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潇和秦书亦看完了纸条,仔细地将纸条卷起来收好,二人皆是沉默了一阵。
可还未等二人做出任何举措,又有人影匆匆赶来。
尹寒侧颊的汗水大颗大颗地滴落着,餐桌前的二人看着尹寒愁苦的神色,秦书亦心里竟是咯噔了一下。
不好的预感有心而生。
“殿下,宫中不久前收到消息,幽州的那边的突厥人造反了,灵州那边似乎也有异动。那些突厥蛮子将我们留守在当地的官员全部□□了,而大周放置在幽州驻守的五万兵马被围困在了一个小城内,距今已坚持了半月之久,估计也快扛不住了!”
收到消息的商潇和秦书亦对视一眼,眼神中都藏不去的震惊。二人心里都明白,这绝对是李辅国一党要开始有大动作了。
只见商潇沉思了良久,既然他们这些通敌叛国的贼人敢在这个时候让幽州那边的突厥部落起兵造反,那必定意味着西京城这边不久之后也要开始有重大变故发生。
他起身,侧目看向秦书亦:“阿亦,你快快回国公府通知秦玉珩,让他带着府中家眷抓紧收拾行囊,今晚关闭城门之前,速速离京。”
秦书亦看着商潇眉头紧蹙,知道商潇所指何意。一时间竟然有一丝慌乱,她陡然站了起来,凝视着商潇片刻,之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沉声道:“怀澈,依依在这不安全,我让大哥将她也一起带走吧。”
是了,这个时候商潇身为齐王之子,此刻在朝中的身份更是微妙,若说这些渣滓在逆谋的时候第一个针对的,那必然就是这位武将王爷的遗孤了。
毕竟他们心里清楚的很,这位小王爷可是调查了他们七年之久,处处压制。
而想要谋权摄政,最大的阻碍就是那位马上到及冠之龄的三皇子,而拥护三皇子的重要助力也是这位小靖王。
秦书亦迈开步子喊李叔去备马,却猛然回头发现商潇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喊了句:“怀澈,你这是……”她看着他的神情,预感到面前这个男人可能有着极其危险的想法。
他不会是要去……
“我……”商潇欲言又止,眼神中透露着不甘心和痛苦的微光,“阿亦,我准备进宫一趟。”
“你是想争取去幽州平反的机会吧?”秦书亦表情难过得任谁见了都心里一紧。
商潇张了张嘴,随后轻微摇了摇头,薄唇上挂着一抹苦笑。
果然瞒不过她,她实在是太聪明了,她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
“对不起,阿亦,这个时候我必须……”
“我懂,我知道怀澈你不会弃幽州和百姓于不顾,更不会让十年前的事无因无果的那样算了。我支持你去。也相信,你一定会安全回来。”秦书亦虽然说着如此信任他的话,相信他答应她的一切,可晶莹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顺着面颊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他们才刚刚彼此解开心结,才刚刚在一起。
很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诉说,很多事情都还没有来得及去做,两辈子好不容易遇到的命定之人,就这样即将在此分别。
可是她明白,不光是因为她的母亲和他的父亲,还有当年数十万将士尸骨未寒,这是他们之间的情爱所不能比拟的。
而且很有可能,十年前的事情会再度上演,她和他如今最大的使命,就是拼尽全力,去尽可能地保护更多的人,更多的将士,更多的国土不受侵害。
商潇艰难地抿着薄唇,似乎是在收敛内心疯狂肆虐的情绪,他很想放下一切对着面前的姑娘说一句:“我们离开吧,离开这些纷争,一起去找个偏僻的小乡村过着两个人的日子。”
可是肩上的责任与担当却告诉他,他不能,而且眼前这个姑娘也不会同意他作个缩头乌龟,作个懦夫。
他快步走上前去,张开双臂用力抱紧了秦书亦,将头抵在了秦书亦的耳边,沉吟道:“相信我、相信我,阿亦,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的,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说完,胳膊又收了收力,似乎想要将怀中的爱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并带走。
秦书亦被商潇抱得有些喘不上来气,可是她并没有挣脱,她知道这一刻的拥抱有多珍贵,下一次不知何时还能再拥着这温暖的身体,她勉力轻拍着男人的坚实的背部:“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舍不得抛下我。”
仿佛过了一轮四季那样长,两人微微松开彼此,秦书亦用额头抵着商潇的下巴,嘱咐道:“你腹部的伤还没有好全,路上要按时喝药,遇事不可勉强,为避免西京城内发生变故,我之后会去找季将军和薛将军商议计划。”
商潇:“嗯,这点我和阿亦想到一起去了,还有记得提防金吾卫右将军元邵之子元杰,他手里的兵应该不止有金吾卫的那些。”
“明白。”秦书亦长呼一口气,随后松开了商潇,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随着一声马儿的鸣叫,女子飞快地驾马远去。
人已经离去,男人却还是在院中站了半晌,他看着院中的一切,都是他同这女子一起生活的痕迹,这是他追寻了好多年才得到的微末的回忆。
随后,商潇长叹了一口气,让府中的婆婆去帮白依依收拾行囊,安排李叔将她送往国公府。
而他换了蟒袍,带着尹寒和傅阳驾马赶往了宫中。
巍峨的宫殿内,似乎没有因着幽州的事情而改变它的肃穆与神圣。
大殿之上,已经聚满了因着此事而思绪焦灼的官员。
商潇赶到时,那位更显颓态的帝王也才被李公公搀扶着刚刚坐到龙座之上。
他眉头紧皱,似乎是万万没想到,那帮久居幽州的突厥人会起兵造反,明明不久之前,他还从国库中抽调了许多钱粮去补偿那些部落游民。
到底是那一个环节做得有出入,才导致了如今的结果?
“众爱卿,关于幽州之事,想必都已经有所耳闻了,有什么想法,出来说说?”
李辅国站在阶梯的一侧,朝着元杰使了一个眼神。
元杰心领神会,又左右扫视了一眼观察着周围官员的神色,随后大义凛然般站了出来,抱拳作揖道:“圣上,幽州突厥人狼子野心,恩将仇报,其心可诛,末将愿带兵赶往幽州平定叛乱!”
商煜看着高台之下,身披战甲的年轻人,赞同地点了点头,还未等再问问其他官员的意见,另一个高瘦的身影站了出来。
商潇身着紫色蟒袍,长发束起,本就纤长的眉眼此刻更显凌厉,他神情坚毅地开口:“圣上,臣身为齐王之子,继承家父遗志,愿带兵前往幽州清缴突厥余孽,斩杀突厥首领首级,带回京城献给圣上!”
帝王眯了眯眼睛,眼下一片乌青,可见常年服用丹药的身体早已亏空过度,他看着台下那位有着与自己那位胞弟相似的脸,那激昂的斗志,那如烈焰般灼灼燃烧的决心。
仿佛时空回溯,看见了十年前同样在大殿之下请缨赶往边境的胞弟,身影重合,一切就像是轮回一般。如今,是他的子嗣站在高台之下,请求赶往战场。
商煜看了自己这个侄子良久,随后看向一众官员:“众爱卿觉着哪位将士去幽州比较好?”
左骁卫大将军薛敬城站了出来:“靖王殿下少年英雄足智多谋,又得齐王遗志,可见其决心,末将愿同靖王殿下一同前往幽州平叛。”
接着,御史中丞卢晟焦急地上前,弯腰提议道:“靖王殿下虽年少有为,但并未常年接触军中之事,相比之下还是小元将军更有经验一些。”
“哼!小元将军虽常年带兵,可并未真正上过战场,而靖王殿下年仅十三岁时,就已经随齐王奔赴战场了,还是靖王殿下更为合适。”薛敬城斜了卢晟一眼,一脸不屑地嘲讽道。
这之后,又有几个官员站了出来,有支持商潇的,也有支持元杰的。
面容苍颓的帝王咳了两声,伸手摆了摆,示意安静:“爱卿们的意见,朕都听到了,朕认为,此次讨伐突厥,还是让靖王带兵前去。小元将军就留在京城把守,作为京城中重要的护盾吧。”
元杰听后,眼神凶狠地瞪着商潇,十分不情愿地接受了旨意。
“朕听闻,薛将军的两位爱子颇有才华,在行军打仗这方面似乎很像薛将军,不如一同跟着靖王赶往幽州,薛将军留守京城,如何?”帝王看向台下的薛敬城,问道。
薛敬城似乎没想到圣上竟会突然提起他那两个儿子,十分意外。
他知道这位小靖王的谋略与兵法造诣,若是能让薛子聪和薛怀星一同跟着商潇奔赴战场历练,会是个不错的机会。
他立刻跪在大殿之上,应下了圣上的旨意。
高座之上的帝王似乎也十分满意这样的安排,他指派给了商潇十万兵马,并要求一定要取敌方头目首级。
商潇跪地叩首接旨。
终于,这场十年前还未结束的战役,再次拉开帷幕,敲响了激昂的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