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爷的约会方式简单粗暴，扼要来说就是买买买。
这下段朝意总算开始有点相信季凡所说的“江羡从来没谈过恋爱”论。
但她此前的恋爱经历也只是套路式的“逛街、吃饭、看电影”三部曲。
不过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好像和江羡在一起总是值得期待的。
辞职这件事儿她其实斟酌了很久，真下决定也就一瞬间的功夫，然后畅快淋漓地随着心意消费一通，江羡跟着付钱拎包。
选甜品纠结口味，江羡便买下让她全都尝试一遍挑喜欢的，剩下的给他就好。
她挑衣服，江羡给她出主意，乖乖等她试完，真诚地夸好看。
多看了两眼毛绒玩具，江羡便领着她进去让她选，告诉她：“老婆，没关系的，你也是小姑娘呀。”
嘴甜的导购员微笑称赞：“您丈夫对您真好，很少见这么疼老婆的男人呢。”
她笑了笑回应：“是啊，他很好。”
晚餐时两人去了江羡预定的餐厅，这是一家新开的热门餐厅。段朝意之前听陈晨念叨过，听说是重金邀请Zoe 设计打造的，没开业前就引起了业界关注和讨论，纷纷好奇他这次会带来怎样绮丽的作品。
Zoe这个名字，她还真有点印象，就是当初为顾白两家联姻设计婚礼现场的设计师。
段朝意此前看过几次他的作品，不管是立体的空间设计还是平面的创作，整体多用冷灰调掺杂着诡艳多变的色团，悬挂在规整肃穆的建筑结构中，像是瓦格纳即兴创作的古典乐，又像是镜面上一闪而过迷乱的梦境和消失的幻觉。
那场婚礼布景大概是他最贴合通俗审美的一次。
不得不说，这人确实是个天才。
进店之前她预感自己会闯入一场令人眩晕的梦境中，意外的是，这是场柔软甜蜜的童话梦。
不同于Zoe以前的风格，这家店以明亮的暖黄色调为主，成百上千的粉橙鲜花簇拥，角落四处是俏皮各异的小狐狸摆件。天顶中间有一弯巨大的月亮，仔细看才发现有只小狐狸伏在上面栖息。每桌正中上面悬着一颗缠着风铃花的星星灯。
看来这设计师有一颗少女心。
段朝意摸了摸一旁狐狸摆件的脑袋，在心里寻思，真想问问这些摆件卖不卖。
“喜欢这里吗？”江羡有些忐忑。
“喜欢。听说好久了，没想到有机会来。”
这家店虽然刚开业，但是火爆程度堪比秒杀活动，为了就餐体验，每天只开放十桌的名额，而且菜品随机，可谓任性到了极致。段朝意虽然好奇，但并不愿意吃个饭还要抢破脑袋。
“你听说过这里？”江羡怔愣了两秒，缓慢地眨了眨眼。
“是啊，陈晨跟我说过。而且Zoe这个设计师，我还挺感兴趣的。”段朝意细细欣赏了圈儿周围，然后收回眼神，对上江羡乌亮的黑瞳。
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惊喜感直冲江羡的脑门，砸得他晕晕乎乎，他紧张地嘴唇发干，小心问：“那，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很厉害，很有才华。”她不吝啬地坦言自己的感受。
江羡两颊泛红，从舌苔深处开始漫上一股草莓薄荷千层的香甜，可是很快辛辣的薄荷味儿取而代之刺激着整个口腔，慢慢变得苦涩，他极力往下咽了咽，还是好苦。
老婆肯定不知道自己就是Zoe，她觉得很厉害的有才华的是Zoe而不是他。
这么想着，他难以自抑地失落，连亮晶晶的眼眸都暗淡了下来。
段朝意不清楚江羡怎么情绪转变得这么快，看他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还以为他不舒服，便上手薅了两把他的脑袋问：“怎么了，不舒服？”
他失神地抬起头来，刚鼓起勇气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被认真工作的服务生打断：“您好，这是本店特别赠送的礼盒，希望您喜欢。”
“谢谢。”
段朝意看了看手上包装精致的礼盒，又瞥了眼面前仍处于呆愣状态的江羡，她低声笑笑，小心拆开有些大的礼盒，里面铺满鲜花，正中嵌着刚才她觊觎的狐狸摆件和一颗水晶球。
她蓦然回想起，有一次“岁月静好”发来白狐的图片，对她说：“姑娘，今天带孙儿逛了动物园，这只小狐狸闯进了我的镜头，真像你。”
“江羡，我很喜欢，谢谢你的礼物。”她说。
江羡回过神来就看见段朝意眉眼弯弯，眼神明净专注地望着他。
“老婆……你怎么知道这是我送的？”他喃喃喊了一声问她。
“其他桌都没有。”段朝意挑了挑眉，像是只悠闲狡猾的小狐狸，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况且这种高价中古摆件，真有缺心眼的店家用来送顾客的话，过不了几天就得破产倒闭了。”
“老婆，你真好。”
江羡眼里的星星倏忽间又被点亮，尾音都被勾着上扬。
真是只傻狗狗，她不过一个收礼人，却被送礼人称好。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这家店很适合段朝意，连上的随机菜品都是她喜欢的。美景佳肴，她吃得尽兴，江羡倒是多顾着看她，菜却没怎么往嘴里送。
她边给江羡夹菜边念叨着：“哎，下午不该给你吃那么多甜品的，你也不拒绝，不过逛了好久应该都消化了吧。多吃点菜，慢慢吃，别伤着胃。”
江羡很受用地一一应下，不自觉地张嘴“啊——”了一声。段朝意越看越觉得他像是求宠爱的大狗狗，便顺着他的意思，夹了块虾仁往他嘴里送。江羡感觉自己幸福得没边，依依不舍地咽下后，伸出舌尖试探性地舔了舔唇，嗯，都是甜的。
吃得差不多了，段朝意揉了揉滚圆的肚皮，闲聊问他：“你这些惊喜活动是从哪儿学来的？以前用过吗？”
江羡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是听季凡说女生会喜欢惊喜。”
段朝意“嗯”了一声，下一秒便莫名有种“不会吧说曹操曹操就到”的感觉，她好像听见了季凡的声音，准确来说是混杂在一阵尖锐的女声中。
“季凡，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我是你女朋友，一周约你五次，四次你都说没空。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你抱着手机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抢到这里的位置吗？！”
“嗯？你什么时候成我女朋友了？”
“……你，你混蛋！”
“您消消气，有话好好说，不要影响了别的客人用餐。”
单方面的责骂声越来越大，季凡被泼了一身，不在意地朝外走。
这下她确定是季凡本季了，每桌之间有隔挡，季凡他们又在角落那儿，他起身准备离开时，段朝意才认出来。
对面的江羡果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蹙起眉头来。
季凡大步生风，后面追上来的打扮精致的姑娘哭得妆都化了，一股脑儿地只想逮着他骂。
“你有没有心啊？翻脸不认账是吧？我哪对不起你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谈情。你当初也答应了，现在却自居我女朋友，太自以为是了点吧。”
“我…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会对你例外吗？”
“抱歉啊。”季凡漫不经心地低头说完，对她晃了晃手机上的转账提示：“今天这顿饭钱，够了吧？不要再纠缠我。”
那姑娘愣了两秒，眼都哭肿了，拔腿就往外跑。
两手托着脑袋看完了整出戏的段朝意连连摇头，轻轻“啧”了一声。这季家公子心态真好，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指着鼻子骂还能面不改色，甚至毫不在意，一时不知该说他是能成大事还是没心没肺。
另一方面来看，虽说感情之事冷暖自知，片面之词不可取，但不论这姑娘说的气话有几分真假，季凡都不是个踏实专情的主儿。
就是不知道陈晨这丫头对他，到底动了多少真心，还能不能及时止损。
她还在沉思，本要离开的季凡像是长了身后眼，一瞬间的侧目便捕捉住了他们。
“哟，江羡，嫂子，好巧啊。你们是在约会吗？”
他边说边走过来，顺手薅了把椅子放在他们桌侧边，十分自然地坐下，甚至悠闲地翘起二郎腿评价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江羡你还怪浪漫的。我要是女人，估计都想嫁给你。”
“不巧，倒是被你这些糟心事坏了气氛。”江羡两手抱臂冷哼，睥他一眼：“你二十二岁了，也该玩够了吧，趁早收心，别再嚯嚯姑娘了。”
这些话季凡在家里听得快起茧子，从来就没当回事儿过。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得嘞，在家要听老爷子啰嗦，在外还要被自个儿兄弟叨叨，我这什么命啊。你也就比我大俩月，怎么结了婚就跟要当我爹似的，再说了英年早婚才是现代年轻人之耻好不好？以后肯定得后悔。”
他灌下杯果汁，继续说：“嫂子我不是针对你啊，当然你们是例外，天造地设的一对，但这种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我只是很难想象要跟另一个人过一辈子，这事儿比恐怖片还惊悚。”
江羡只觉得他碍眼碍事，没了心情再搭理他：“懒得管你，英年早婚的快乐你才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