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听到女孩压抑的崩溃哭声。这一反平时自立自强的态度,袒露了明明白白的脆弱,易逢亭心里一揪:“遥衿,发生什么了?”

    熟悉的声音,温柔里带着担忧的语气,遥衿在悬崖上悬空紧绷的心终于有了落处,同时委屈和难过的情绪也一起涌上心头,眼泪啪嗒啪嗒地,一串串滑过面颊。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得太大声,努力地压抑哭腔。

    可是喉咙憋得久了,说出来话的声音干哑:“我、我从楼梯摔下来了,动、动不了了。”

    “摔到哪儿?你现在在哪里?”易逢亭眉头生了凛意,神色严肃。

    “我、我在、我在出租房这里。”遥衿的回答声带着断断续续的抽噎,眼里的泪不停掉落,泪水滑落,铺在脸颊上。

    易逢亭立刻让坐在驾驶座的严助提速,返回,到御园府山下对面的恒祥小区。

    他上午刚下飞机,在外结束会议,现在是在回公司的路上,好在到公司和恒祥小区的方向相同,不需要掉转车头。

    易逢亭是少有的语气紧急,善于提取重要信息的严助立刻领悟到是重要的事,果断踩下油门,提升车速。

    但是现在还是半晚高峰时期。经过的三个红绿灯路口,都是红灯。而且因为前面一段车流太长,硬是多等了两轮红绿灯。

    易逢亭一直在和遥衿说话,安抚她。

    “遥衿,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我好疼。我的手动不了,脚也很痛,易老师,我摔下来的时候还被行李箱压着。我不敢动,我的脚动不了了。易老师,我好疼……”遥衿哭泣着,语无伦次地把所有的痛都告诉他,像是倾诉,又像是在讨要安慰、安抚。

    “痛的话就不要动,你好好的,调整到舒服的姿势,等我去接你。”他安抚她的无措、崩溃情绪。

    “头怎么样?痛不痛?”

    易逢亭担心遥衿摔到头。虽然她现在能够和自己说话,但是难保有存在的问题没有察觉。

    遥衿轻轻晃了晃自己的头,脑袋里没有特殊感受,但是扭头时牵动了肩颈出的经脉和神经,传来一阵被拉扯的痛,“头好像不痛,没事,但是扯到脖子了,肩膀好痛呜呜呜。”

    “好,我知道了,你先不要乱动知道吗。我很快就到。”他继续安慰她。

    遥衿用哭腔细细轻轻地回了一声“嗯”。

    终于,汽车驶入了恒祥小区。

    易逢亭问遥衿在哪栋楼,几单元。

    遥衿人缩着,头埋进曲起的两腿间,右手无力地落在阶上,左手拿着手机,一颗颗的泪珠还在流。

    直到,耳边和话筒里传来的声音重合。

    找到单元门之后,电梯是坏的,也不知道遥衿在几楼,易逢亭走进楼梯间三级台阶、三级台阶往上跨,中途还把名贵齐整的西装外套解开扣子,大敞开,身体出了汗,里面的衬衫贴在腰腹。

    终于,看到了蹲坐在三四楼平台之间的最下面一级台阶,看到了缩成一团的女孩。

    “遥衿。”他喊她。

    声音就在身前传来。遥衿抬起头,泪眼婆娑,“易老师……”

    女孩的声音颤抖、沙哑,害怕和无助的神情,一瞬间让易逢亭生起从未有过的怜爱。

    她眼里绪着泪,杏眼可怜楚楚,脸上是黏的,有汗水,更多的是先前流的泪水。黑色的发微微凌乱,鬓边落下的发丝脸上,唇色淡红。

    肩膀瘦削,拿手机的手肘处青了一块,白皙的皮肤之下尤为显眼。另一只手掩在身体里,穿的长裤,他看不到里面是何情形。

    他走过去,蹲下,平视她的眼睛,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问:“可以站起来吗?”

    遥衿想尝试自己站起来,然而她浑身酸软,无力支撑她站立。

    “我、我没有力气。”遥衿话里带着羞恼,无助自己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没事,别怕。我带你去医院。”易逢亭解下西装,递给后面赶来的严助。然后到遥衿身侧,弯下腰,线条流畅的小臂穿过遥衿腿弯,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背,正要穿过手窝。

    遥衿却疼得忍不住“嗯哼”出声。

    “怎么了?这里伤到了?痛吗?”易逢亭停下,凑近了一些问。

    热热的气息落在了遥衿耳侧,她微微偏开头,离远了些,小幅度地点点头,“痛,那里碰到会痛。”

    “好,我小心一些。”易逢亭动作放缓,温柔地和遥衿说,“要是碰到伤处痛的话,就告诉我。”

    易逢亭试着调整合适的姿势,终于能够将她抱起来时,他的额头上已经布了细汗。衬衫后湿了一块,腰腹处早已和汗湿的衬衫紧贴。

    易逢亭迈出的步伐大且快,带起微弱的风,散去原本藏在遥衿身上的味道,燥热黏糊的空气,易逢亭鼻息隐隐捕到,混合了女孩的馨甜。

    老板将坐在地上的女人抱走,严助拎起落在一旁的行李箱和一个小包,急忙跟上去。

    遥衿埋在易逢亭的身体里,他身上的味道比往常浓得多,还带着……

    遥衿隐约意识到,是传说中的荷尔蒙。

    她却没有觉得排斥,她身上的酸楚疼痛让她无暇顾及,此刻这样放在平时她会拒绝的身体接触。

    在男人的气息之下,她体会到宽厚、坚强的安全感。

    即便,他们此刻身体相触的地方都已经被汗湿透,隔着彼此的衣料,坚硬和柔软相贴。

    夜里闷且燥热的空气中,易逢亭身上的味道,易逢亭有力的抱,还有他稳健的步伐,都让受伤脆弱的遥衿觉得安全和依赖。

    到了医院之后,易逢亭带遥衿到诊室。遥衿不仅做了外伤检查,还有脑部和身体CT。

    所幸出来的结果还好,并不是最严重的结果,没有脑震荡也没有骨折。不过左手肩胛骨确实在滚落时受到台阶边的重重地刮到,跌落后,又是以左肩在下受压迫的姿态昏迷了一会儿,导致了一使用左手就会牵动肩膀的伤处,疼痛袭来。

    检查外伤时,易逢亭就站在一旁。

    女护士小心的卷起遥衿的裤脚。

    遥衿看到一旁认真看自己身上伤口的易逢亭,那一刻脑海里想到的是,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宽松的阔腿裤,否则岂不是要脱掉裤子才能检查……

    医院诊室的冷气低,遥衿身上的汗干了,但是衣服上的冷意更甚。裤脚被卷到大腿根,腿部完全暴露在冷空气中时,她不禁微微抖了一抖。

    易逢亭察觉,没说话,走到门口,拉开诊室的门,对在门外等候的严助说:“去把我的外套拿来。”

    两只膝盖上都已经肿了,还有不少红色的刮痕,有大有小,目测其中一些正在慢慢消散。而左膝盖上的青色和黄色的肿处交接之内,还有一块紫色的肿块,里面隐隐渗血。庆幸的是,没有骨折。

    最重的伤是再往下,已经肿起来一大块、无法动弹的脚踝。

    医生皮肤粗粝的大掌握住遥衿受伤的脚,慢慢的转动也逼得遥衿细细的、还带着哭泣后的沙哑嗓音喊出声:“痛!”,眼里瞬间盈上泪水。

    医生轻轻放下,写病历,开医嘱和药。

    易逢亭站外医生和护士之外,盯着遥衿的检查过程。诊室明亮的白炽灯光下,发丝依然凌乱的女孩坐在洁白的检查病床上,浑身白皙的肌肤,布着青青紫紫,大小不一的伤痕。

    因为手臂无法抬动,遥衿连拐杖都无法拄,易逢亭于是购置了一辆轮椅给她。

    离开医院,依旧是易逢亭抱着遥衿上车,严助则从拎行李箱变成抬轮椅。

    车子启动,严助问:“易总,还回事务所吗?”

    易逢亭看了遥衿一眼,她这样的情况肯定不能一个人住,自己根本不能照顾自己。

    遥衿没有察觉。

    “遥衿,我需要先回公司一趟。”易逢亭告诉她。

    “啊?哦,好的。我没关系的。”遥衿回应,声音低低的,还陷在受伤的情绪中。她也在想,自己今晚要怎么度过呢?

    出租房是住不了的,里面还是空荡荡的。不可能麻烦易逢亭帮她去收拾房子的,对了,还有行李。

    “易……老师,我的行李箱,还在楼梯里吗?”遥衿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易逢亭还没说话,驾驶座上的严助开口:“遥小姐,您的行李箱我放到后备箱了。”

    “噢。谢谢你。”遥衿安心了。行李箱没有被遗漏,也没有丢失。

    易逢亭说:“遥衿,这段时间先住到我家?方便照顾你。”

    严助心下震惊,易总要带女人回自己家住?他面上波澜不惊,认真开车。不过也情有可原,这位女孩伤得太重,看起来也没有可以求助的人了。

    这么想着,眼睛却时不时从后视镜瞟坐在后面安静的,说话声音都听不太清楚的女孩。

    遥衿错愕,开口:“我……”

    话没说完,已经抵达事务所写字楼下,易逢亭让她自己先想想。

    遥衿却莫名察觉出不得违背他意志的深意。

    从事务所回去的路上,严助没有再回车上,易逢亭坐在驾驶位上,给她分析利弊。

    “你现在没有行动不便,即便你父母来照顾你,他们今晚应该也赶不过来了。”

    遥衿经历受伤之后,电话求助到自己。可见她在金城应该没有亲戚,也没有相熟的朋友,理性分析后,易逢亭得出只有把遥衿带回家,自己来照顾的结论。

    当然,他尊重女孩的最终决定。

    但是今晚无法一下解决所有问题,只有一个最优解:“今晚先去我那里,你可以和你父母说,明天后他们来金城接你回你的出租屋休养。”

    遥衿清楚自己现在肯定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独居。何况,她的出租屋,还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收拾好。

    在金城,认识的、能帮自己的,只有易逢亭了。

    可他是年长的独居男性......

    她思绪混乱得很。她甚至没有办法让本地的同学来陪她。她没有交情很深的朋友。

    遥衿突然后悔自己没有好好交朋友,不过也在下一刻又推翻自己,交朋友不是为了让别人照顾自己的。

    “遥衿,想好了吗?”

    她脑海混沌,随后,浅浅地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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