下意识地躲开反击。

    两人你来我往几招,兰玺眸中光亮更甚。

    “我竟不知,你还会武,不过可惜了。”兰玺技高一筹,看出她的破绽,那柄随着他出生入死的宝剑深深地刺入赵安瑜的胸口。

    刹那间,鲜血染湿大片衣裳。

    赵安瑜趁着兰玺放松之际,猛地往前一步,把自己捅个对穿,同时把袖中发钗插进兰玺的脖颈中。

    鲜血喷溅她一脸,长眉入鬓,凤眸微垂,掩盖其中点点快意,从未有哪一刻比得上现在肆意。

    她扯出一抹凉笑:“我死了,你也别想好活,别以为我不知道,退位让贤只是个幌子,你那驻扎在边境二十余里,蠢蠢欲动的王军才是真正的理由。”

    这才是真正的赵安瑜,有仇当场就报。

    “啊——赵安瑜,你竟然胆敢以下犯上,刺杀殿下。”眼前一幕吓坏了心上人,刺耳的尖叫声冲破云霄:“殿下,殿下,我这就去叫太医!”

    可惜还没走两步,就因为动了胎气晕倒在地。

    兰玺似情人般抬手抚摸赵安瑜的脸,白牙锋利,血沫往外涌,笑道:“是我小看了你。”

    那眼神如同饿了许久的狼看见猎物,恨不得将她立刻撕成碎片。

    这个疯子,赵安瑜死前想。

    等她再次睁眼醒来时,竟回到十五岁刚及笄那年。

    彼时皇宫中正张灯结彩,为皇贵妃娘娘唯一的女儿,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明瑄公主庆祝及笄礼。

    就算她们远在深宫僻静处,也能隐约听到丝竹声。

    皇贵妃是先皇后家妹,与先皇后容貌肖似,圣上在先皇后怀赵安瑜时大赦天下,陪伴先皇后回家省亲。

    当时传为一段佳话。

    圣上醉酒后意外闯入皇贵妃的闺房,占了人家身子,无奈之下只得接进宫中。

    有了明瑄后皇贵妃青云直上,先皇后渐渐失去圣心,最终心如死灰,抛下一双儿女自焚于内殿。

    那年她才十岁,下学途中手里还攥着夫子批改甲等的试卷,正欢喜回宫准备让母亲给她做乳酪酥吃。

    她永远也忘不掉,一个人红着眼眶拼命往火堆里冲却被宫人拦下的无力感,耳边尽是奔走呼喊声。

    奶嬷嬷抱着尚在襁褓中的阿祈摧心剖肝地哭。

    自戕是大罪,先皇后未得追封,未有谥号,未宣天下缟素哀悼,就连寝陵也是与其他妃嫔合葬。

    她与幼弟被赶去冷宫,圣上曾下旨:“永不相见。”

    赵安瑜梦中光怪陆离,醒后头痛欲裂,耳边传来男孩子低低的啜泣声,赵安瑜强撑开肿起的眼睛,环顾四周,宫殿虽然空寂却也收拾得干净。

    身旁一个五岁左右的孩童用瘦弱的手指不停的擦眼泪,只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偏黄的头发原本应该被规矩的用布条系好,此时耳畔额角碎发凌乱无序,那双琥珀色眼睛被眼泪洗干净,明润得宛如世上最珍贵的宝石。

    赵安瑜张了张嘴,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嗓子眼糊在一起,干得几乎要冒烟。

    “水……”赵安祈动作一顿,他好像听见了阿姐的声音,不可能的,他刚才明明伸手去阿姐鼻子底下探过,根本感受不到气息了。

    赵安瑜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可以活动,便用尽力气坐起来。

    她这一动可把赵安祈给吓个够呛:“啊——阿姐,诈尸啦!”吓得他猛地后仰,摔个屁股蹲儿,屁股蹭着地往后退,声音颤抖道:“阿姐,你有什么需要,托梦给我就好,别吓我。”

    赵安瑜强撑着发白的唇,扯出一抹笑,跪在床前将赵安祈拥入怀中:“阿弟,你瞧,我身体还是温热的,姐姐没死。”

    少女身体单薄,却难掩姝色,及腰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脑后,耳垂有一红色小痣,下额微尖,眉眼低垂,温顺无害,让人见了只觉得怜爱。

    赵安祈不敢置信,紧紧抱住阿姐,汲取对方怀中源源不断的热量:“呜呜,阿姐你没死,真好。”

    姐弟俩紧紧相拥,门外的奶嬷嬷涕泪横流,情绪激动之下压抑不住咳嗽几声,引起了姐弟的注意力。

    赵安瑜泪眼婆娑地看向门口,只见奶嬷嬷一瘸一拐地走进屋,期间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奶嬷嬷手里提着食盒,虽然外表擦拭的很干净,但是不难看出这食盒已经用了很久,时常被摩擦的表面漆色掉落大半,提手也被摩挲得发亮。

    赵安瑜内心沉重,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鼻头一酸,小跑几步扑进奶嬷嬷怀里,双臂扣紧对方瘦骨嶙峋的脊背:“嬷嬷,这些年你受苦了。”

    奶嬷嬷和蔼慈祥的拍了拍她削瘦的背以示安慰:“你与九殿下的苦,才让人心疼,这些算不得什么。”

    与此同时,房间内此起彼伏响起肚子咕噜声。

    赵安瑜有些不好意思,手里接过奶嬷嬷的食盒,搀扶她走到桌子旁,让她坐下。

    奶嬷嬷不肯,几番挣扎想要站起来:“这使不得,哪有让主子布菜的道理。”

    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拗过赵安瑜。

    “阿弟,去净脸净手,我们准备用膳了。”赵安瑜唤赵安祈离开这间屋子。

    在深宫中浸淫多年的奶嬷嬷知道,大殿下这是有事要与她说,不便九殿下在场。

    奶嬷嬷神情严肃,同赵安瑜一起布菜。

    不说香与味,单就是色,这菜看着让人倒足胃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直接从泔水桶里直接舀一勺装进盘子里。

    至于味道,闻起来也是一股子发馊味,这样凉爽的天,要做到这种程度可不容易。

    显然是有心人为之。

    奶嬷嬷率先忍不住开腔埋怨:“御膳房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崽子——”

    “罢了,把这些都倒了吧,留下这碗金丝汤,还有馒头,咱们凑合吃点。”赵安瑜叹口气说道。

    御膳房管事孙水说起来和她还是拐着弯的亲戚。

    她与阿弟再不济也是天子的骨肉,大盛朝的大公主九皇子。

    若不是背后有人暗中指示,给他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这么做。

    至于这背后之人,除了她那伪善的皇贵妃姨娘与自识人起就看不起她的明瑄妹妹还能有谁。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