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第一次死亡

    “啊——”她的尖叫声如同指甲划过玻璃那样刺耳。

    “女鬼”注意到他们,巨型章鱼般的下肢开始向外挣扎,触须有力而肥胖,挤满了整个楼道,窗框因推力咯吱作响。

    它头顶天花板,兴奋地盯着地上两只猎物。

    这些没有死去的女鬼和学生一起回到了教学楼里。

    沈行一意识到卫子晴恐惧的情绪,想劝她一起跑出再说,身后便受到一股力,跌到触须上。

    触须的内侧吸盘里尖刺密布,沈行一差点命丧虎口。撞到的伤口很快渗出血液,将绷带浸染。

    他痛得发出闷哼声,凭意志强撑才踉跄着跑开几步。而卫子晴早已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带吸盘的下肢拍打在地面,将板砖纷纷震碎,砸出几个坑。女鬼苏醒了新的力量,眼下青筋凸起得更加夸张,密密麻麻的经脉爬满了她的脸与身体,只能勉强看出任性。

    乌黑的眼中不时有血液涌出,将面孔弄脏。

    它行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追赶在沈行一身后。

    一人一怪间的距离开始缩短,沈行一也失去了逃跑的力气。伤口与距离上次进食漫长的时间让他虚弱疲劳,成为笼中待宰的羔羊。

    女鬼高高抬起触须,朝目标落下去。庞大的身躯扬起无数尘土,使得楼道中看不清一切。

    忽然,一道身影极快从天花板与女鬼间的缝隙窜过,来到触须下带走沈行一。

    “咚!”堆放在墙边的课桌椅与书本被砸了个稀巴烂。

    死亡的阴霾并未如预期中将他吞没。沈行一被迷住了视线,只觉自己落到个柔软的怀里。

    “谢、谢谢……”他吃力地说完,猛地咳嗽起来。

    “不用谢姐,姐只是个传说。”宋肆青勒住他的腰,把他扛到肩上,撒丫子躲避了女鬼的攻击。

    沈行一一阵天旋地转,头顶是灰扑扑的地板,血压冲脑彻底失去了力气。那个神秘人正扛着他四处上蹿下跳。

    怎么还有人会飞檐走壁啊!地球ol玩家什么时候又背着他升级了?他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这一刻沈行一感到深深的无力感,作为21世纪优秀的高中生卷王,他曾经肯定自己能牢牢地掌控人生。

    规则降临后,一切都失控了。他的智慧依然有用,带他在规则怪谈世界中寻找出路,巧妙地活下去。

    可他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学子。智慧带来的成就感逐渐被稀释,他要拿着刀子和别人讨论怎么去杀鬼,还因为不够强大差点丧命。

    沈行一感到浓浓的绝望感。他被神秘人放倒在地上,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香味。

    宋肆青钻进一间教室,发现沈行一不动了,赶紧使出熊的力量轻拍他的背:“你你你,你不会死了吧,没死就吱一声呀。”

    人类的生命无比脆弱,那天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死在她面前时,宋肆青觉得难过。她不想再看到有人类死在她的面前。

    “……你是谁?”沈行一被拍醒,问道。他想不起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了,也想不到他们班到底哪位姐能整这出。

    宋肆青没有经历回答他的废话,因为那女鬼挣扎着要进屋了。对女鬼来说,进入教室就像钻狗洞一样艰难,在全身进入教室之前,看不清他们的具体位置,只能狂躁地上下拍打。

    吊灯和风扇受到重击,轰隆着砸落在地上。

    方方正正的门框开始扭曲变形,白墙裂纹不断变大,在挤压下墙内的碎砖块也掉了出来。

    她本想等它即将进来时,再带着沈行一出去。

    但很快意识到这样不是办法。教室门迟早白女鬼挤成随意进出的大小,而女鬼离开教室后追赶她的速度只会更快。

    宋肆青重新背起沈行一来到后门,并没有急着走进去。

    女鬼进入教室的最后一刻,她将沈行一放在走廊地板上,关上门并锁好。

    “喂!”沈行一努力睁开眼睛,看到消失在门缝中的人影,意识到她做了怎样的牺牲,挣扎着爬起来,可是都来不及了。

    宋肆青与女鬼面面相觑。

    第一,她不叫喂。

    第二,她现在慌得一批。

    她躲开女鬼致命一击,成功把前门也关上,尽管这扇门已经摇摇欲坠。教室内只剩下她们。

    她一甩背包,做好全力格斗的准备。包中那本课上发的旧笔记本摔在墙角摊开,纸张最后几页均匀的竖起,铺满了飒爽有力的红色钢笔字。

    触须挥舞的劲风很快把这页纸拂了下去。宋肆青赤手空拳,之前就不是红衣女鬼的对手,现在全靠速度来躲避攻击。

    被砸碎的设备“嘭”地炸开,碎片刮过额头,还是留下伤口。

    触须劈头盖脸式袭来,她在最后关头避开进攻,绕到女鬼身后一个纵跃,拳头来到女鬼身后。

    拳拳到肉,女鬼发出愤怒的嘶吼。在她真正击穿女鬼的身体之前,触须划过扫飞了她。

    宋肆青摔在墙上,顿时痛地失去力气,滑坐在墙角。

    手垂在身侧,无意中碰到笔记本,她低头去看,发现是一本写满了的日记。

    最后一页用红色钢笔字写着:“我已错过黎明,请后来者不要放弃。”

    这话她一定在哪儿听到过。对了,是那个丧葬风的迎新ppt上。

    宋肆青捡起日记,深吸一口气,绕到女鬼身后进入它的视野盲区,试着将日记翻到开头。

    “2月6日  周一  晴

    开学很忙,今天的任务也圆满结束,但是从体育馆出来的时候,碰到了灵异事件。我在球网上捡到纸条,以为是谁扔的垃圾……”

    这些都是今年开春时候的生活,宋肆青翻阅几页,发现这个时候学校里竟然有规则怪谈出现。

    这比公众所知怪谈降临的时间,早了整整五个月。

    还没等她阅读完,女鬼闻出她的气息,发起猛烈的进攻。嘴里反复唱起那段戏腔。

    “三更未消读书意,伴君勤学拂青灯。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夜恨与妾伍。

    君怨勤学方已晚,年少为妾争缠头。”

    它每当唱到第六句,就会回到第一句。不像广播器里找到的录音盒,似乎后面还有两句。

    宋肆青听得头疼欲裂,稍不留神被触须按到了窗户上,吸盘刺入她的皮肤,吸食她的血肉。

    当半个身子被吸得如同干尸一般时,血肉沿着骨骼重新生长出来,无法彻底死去。

    宋肆青痛极了,在昏死过去的边缘徘徊。

    “你这个人是不会死吗?”有个充满疑惑的声音从下方响起。

    一个穿着深灰色毛衣的男人正坐在窗台上,饶有兴趣地盯着宋肆青。他生着双明媚动人的桃花眼,棕色浓密的中短发凌乱的恰到好处,狼尾发型裹着脖子,卷出自然的弧度。

    “如果伤口致命,也是会死的哦。”宋肆青反正无力挣脱,便耐心回答道。

    “彻底死去?”唐郁风问。

    “还会活过来。”如果换做平时,宋肆青会因复活能力感到小骄傲,但她现在痛不欲生。

    想到等会儿死了还要活过来被继续折磨,她内心五味杂陈。

    “好厉害的存在。”唐郁风勾了勾唇角,真诚地夸赞道。

    宋肆青很好奇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你一点也不惊讶,以前见过和我一样会死而复生的人吗?”

    “那倒不是。”唐郁风为了同她面对面沟通,跳下窗台来到宋肆青正前方。他的身体穿过女鬼,半透明状地重叠在一起,耸了耸肩膀道,“我死后都能变成鬼,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鬼?你是谁?”宋肆青这才注意到,刚刚入秋的天气,他却穿着厚厚的毛衣,显然是在夏天前就死了。

    唐郁风双眼弯成月牙:“认识一下,我叫唐郁风,是银川大学的学生会会长。应该是你翻了我的日记,所以我被强行召唤过来了。”

    “我叫宋肆青,是新生。”女鬼加重力道,疼得她吱哇乱叫一阵。宋肆青看着眼前这个学生会会长,心中感到疑惑。

    原来的江衍担任会长之前,学生会长叫唐郁风?

    来不及问更多问题,唐郁风先说道:“肆青,需要我帮你吗?”

    她艰难地点点头。

    “那你把日记拿在手上,这样我才能触碰你。”

    宋肆青低头寻找,发现日记本掉在窗台上,离脚三寸的位置。

    她努力向下挪动,伤口在玻璃上蹭出大道血痕。片刻过后,终于用脚尖将日记勾起来,送到手里。

    摸到日记后,唐郁风在她面前变得实体化,如同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爬上窗台抱住宋肆青的脑袋:“乖,放轻松。”

    “啊?”

    下一秒,宋肆青在疑惑中头颅进行360°旋转,脖颈发出“咔嚓”声后断了。

    痛,撕心裂肺的疼痛后一切感知都在几秒钟内消失。

    世界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瞥见唐郁风斜靠在墙边,笑吟吟道:“没有很痛吧,我下手很果断的。”

    这就是救她的方式?宋肆青刚想奋起抗议,却发现她看到的东西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女鬼依旧狰狞,但吸盘已经退出她的身体,无法伤害到她。

    原本白墙黑板的教室变成了一间古老的屋子,木板潮湿发黑,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门窗到处是繁复的雕花。

    “还真被我猜对了,这样就能恢复你的精神值。”唐郁风食指抵着下巴喃喃自语两句,问她道,“你是不是都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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