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息吃完饭后去程主书的办公署谈药膳提价的事情，结果如她想象中的一样顺利。

    程主书听到她愿意长期合作，两眼放光，提价的事情满口答应。他让人即刻呈上昨晚连夜草拟的一份契约。

    宋息过目没有什么异议后，他即刻签上自己的名字，再加盖上公章，一式两份，速度快得怕她反悔。

    按理来说衡山盟签署任何商贸方面的契约，都需要人层层把关，盖下数个印章，这才代表衡山盟这个庞然大物同意这份契约。

    然而宋息另有优待，她的契约只要经过财务一把手——程主书的签字盖章就可以生效。

    昨晚程主书收到宋息的拜帖后，当视线扫到“长期合作”四个大字，脑子立即打了个激灵。

    之前他还头痛宋老板没有继续合作的意愿。

    喜从天降啊。

    程主书赶紧把这件事上报给衡山盟几位掌事人，他们也注意到那四个大字，拜帖内容还没看完，就对程主书说：

    “只要宋息的要求不过分，你都尽量答应。钱不重要，把人套牢，让她心甘情愿配合我们最重要。”

    自从上次宋息发过一次火后，衡山盟上层一致决定采取怀柔政策，在一定范围内予取予求。

    双方签完契约，抬眼对视，皆是笑容满面。

    他们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程主书动作轻快地收起公章，笑眯眯地问道：“宋老板接下来有什么行程安排？”

    宋息想去考查分店选址，程主书是本地人，可能会有什么好的建议，于是说道：“我打算去城内看考查一下分店的选址，程主书觉得哪儿好？”

    果不其然，程主书一听宋息要在衡山盟附近开分店，喜不自胜，热情说道：“我让小何去陪你吧，小何爱玩，知道哪儿比较受欢迎。”

    在这附近开分店，关系不就更近一步了吗，说不定到时候宋老板直接在衡山盟定居，终身绑定衡山盟。

    程主书唤来一个年轻人，是个带着杏仁眼的圆脸小姑娘，他对小姑娘说：“小何啊，带宋老板去你们年轻人爱玩的地方，行程所有花费都报销。”

    小姑娘眼睛一亮，高兴地应了一声。

    程主书和宋老板道别后，看着她们的背影说了声“玩得开心”，就转身回办公署继续工作了。

    .

    小何性格外向，丝毫不认生，刚和宋息仍是就聊得热火朝天。

    城墙建立在半岛和内陆的接壤土地上，将半岛和内陆格挡开来。

    半岛面积巨大，西侧多山地，东侧有平原。衡山盟以及药王谷都建立在西侧，山地延绵数千公里，层峦叠嶂，最高的山峰名为衡山。

    城池则建立在山脚附近的平原，江河水系分布其间。

    宋息和小何逛了半个时辰，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她数次惊讶于衡山城商业的兴盛。

    她以为芙蓉镇已经是这个古代世界的繁华小镇之一，可一旦进入衡山城就明白芙蓉镇不值一提。

    在芙蓉镇，她那套新奇的营销套路衡山城的商家早已用过，这儿也有数家类似购物中心的地方，服务设施也设计得十分合理。

    宋息恍然大悟，怪不得衡山盟的产业翻过城墙后仍能发展壮大，迅速驻扎全国各地，没有丝毫水土不服。

    原来是降维打击啊！

    宋息进入一家书铺，随便抽出一本《衡山·地理志》，详细了解衡山的地理条件后，终于明白衡山为何如此繁荣了。

    衡山城地理条件优越，有三个港口，对外贸易发达。平原面积广大，水系丰富，再加上衡山盟致力于疯狂修路，半岛内部交通便捷。

    这些条件组合在一起就是经济发展天堂。

    宋息单手合上书本，神情麻木地想：总算明白为什么衡山盟就算围了一堵墙，衡山也照样发达。

    怪不得林江平这个管理城内治安秩序的护长每天看起来都这么忙碌，这么大的城市里面得有多少入魔者啊。

    宋息将书本放入书架中，眼睛耷拉着，这地方看得她眼花缭乱，脑子有些累，想吃点甜的。

    她问小何：“这附近有小吃街吗？我想吃甜点。”

    小何不愧是程主书认证的探店达人，她立刻带着宋息和常青一行人去一家店，这家店铺面积小，还在小吃街最不显眼的地方，因此客人很少。

    小何信誓旦旦地说：“这家店是新开的，你别看客人少，但老板手艺好，做了十几年的糖水。”

    她一进门就热络地朝老板娘打招呼：“刘大娘，我又来啦。”

    老板娘正在算账，听到声音后抬眼笑道：“还是老三样？”

    她看到小何后边跟着的宋息等人，笑容满面地擦了两张桌子，说道：“你还给我带客人来啊。”

    “我当然得推荐朋友来好吃的地方啦。”小何大大咧咧说道。

    老板娘指了指墙上的木板，说道：“所有的菜都在上面了，客人们看着点吧。”

    宋息看着上面五花八门的糖水类别，大手一挥：“把你们的招牌糖水都上一碗，再随便来几样点心。”

    “好嘞，”老板娘探头对后厨喊了一声：“招牌糖水都来一碗。”

    一个小女孩跑进来，抱着老板娘的腿让她看手里的竹蜻蜓，老板娘看也不看，敷衍地说：“真好看，囡囡自己找个位置坐好不好？阿娘要帮阿爹打下手了。”

    小女孩懵懵地点了一下头，她挼了一把小女孩脑袋就去后厨帮忙了，女孩抓着竹蜻蜓自己去角落里待着了。

    宋息见小女孩可爱，就招了招手，说道：“来姐姐这儿。”

    小何和那三名少年云纹卫也学着她招手，低声说：“来这儿来这儿。”

    小女孩瞅了一下自己的竹蜻蜓，又看了看他们，最后慢悠悠地爬下凳子，摇摇摆摆地走向宋息等人。

    几名少年少女就围着小女孩开始逗趣，问她几岁，又问她叫什么，最后给出致命二选一：你是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呀。

    小女孩沉默了好一会儿，能看出她小小的脑袋瓜子在进行一场头脑风暴，最后回答不出来她就低着玩竹蜻蜓，不理这群讨厌的大人。

    常青看着那群人坚持不懈逗小孩开口说话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哎.....好幼稚。

    老板娘端着托盘出来了，手脚麻利地摆好糖水和点心，她见小女孩站在客人中间，就说道：“囡囡，不要打扰客人们吃饭。”

    一名云纹卫连忙说道：“不碍事不碍事，你女儿很可爱。”

    常青咳了一声，立刻接话道：“你把孩子抱回去吧。”

    众人看向常青的眼神顿时变得幽怨了起来，他们还想和小孩玩呢......

    常青故意不看他们，并抱起小女孩，把她放回原来的位置。她乖乖地坐在板凳上，一下子也没挣扎。

    ——看到了吗，人家小女孩不想理你们。

    几人只好老老实实吃糖水，舀一勺糖水下单，郁闷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糖水入口冰凉清甜，豆沙绵密，莲子粉糯，喝下整碗糖水就像喝下了清凉的夏天。

    几人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他们纷纷称赞：“小何，你的品味真好。”

    他们将桌上的糖水一扫而空，又喊了几碗糖水：“老板随便来些其他的糖水，你家的糖水真好喝。”

    一个大叔忽然从后厨门探出头，大喊道：“那当然，我家糖水做了十几年。”

    众人哈哈大笑，老板娘笑眯眯地看着这群年轻人，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常青都露出笑意，小孩含着手指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但嘴角也渐渐上扬。

    他们在这家糖水店喝了不少糖水后，又打包了一些才恋恋不舍地走出糖水铺，临走前还和小孩摆摆手说：“再见，小妹妹。”

    小孩依旧是那副懵懵的样子，老板娘忍俊不禁地抓起她的手朝他们挥手，这群人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一个云纹卫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真好喝，以后我要带其他朋友过来尝尝。”

    另一个人回味刚刚的滋味，真诚说道：“我觉得这家店以后的生意一定会很好。”

    “是啊是啊，毕竟糖水做的好吃，人也热情。”

    他们惬意地走在街道上，一阵凉爽的风忽然涌出，撩起他们的头发，最后奔向瓦蓝澄澈的天空。

    松软的的白云在天空中缓缓移动，树梢随风轻晃，斑驳的光影投射在地上。

    宋息提着一个竹筒，里面装着糖水，竹筒外部沁出冰凉的水滴。

    她眯起眼睛，难得放松地说：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砰—砰—砰——！”

    远处忽然连续传来几声巨响，地面也跟着震颤，宋息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几名云纹卫立刻警戒地围在她身边。

    “怎么了？”宋息扶住竹筒，拎起来左右查看糖水有没有洒出来

    周围人没有应声，都陷入沉默中。

    宋息察觉到不对劲，刚想抬起头来，就听到小何喃喃道：“起火了......”

    云纹卫们皱着眉头，目光沉沉地望向一个地方，宋息随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远处燃烧着熊熊火焰。

    宽旷的大街从他们脚下出发，一直延伸到看不清的地方，无数房屋错落交织，滔天的火浪吞噬着渺小的房屋。

    悠长深沉的钟声有规律地响起，一波又一波地席卷如同蛛网散射开来的街道。

    沉闷的钟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他们的心脏，众人都陷入沉默中。

    常青开口了，道：“紧急钟声响起了，这附近的云纹卫和其他守卫应该都赶去救火了。”

    他的语调还是和以往一样沉稳，让人听了不由自主地心安。

    “走吧。”他说道。

    所有人都不动身，常青拍了拍旁边的云纹卫，他正咬着牙看远处火光滔天。

    常青冷静道：“我们的任务是保护宋老板，那边已经有人在救了，走吧。”

    说完，他看向宋息，“走吧，宋老板。”

    宋息犹豫了片刻，就跟着常青掉头走，周围的人反应过来了，也终于挪开脚步。

    他们要原路返回，马车就停在这附近。

    就在众人安静地赶路的时候，附近忽然传来尖叫声和惊呼声，人群迎面向他们跑来，那惊恐的面容仿佛后头有什么在追逐他们。

    云纹卫立刻护住宋息，然而人潮来的汹涌，几个人的力量难以抗衡，他们被挤得东倒西歪。

    宋息左右看了一眼，大喊道：“我们去旁边的小巷。”

    这是一条主街，周围有许多小巷相连，云纹卫使劲拨开人群，艰难地在奔跑的人潮中移向旁边。

    盛着糖水的竹筒在一次碰撞中彻底打翻在地，红色的豆沙流了满地。

    他们好不容易挤到巷子口，常青随意一瞧，眼睛登时睁大。

    他透过人群缝隙，看到后面追赶的入魔者，数量众多，好几名速度不快的人已经被他们扑到。

    那些人尝试反击，虽然他们也是习武者，但段位不高，内力底下，很快就被入魔者压在身下啃咬。

    常青心中震惊：怎么会突然出来这么多入魔者？

    他转头看向燃起大火的地方，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词：

    调虎离山。

    .

    屋子旁边有棵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甚至盖过了一半屋顶。一名男子就坐在屋顶的树荫下，看着街道上的人奔跑逃命，后面的入魔者追逐撕咬。

    就像是狼群追赶羊群一样。

    他往后一趟，仰面看着蓝天白云，伴着人群的尖叫声，悠然闭上眼睛：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