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点一下手环可以弹出屏幕看详情哦。”摊位里的老师探出身子,伸长手帮林游语点了一下,一块黑底白字的屏幕亮起来。

    跟全息投影似的,不知道什么原理,右上角甚至显示着满格小信号,而且竟然没有电量标志。

    杨绘绘不可置信的目光在屏幕那个大大的“0”上停留许久,像是硬要给它盯出个“1”似的。

    羽然也歪着脑袋看屏幕,见到真是一个大零蛋,觉得有些好笑:“林游语同学,你家里人没有给你打零用钱吗?”

    林游语却毫不在意,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关掉屏幕,手插进口袋里:“我老爹大概根本不记得这事,连我去学院那天行李都是自己准备,估计在他眼里,我只是溜出去玩了。”

    “我小时候有次在后山里迷路三天,我爹都没发现,还是运气好撞上了采药的镇民,把我送回家。”

    这心也太大了。他们震惊,顿时觉得有这样的爹,林游语能长这么大还挺不容易的。

    所以,既然这是零用钱......

    杨绘绘转向王灼和黄郁,盯着屏幕上明晃晃的三个零,崩溃大喊:“我和你们有钱人拼了!!”

    王灼盯着他粉色的屏幕,被莫名其妙吼一脸口水,不明所以:“这就叫有钱了?我怀疑我爸少打了两个零。”

    黄郁听到,抬手对着他后脑就来了一下,啪“的一声,格外响亮”:“叔叔特意少打的!临走时还跟我说要好好看着你,好好历练历练,不要天天摆大少爷的架子!”

    王小少爷吃痛,抱着后脑,提高嗓门控诉:“你信不信看一下柳决学长和羽然学长的积分!他们才是真有钱人,我们这点算什么!”

    杨绘绘咂咂嘴,一想也是,按照之前的学长所说,羽然和柳决甚至能进中央拍卖场,这拿出来卖的各个都是上等货色吧。

    谁曾想,他们视线刚落到两人身上,羽然就戳戳手环,非常大方地点开积分页面,蓝色面板跳出来,数字呼噜噜滚动,眼看着就要停下来......

    夏末秋初,夜风凉爽,吹过每个人的发丝,仿佛也让屏幕亮起的莹莹光芒抖动了一下。

    10。

    全场寂静,羽然哼哼两声,手依旧举在他们面前,昂着头,等他们的反应。

    “额。”杨绘绘收回伸长的脖子,试探问道,“羽然学长,你不会以为我们会问你为什么也这么穷吧。”

    羽然没想到这出,僵住,看向他们:“难道你们不问吗?”

    王灼撇撇嘴:“为什么要问,我觉得学长你没钱很正常啊。”

    “你白大褂都焊身上了。”这是黄郁。

    “甚至没有宿舍住。”林游语补刀。

    “而且你爸看着......也不像是会给零用钱的样子。”杨绘绘委婉道。

    想到羽流川那雷厉风行的养崽态度,感觉是能直接断生活费的类型,自力更生流派的拥护者。

    周围听到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连摊位车里的老师都忍俊不禁,啧啧两声摇头,尽显“可怜啊可怜”的意味。

    羽然气得差点吐血,直接抓起他们的手,怒道:“走!跟我走!”

    王灼和黄郁一时没挣开,所幸跟着他跑了。

    青年带他们气急败坏地走到集市边缘,远处隐隐可见医务楼隐于夜色中,杨绘绘甚至注意到他们三楼的秘密基地又没关窗,白窗帘被吸到窗外,簌簌直飘。

    羽然指着他们的医务室,深吸口气就要开口,旁边的柳决突然露出淡淡的笑意。

    嗯?杨绘绘注意到这个细微的表情,感到奇怪,转头看向一旁昂首挺胸的青年,怀疑羽然可能要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了。

    而王灼和黄郁还一脸敷衍,就差跟羽然明说“你就演吧。”

    “看到我们的秘密基地了没。”羽然问。

    “看到了——”他们拖长音调回答。

    “我的!”羽然喊道。

    “什么你的。”王灼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们就没注意到那间房从来没别人进来吗。”羽然在风里凌乱。

    黄郁说:“正巧没人来用吧。”

    羽然气结,再次强调:“没人来是因为我看你们喜欢呆着,所以把那间房买下来了!!”

    他们先是愣了几秒,随后齐齐倒吸口凉气。

    “你们知道买学院的一间房有多贵吗,还是医务楼的,那可是三楼最好的房间!”羽然语速极快,一个词一个词机关枪似的嘣,砸得他们一时间有点蒙。

    再看那间开着窗的房间,突然觉得它镀了层金光,空气里的酒精味都变成了金钱的气息。

    “厉害厉害。”林游语感慨,打破死寂。

    “就这???”羽然没得到想要的反应,一副你们这群小屁孩不懂大人辛苦的模样。

    他们四小只对视一眼,都笑起来,一下立正站直,冲羽然严肃鞠躬,齐声道:“谢谢你——羽——然——学长——”

    “这还差不多。”羽然心满意足,点到为止,高抬手猛拍两下柳决的肩,自豪道,“好兄弟,是时候给这群小孩长长见识,看看真正的有钱人了。”

    被羽然一打岔,他们都忘记柳决的没看了,此时纷纷转头,已经等着看到十位数然后问他是不是也买了套房了。

    但当数字冒出来时,杨绘绘当场就要晕过去了。

    “救命,我晕数字。”她扶额,捂住心口大喘两口气,“这是几位数??”

    “123456789......”黄郁拿着手指头在屏幕上点,指尖颤抖,“过......过亿了!!”

    这还是人吗?他们在心里大喊。

    “羡慕吗?”羽然得逞似的笑起来,“拿命换的。”

    “我也想要钱......”杨绘绘虚弱地举手。

    “那我教你们啊。”羽然点灭柳决的屏幕,指指前面花坛边上,开着两个小灯的木板,一如往常那样招呼他们:“看这边看这边,同学们,现在是羽然老师的常识课时间。”

    “尤其是杨绘绘同学。”他突然说点名,杨绘绘一激灵,就听见他说,“你最没常识,来,站到第一排。”

    想想即将获得赚钱之道,杨绘绘还是很激动的,小跑两步,走到最前面,看那块木板上写着什么。

    一眼过去,眼花缭乱的,好像是设计图之类的东西,还划了很多标注线,看模样有点像前世某个一线城市的地标建筑,用形状来概括大概就是,一根串上扎了三个球?

    月上中天,他们就地盘腿一坐,都仰头看着羽然小老师,身后来来往往有学生走过,看他们一眼也没多在意,各自干各自的事去了。

    羽然装模作样轻咳一声,屈指敲敲木板,“笃笃”两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们就从最简单的开始说吧,大家手上的这根手绳只有在天灾塔的覆盖范围下才能使用,而天灾塔现在已经将大部分人类领地都覆盖了。”

    “但是异端活动剧烈的地方,天灾塔很容易被破坏,就像我们那天森林出征遇到的情况一样。而手环除了查看积分,还有通讯作用,你们可能会疑惑,手环的原理是什么,其实手环就是我们最初的天灾科技,是由异端的经络制造成的,它能和天灾塔产生共鸣,由此联通每一个手环的使用者,构成一张巨大的信息网。”

    “我有问题!”杨绘绘举手。

    “你说。”羽然很和善。

    “天灾科技的本质是什么?”杨绘绘思考,“我完成过异端剑的构筑,看起来它就是靠异端的血液驱动的,但为什么异端的血液可以驱动天灾科技?”

    “不止是血液。”羽然纠错,低头想了一会儿例子,“就比如你即将投入使用的安全气囊,它就不需要异端的血液驱动,而是靠异端的皮毛。”

    “异端全身都可以使用?”杨绘绘震惊。

    “对。”羽然点头,“所以柳决的钱,很大程度是将完整的异端尸体带回来售卖而攒出来的,但我们都经历过和异端的战役是吧,完整带出异端尸体本就困难重重,尤其是队友如果是像王灼这种使用元素能力的,那尸体几乎只有血液能够使用。”

    他们都恍然大悟,一下子看向柳决的目光里都充满敬佩。

    “而你要说天灾科技的本质。”羽然点点另一张纸,那上面画着一只简笔画异端,和一个火柴人,“天灾科技的本质是天灾的力量,天灾给予人类的力量是刻印,给予异端的力量则到现在都没有准确定义,但本质上这两者同源,因此可以相互影响相互克制。”

    杨绘绘抓到了其中的问题,没抬头,在小本本上写笔记,就着这个姿势又举手提问,:“所以天灾科技是只有刻印持有者才能使用的?”

    羽然顿了顿,欲言又止,随后表情凝重地嗯了一声。

    杨绘绘猛抬头。

    “等一下。”她语速慢下来,被浓浓的悚然感笼罩,几乎一字一句道,“如果对抗异端的天灾科技,只有刻印者才能使用,而刻印者又占人类的极小部分,从历史上来看,我们人类文明最初的科技又因初代天灾造成了断层......”

    “那比例最大的普通人怎么对抗异端?”

    怎么对抗那种,他们使用了力量都难以对抗的怪物。

    羽然看着女生,收起笑容,神色严穆,似是喟叹道。

    “杨绘绘同学,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是真正的末世啊。”

    四下静谧,虫鸟沉眠。

    她好像从没想过这点。

    所以她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这点。

    “可是。”杨绘绘有些思维混乱,“可是你们一开始就知道吗?”

    她的同伴们都很平静地看着她。

    “当然。”身侧,林游语轻笑着说,“我们是注定要为整个人类文明折断的长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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