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存摸不着头脑，和沈慧、沈局长对视一眼，最后看向浑身往外冒冷气的傅应诩。
直到服务员陆续将菜端上来，谁也没有出声。
沈存咂舌，偏头隐晦的看了眼沈局长。
他们今天来身上可带着任务，傅应诩为什么组今晚的局，几乎不用怀疑，就是让宋懿了解情况的。
宋懿和沈慧坐在对面，不时说两句话，吃到一半的时候，明显注意到沈局长开口的内容并非寒暄性质的废话。
沈慧正聊到邱泽这几天对她特殊又明显的关注，兴奋异常，宋懿应付不过来，在桌底压了压她的手，做了个幅度很小的“嘘”的动作。
沈慧一顿。
傅应诩的冷冰冰态度给人的印象太深刻，她下意识以为宋懿要提醒她收敛一点，立刻做了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一个眼神都没往对面看，低着头开始专心吃饭。
笑话，她已经因为占了宋懿旁边的座位而被“注意”到了，可不想在这个基础上继续加码。
沈慧余光瞥了眼宋懿，发现她也低着头，不夹菜，只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没了亲哥的孩子没有娘啊。
沈慧的目光慢慢变成理解和心疼。
她简直不敢想象宋懿和傅应诩一起住着有多痛苦折磨。
宋懿没抬头，自然错过了沈慧的视线。
她的心思不在今晚的食物上，听着沈局长和沈存从西南今年提前的招飞谈到和崔家的恩怨，有种眼前一亮的清晰感。
即使沈局长作为公职人员，说话始终带着客观态度，然而即使这样，宋懿也明显感觉到他的个人看法。
崔时恪重利，长久来看，不是最优的合作对象。
他接手崔家的时间不长，需要连续做出成绩，才能让崔家那些人心服口服，再也没有任何觊觎余地。
晚饭渐渐到了尾声，沈存和傅应诩对上视线，收回目光时不经意往宋懿身上扫了一眼。
这姑娘看起来挺乖的，倒不像傅应诩说的那样。
他看一眼时间，揉了揉旁边沈慧的脑袋，轻声：“我出去接个电话，一会准备回家了。”
沈慧眨眨眼，往自家老爸那一瞥，点点头。
沈存出去了。
没了他时不时挑起两句话，包厢内陷入寂静。
傅应诩的面色一如既往疏冷平静，宋懿余光瞧着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门外，拉了拉沈慧的手。
沈慧秒懂。
去卫生间嘛。
沈慧轻轻松松起身，给沈局长递个视线，后者轻轻颔首，又看向傅应诩，表示要离桌。
傅应诩视线落在她身边垂着头的宋懿身上，漫不经心点头。
沈慧的心不自觉抖了抖，拉起宋懿，一溜烟消失在包厢内。
“不是我说，”沈慧拉着宋懿，沿走廊往前走，“你应诩哥也太吓人了。”
宋懿四下扫了一圈没见沈存身影，语气略微敷衍，“吓人？”
有时候确实挺吓人的。
她突然想起两年前的除夕夜，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说傅爷爷从犄角旮旯里给傅应诩找出个娃娃亲。
那个除夕夜兄妹两单独在家，宋怀章拒绝了蒋昭的邀请，在家里大展身手，做了一大桌菜。
“娃娃亲是已经去世的傅奶奶和周家订下的，说是这么说，也得两个人你情我愿才行。”宋怀章说。
见眼前的姑娘出神，他嘴角微勾一笑，“在想什么？你应诩哥现在可能正陪着周愔一起放烟花呢。”
宋懿白皙细腻的小脸上几乎立刻出现了惊讶和不可思议两种情绪，“他会放烟花？”
还是陪着人？
这可能性大概比火星撞地球还低。
宋懿扯回思绪，两人已经到卫生间门口。
沈慧先进去了。
宋懿在这边没看见人，往另一侧遥遥一看。
走廊下立着一道清俊身影。
沈存看样子已经讲完电话，正收起手机。
往这边看时，他的视线仍然是温和的，带了一点笑意，和宋懿打了个招呼。
他往这边走，看起来准备回包厢。
宋懿两步走过去。
“沈，沈存哥。”
清脆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沈存和顾熹平不一样，他的公司、合作意向、个人行为都偏向傅应诩，宋懿有些拿不准，接下来的谈话会不会传到傅应诩耳朵里。
她定了定神，看过去。
沈存笑了下：“有什么事吗？”
宋懿犹豫了下，没有任何前.戏铺垫，径直问道：“你知道...我哥吗？”
沈存脸上一丝惊讶闪过，宋懿补了一句：“宋怀章。”
沈存几乎立刻了然。
“那个天之骄子嘛，成绩四年第一。”
宋懿呼吸颤了颤，忍住忽然升起的鼻酸。
现在从其他人口中听见宋怀章的过往，已经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晦涩凄惘。
她压下情绪，笑了笑，“你们认识吗？”
沈存说：“我单方面认识。”
他像调侃似的，随口道：“很多人都认识他，毕业招飞那年，西南和国航抢着要他。”
宋懿微顿。
她最想知道的问题来了。
她紧接着开口，有一些急迫：“他最后为什么选了国航？”
以宋怀章和傅应诩的关系，他应该选择西南才对。
沈存眉梢轻轻一扬，“这个...我可不知道。”
“大概...各方面衡量下来国航比较好？”他看向包厢的方向，“傅总应该比较清楚这些。”
她怎么可能直接去问傅应诩。
沈存何等人精，一个微小的表情就知道宋懿现在在想什么。
想到傅应诩的叮嘱，他隐晦道：“前两年崔家和傅家打架很严重，宋...你哥和傅总关系好，他肯定是相信傅总的。”
相信傅应诩？
宋懿嘴角不甚明显地往下一撇。
顿了顿，沈存语气温和：“你不用担心傅总——我听说你哥有个信托放在他名下，是你的教育资金。”
宋懿顿了顿。
沈存以为她担心的是自己未来没人照顾？
不过那个信托——
宋怀章好像...确实说过这件事。
·
回到包厢时，宋懿看一眼时间，又下意识转向傅应诩。
男人面色沉静地起身，面料昂贵的西装搭在胳膊上，淡淡视线投向她。
宋懿微微抿唇，低头避开那道带着些微压力的目光。
这一幕强弱分明的图景落入沈慧眼中。
抬眼看了看正在和傅应诩客套的父亲，她心中悄然冒出一个想法。
“爸。”
她脆生生叫了声。
沈局长“哎”了一声，“好了，这就回去了。”
沈慧说：“我想起来宋懿的作业本落在我那了，她说她晚上要看来着，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她眼见着自家父亲和堂哥的面色齐齐倏然一紧。
“...我想着要不然宋懿去家里住一晚，明天我们还能一起上学。”
包厢内的空气比此前还要寂静些，沈慧稳稳心神说完，立刻看向宋懿，眼里满满的“我够意思吧”。
宋懿余光看了眼傅应诩。
他目光很静，笔直落在她身上。
短暂沉默。
沈存和沈局长都没说话。
他们在等傅应诩开口。
沈慧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环境简直令人窒息...
她同情地看了一眼宋懿，小声问：“对吧？”
包厢内灯光明亮，傅应诩站在离门较近的那一侧，修长侧影落在干净洁白的瓷砖上，身形颀长优越。
宋懿无意识盯着看了一阵，右手被沈慧摇了摇，猛然回神。
“什么？”
沈慧对她走神很不可思议，但眼下环境压抑又奇怪，她被沈局长警告好几眼，不敢明目张胆让宋懿跟她回家。
沈慧余光一扫，忽然瞥见宋懿白皙耳垂的点点微红。
这是...包厢温度太高了？
沈慧还在纳闷，温度一直也没变化啊。
傅应诩神色淡淡，看向宋懿：“你想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