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过后，遥衿和朱聘婷的关系算是彻底断绝。无论如何，遥衿已经难以接受和朱聘婷在同一个屋檐下继续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决定出去找房子。

    暑假如果定下来要在海鲸文艺实习，就得在海鲸和学校之间找合适的出租屋。遥衿在租房软件筛选对比之后，挑出了几套条件不错的精装房，和中介约好了时间看房子。

    搭乘公交车到和中介约好的小区门口，遥衿照着对方发给她的特征，锁定了一个在便利店门口张望的男人。

    “你好。”遥衿走上前。

    对方打量遥衿：“看房子的是吧？”

    “对。”

    “跟我来吧。”

    “这边小区的这套你看过图片了，空调洗衣机什么都是有的，也是离你们大学城离比较近。”中介滔滔不绝开始给遥衿介绍。

    遥衿谨慎关注一路进来的环境，安保情况。房子在四楼，没有电梯，楼道有些狭窄，也有些陡，搬行李可能会不太好搬。打开房门之后，遥衿就闻到一股浓郁未散去的烟味。

    遥衿站在门口，直接和中介要求去下一个小区。

    中介也是没想到，上一个房客离开后，竟然没有人来给房间通风散气，他抱歉朝遥衿笑笑，带她去下一个小区，这里有两套合适的房子待租。

    下一个小区距离学校更远，但是离出版社地点也更近。遥衿确认了小区的环境、安全性，房子里面里面的设备能够正常使用，以及其他事项之后，和中介说好，明天可以约时间和房东签合同。

    晚上回到宿舍，只有两天未归的孙雯婷在收拾行李。

    遥衿打开门时，两人对视，一时无言，气氛略微尴尬。

    孙雯婷停下手里收拾东西的动作，走到遥衿身旁。

    “遥衿。”孙雯婷喊了她，却犹豫如何继续说下去。

    遥衿转身：“所以，你也是她们其中一员，是吗？”

    “我不是。”孙雯婷否认，“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人。”

    遥衿却知道自己不确定她是否也参与背后捅她一刀之中。她知道朱聘婷喜欢八卦别人，渲染、夸大事件进行传播，但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变成她口中的谈资。

    “遥衿，我和你一样。我也从来不喜欢背后讲他人如何如何，你知道的。”看出遥衿眼里的不确定，她解释，“我确实听到过小朱她提过一些关于你不好的话，但是我从来不信她的推测。她之前......想过拉小群，但是我拒绝了。”

    遥衿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没有波澜。那确实是朱聘婷会干得出来的事情。

    孙雯婷看着遥衿的面无表情，挣扎是否要将那件事告诉她。

    虽然已经成事实，但是，现在对遥衿不隐瞒，应该是她能做出的弥补了：“遥衿。有件事，你知道了可能会不开心。”

    遥衿疑惑：“什么？”

    “你之前不是去海鲸文艺面试了吗？”

    孙雯婷提到海鲸，遥衿猜不到她提起的意图。自己和海鲸有关的，不好的消息，能是什么？

    果然，下一秒，孙雯婷将她内心的猜疑证实：“海鲸那边，确认了名额会给孟可卿。”

    “孟可卿？”遥衿无法理解，孟可卿怎么会和自己的工作扯上关系。

    “嗯。孟可卿之前负责学校的优秀校友返校讲座，认识了很多人。后来找了人牵线给海鲸出版社那边，定了内部名额是她。”

    “她面试什么部门？我们不一定同岗位。”

    “就是你面试的那个，遥衿。”孙雯婷全盘托出，“我昨天去找老师的时候，碰巧听到她和别人说到，她也提到了你，说自己是真没想到，你也在面试那份工作。但是没办法了，人家已经选定是她了。”

    “可是人事和我说明天才会统一发消息。”

    “遥衿，你……其实社会上，真的很看重人情关系。”孙雯婷叹气，她自己很多事情，也是在家里帮助下得以摆平。她知道有关系办事的利害。

    遥衿面色淡然，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孙雯婷不再打扰她，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遥衿主动问：“你什么时候走？”

    “等下，我东西理得差不多就走了。”

    “还有车吗这么晚？”遥衿皱眉。孙雯婷家在隔壁省，不是很远，但是晚上的车次不多。

    “我不回家。”孙雯婷告诉她，“与哥在她学校那边找了工作，然后附近租了房子。我过去和她一起住，顺便找兼职。”

    遥衿了然点头，然后露出这几天的第一个真诚的笑，虽然很淡：“没想到你和与哥……”

    “我是怕你们接受不了，才没说的。”

    “那怎么现在？”

    “与哥不开心了啊。她学校朋友都知道我，但是我一直隐瞒她。”孙雯婷坦然。

    “其实，看得出来你们关系不太寻常。”遥衿告诉她。

    “我也觉得你们会察觉，毕竟我们每天都一直打电话。但是你们也没有问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提起。”

    “你有时候和她生气，就像是在和对象生气撒娇一样。”

    孙雯婷：“这么明显吗？”

    遥衿笑笑，没有回答。

    遥衿把孙雯婷送到了宿舍楼下，与哥在下面等她。遥衿和与哥隔着一段距离，互相礼貌点头示意。

    和孙雯婷告别，遥衿没有回宿舍，而是在校园里闲逛。她手里拿着手机，时不时抬手，点亮屏幕，盯着，直到自动熄灭。

    最后，遥衿站定，还是点开了和鲸文艺出版社的人事的聊天框。

    遥衿：冯姐，晚上好。有件事我想和你确认一下。

    遥衿看到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收到消息。

    她继续按键盘：请问，我面试的那个职位，是已经有了别的人选是吗？

    冯姐：你知道了？

    遥衿终于，心下了然，所以果然，自己被刷了。

    遥衿：嗯。

    遥衿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将手机息屏，坐在田径场内主席台后面观众席的最高一级台阶。

    天空像是被墨蓝色的幕布笼罩，月亮被黑色的云团遮住了。

    地上没有六便士，抬头也看不到月亮。

    遥衿忽然醒觉，从海鲸面试回校那天看到的云触手可及，其实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错觉。无论视线里，云团离人有多近，它永远可望不可即，无人可触及。

    就像此刻，辽阔的天空和大地的距离隔着千里万里，明月和层云，都只可远观。

    遥衿伸手，假意抚云抓月。另一只手打开手机相机，“咔嚓”一声，记录了女孩此刻失意。

    易逢亭晚班机抵金城。下了飞机后，取消手机飞行模式，软件里的消息不断弹出，他挑着重要的查看回复。

    第二天到公司办公，易逢亭进办公室不久，秘书处拿着文件夹，端着咖啡进来：“易总，这是这几天需要签字的文件。”

    她头微侧，看到书桌上一动未动的粉色文件袋，走过去拿起，递到桌上。“对了易总，您出差前吩咐，等一位小姐来取这份文件袋，但是这几天并没有人来公司取。”

    易逢亭从文件中抬眸，看到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文件袋，想起了那是遥衿落在车里的。

    “放下吧。”易逢亭说，又吩咐，“你先出去，有事我会叫你。”

    “好的易总。”秘书端着仪态万千的步伐，高跟鞋哒哒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心下殷殷期待，被男人喊住或者是留下。

    然而直到她走出门口，身后也没有传来一丝声音。她回头，借关门空挡，看到工作桌前的男人正在拆粉色的文件袋。

    她小幅度地跺了跺脚，将门轻轻关上。

    易逢亭拿出文件袋里的资料。里面的纸张整齐叠放在一起，左上角用一颗黑色回形针扣住。

    第一张是大众模板的简历样式。

    第一栏，左边是身份简介，右上角是女孩的一寸照。用的是彩印，照片上的女孩，化了淡颜妆。额头饱满，眉眼清纯，杏眼水润，眼角微微翘起，是细细的眼线。五官端正，红唇勾起，笑不露齿。

    下面分别是教育经历，学业情况，实践经历，技能证书和个人优势。

    后面附着的纸张分别为获奖证书复印件以及取得证书的复印件。

    易逢亭对这份简历不置可否，拿出手机，找到猫咪头像，点开，直接选择拨打语音通话。

    遥衿在睡梦中。

    但这是个不太舒服的梦。她被绑架了。

    一个绑架犯将她的口鼻捂住，另一个要将她的手脚绑住。遥衿趁机踢了一腿蹲在脚边的人的脸，又踩了一脚捂住自己的人，趁着对方吃痛，遥衿慌忙逃出去。她跌跌撞撞下楼，甚至还跌落，又很快站起来，不顾脚上的疼痛，使劲地跑，一直跑。

    直到她看到一片田野，绿油油的。

    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又看到一片向日葵田，花开的正盛。

    可是她无心欣赏，她在不断地跑，不断地跑。她听到有人在后面喊自己的名字。可是她不敢停下来。

    后面汽车驶近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要撞上遥衿——

    它超越遥衿，打横停在遥衿面前，阻断她的去路。

    车上下来一个男人。

    她原本极力奔跑，现在被迫停下后突然脱力，直直往下倒去。眼镜闭上前，迷蒙中看到朝自己走来的男人跑过来：“遥衿！”

    耳边骤然响起铃声。

    遥衿努力睁开眼，却发现眼皮沉重。床帘紧闭的黑暗中，她的手循着铃声声音方向摸到手机。挣扎着睁开了半只眼，看到绿色接听键，手指点下。

    声音是初醒未醒的柔软：“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