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

    “请进!”

    小楼的边上站着六七个傲罗,走过铁栅栏门,里面还有三四个。再往里走,穿过没有灯的走廊,推开门就是一间小办公室。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煤油灯在桌子边角安静燃烧。

    金斯莱把门关好,视线放在角落里那根爬满苍蝇的铁链上。

    “礁石上的死尸不止一具,”我说,“很遗憾,金斯莱,我对我们所有人的工作充满遗憾。”

    鲜血似乎已经离开金斯莱的脚掌,他感觉自己双脚冰凉。那些苍蝇绕着锁链爬来爬去,又出于本能,越过灯火,趴伏在他转动的眼皮上。

    他的喉咙动了动,肌肉也僵住了。

    我盯着他的脸,他的眼睛不敢看我。窗户外面还在下雨,雨声混杂着麻瓜街道的汽车声音,我们仿佛还处在某个肮脏巷子的中央。这里距离麻瓜很近,却又永远不属于麻瓜。

    “你说过效忠于我,你发过誓言,你在圣徒像底下对我宣誓忠诚。你说过,你效忠于我们就像是妻子对待丈夫,儿子对待父亲。”

    他腿一软,坐在安排好的座位上。

    “我可以解释,博克,关于林吉......”

    “你的每一次解释都充斥着敷衍,金斯莱,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否诚心与我们站在一起。”我站起身,帮他把脸上的苍蝇挡掉,“我让你去带走那对父子,你却只带回来我的手下的尸体。你是一个无能且无用的人吗?”

    “还是说,我还得感谢你还记得给我的这几个孩子收尸?”

    我站在桌子后面,盯着他的脸。

    “他们太警惕了。是之前那个叫莫尔索的小子做了多余的事——”

    “你在和我争辩吗?”我踢了一脚角落里的铁链,苍蝇立刻散开,飞得到处都是。它们在狭小的房间里乱作一团。外面的傲罗听见了,过来敲门,丝毫不顾这里站着的是他们的老上司,问我是否需要将人押走。

    “这真的不是我的错,博克,他们早就被食死徒看管起来了。之前你让那个阿贝斯过去打探的时候,他们应该就已经被食死徒监视。”

    金斯莱因恐惧而过于谨慎地看着我。因为恐惧,他不敢牵动一丝肌肉,为的是不打断我说话。他一动也不动,胸脯节奏错乱地起伏着,那双小眼睛错开我的视线,停在我撑着拐杖的手上。

    “但是阿贝斯全身而退了,他甚至说服林吉收下一块废铁。金斯莱,你是想说我的人还比不上一个跟哑炮差不多的弄臣?”我眯起眼睛,语气浮夸道:“天哪,我知道你不是智力最顶尖的那一批,也不是最善解人意的。金斯莱,为了帮你完成任务,我派了多少人,做了多少铺垫,结果你只给我带回这个!”

    说完,我又踢了一脚铁链。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他动了一下,似乎牵扯到伤口,立刻闭紧嘴巴。

    “我要把你关起来,关几天,这是惩罚。”

    -

    “所以,她并不信任你。”

    邓布利多的脸在镜子后面一闪而过。金斯莱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老的样子。

    我也没有。

    我的手指翻转巴掌大的镜面,银灰色的金属倒映出同样灰色的海水,而海岸边上不知名的紫色小花藏在拥挤的叶子后面,风把他们的声音带到我的耳朵边上,傲罗站在我身后,他们只是以为我在看海。

    透过镜子去看一抬眼就能够看见的海水。

    “我做的太明显了。”金斯莱说,“或许那两个人对博克很重要,但是那群人是做灭口的打算过去的,我不能让他们在我眼皮底下杀人。”

    白胡子的老者好像很累,他把手掌搭在额头上。袖口落在手肘下方,露出紧贴着骨头的灰白色皮肤。

    “你是对的,金斯莱。”他说。

    “但是,博克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喃喃自语,“之前她让我去处理过一个女人的尸体,那是个麻瓜。他们告诉过我,老路易莎也杀了一个麻瓜,因此被博克记恨。但是,博克不是那么擅长掩饰仇恨的人,特别是对这种人。”

    “她享受——对不起,我在用这种词来描述这件事——她享受杀人,或者说,享受‘复仇’。”金斯莱说,“你知道那个卡普吗?她是被拐杖打死的,脖子被抽断了。我从来没在这种巫师身上看过这样的手法。他们一般会折磨死者,魔药、黑魔法、不可饶恕咒,神秘人就是这样,但是,邓布利多,她用拐杖杀了那个女人。”

    “天哪,她就是个疯子!野蛮的,没有经过教化的——”他呜咽一声,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刚刚她绝对也想杀了我。邓布利多,我不怕死,但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会对我做什么。她明明知道我害怕,她知道怎么做让我害怕,她让人通知我,我的老同事看着我,她让我一步步自己走过来......”

    金斯莱靠在椅背上,苍蝇趴在邓布利多的脸出现的那张镜子上。但是他没有力气抬手。他连赶走自己身上的苍蝇的勇气都没有了。

    镜面背后老人的脸也变得忧虑。但是,更令人不安的是,他竟然也出现了一丝近乎“无能为力”的情绪。

    “对不起,金斯莱。”老人恳求他,“请你撑住。”

    小房间里一片沉默。透过栅栏窗户,只有海面上的风还能吹进这里。我调了一下镜面角度,使它能够照到邓布利多的脸。

    诡计实在耗人心神。邓布利多、我、里德尔、神秘人,如今都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我还记得面包店的那个老麻瓜,他甚至觉得我在哪个黑工厂打工!

    相比起黑工厂,魔法部的工作似乎也变得能够接受了。毕竟我所做的都能够进到我自己的口袋,至于在工厂里——说句实话,如果在工厂,里德尔早就被我杀掉了。

    在那个小房间外面,站着的傲罗与一伙巫师换班。莫尔索就站在那扇门前,与金斯莱只隔着一层铁门。

    “她知道我不会忠心地为她工作。”金斯莱说。而邓布利多的脸色也没有改变——他们早就没有办法控制我了。“但是她还是压着我们发誓——我和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她把大厅里的雕像换掉了,你真应该过来看看,现在那里没有男巫,也没有女巫,只有一个抱着羊的麻瓜!”

    我拿起拐杖,轻轻在石头上敲了两下。

    莫尔索推门而入。

    我当然知道莫尔索惊扰了林吉一家。看吧,这个小男孩用一通电话,就能把一大家子吓得像笼子里的白鸟到处乱飞。我听说他们把女主人路易莎留在法国了,真是可爱,留着妻子守着家里,难道还指望如果赛弗林死了,再接着回去开枝散叶吗?

    “你目前的状态真差,金斯莱。”莫尔索走进门,转身把铁门关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公理还是站在我这一边。”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将镜子藏起来,他抬眼看着走到他面前的少年,又紧张地看着他朝自己伸出手。

    “介意我拿走你的镜子吗?”莫尔索问他,“还是说,你更希望我把派丽可再喊回来,让她亲自来拿?”

    如今,莫尔索是我的盟友。在魔法部的那些精明人眼里,他之于我就如同我之于里德尔。在某种程度上,他的一切反应都可以看做是我的意图。

    金斯莱因恐惧而留在原地。当他经历煎熬之后,这个陪伴他的小房子就成为他心理上一个短暂的可熟悉信赖的地方。当莫尔索不用经过任何访问程序直接走进来之后,这种短暂建立的信任被打破,他将我的阴影重新带回房间。

    “我不能给你,”他对这个比自己年纪小很多的少年说,“你可以告诉博克这件事,她说不定比你知道得更早——唔!”

    莫尔索往他脸上揍了一拳。

    “真抱歉,我的脾气不好。”他直接拿过镜子,“这后面站的是谁?让我猜猜......能让你理直气壮地把过错推到我身上......是老校长吗?”

    我把手上的镜子放进口袋,站在礁石上叹了口气。身后的人立刻问我是不是应该回去。

    “回办公室吗?”我说,“但是我觉得在这里走一走也是一个好选择。”

    说完,我拿起拐杖动起来。脚踝上的伤口还是很痛,圣芒戈已经为这道伤口下过定论:它所带来的伤疤与疼痛将会一直陪着我,直到坟墓。

    这个结论给我的感觉十分奇妙,就像是回到小时候,那个突然拜访的学生告诉所有孤儿的那样:剪子会和十字架同时落地。

    有时候我会在莫尔索身上找到家庭的痕迹,有时候我又觉得,他跟孤儿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见过他的奶奶,那个胆小的老猫。她跟老路易莎还是朋友,可惜,那个老虔婆一出事,她就再也不敢出现在我面前——这个行为甚至比我坐在魔法部办公室里的时间更早。

    一个趋利避害的奶奶,一个胆大妄为的孙子。莫尔索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跟在我身后,去学着怎么跟这些老家伙斗智斗勇。

    这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等到我走回那座小房子,推开铁门,站在我面前的是面色铁青的莫尔索,以及见到我之后吓得瑟缩一下的金斯莱。

    那面镜子就摆在桌子上。

    我拿起它,递给金斯莱。

    “派丽可,那是......”莫尔索想提醒我。

    “是的,我知道。”我说,“所以他才会坐在这里和我说话。金斯莱,你应该拿起它。每当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想一想,你究竟应该怎么做。”

    “下次不许失败了。”

    说完,我把镜子重重塞回他的袖口。

    在走廊上,我对莫尔索说:“刀子需要磨,间谍也一样。金斯莱是邓布利多亮名牌送到我这边的人,他不仅是间谍,也是人质。”

    “部门里的人都在怀疑他不够忠诚。”他说。

    “他对我们毫无忠诚可言。”我说,“但是,我们不能保证所有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人都是‘朋友’,我们也需要一些......立场不那么坚定的。”

    他思考一会,向我确认:“他的这次失败也在你的计划之内。我看了你给我的名单,上面都是些中立派的人,而且家族兄弟姐妹众多。如果金斯莱这次失败,那些人也会受到‘不信任’牵连,如果有人员伤亡,账也算在他跟神秘人头上。”

    “差不多。”我说,“刨除你我所知道的最特殊的情报,金斯莱在世人眼中可不算站在我们这一边,他之前深受福吉信任,不是吗?”

    “所以,他是一个警告。”莫尔索顺着我的提示往下说,“那些人总想两边甚至三边讨好,实际上,中立的后果只可能是变成充数的弃子。”

    我满意地笑了一下:“金斯莱被你整的够呛,等他的□□结束,你应该去他那边多走动,道个歉。”

    “我觉得他不想再见到我。”他说。

    “噢,但是他还是会客客气气地接待你,就像你得去见他一样。”我说,“对于他这样的夹缝里的可怜人,你就要趁他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吓吓他。把他吓得够呛,他就会听你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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