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应诩垂眼，视线扫至女孩乌黑柔软的发顶。
长发松松扎在脑后，显得人柔和乖巧，但这姑娘远没有看起来这么安静。
傅应诩注意到宋懿看向身后的视线，声音微冷，“吃饭了吗？”
宋懿心虚，收回视线，声音很小：“没。”
傅应诩似乎叹了口气，“去楼下吧。”
宋懿小幅度点点头，见傅应诩转身和林启说了句什么。
“苏祈的事先拖着，等崔家先联系。”
宋懿瞬间打起精神。
苏祈？
这不就是昨天晚上在食堂听见的名字吗？
他是好像是那个...李腾的堂弟。
初步能确定，现在在西南任职，听昨天吵架的语气，职位还不低。
苏祈和崔家也有关系吗？
宋懿正想着，眼前阴影投下，头顶忽然被轻轻拍了拍。
“走了。”
宋懿微微抿唇，头顶残留着一丝温度，连发丝都仿佛染上了傅应诩身上冷冷淡淡的气息。
她跟上傅应诩。
去电梯的路上男人没说话，宋懿有些忐忑，见傅应诩刷卡进电梯，跟在后面，一边轻声开口：“沈慧说想看看她堂哥，我陪她一起...”
傅应诩立在身侧，身形颀长挺拔。
电梯内没有其他人，他单手收进裤袋，神情带了几分懒散，闻言轻笑：“你也想看看她堂哥？”
“不...不是！”
一双黑眸微微瞪大，宋懿下意识否认，“我不认识她堂哥。”
傅应诩：“你刚刚不是在看吗？”
“......”
宋懿没想想到他真看到了。
她于是岔开话题：“沈慧说这里的食堂很好吃。”
傅应诩轻哂。
电梯门适时打开，傅应诩带着宋懿向与众多窗口相反的方向走。
走进包厢时，宋懿勉强想起两年前，蒋昭和哥哥几人来这吃饭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地方。
傅应诩似乎很忙，刚坐下，点餐的平板都没亮起，宋懿看见他接了个电话。
傅应诩扫了眼宋懿，抬抬下巴，“吃什么先点。”
宋懿想听他的讲话内容，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于是装作认真地低头，随便勾了碗面。
“合同先准备好...违约金照付，直接给他，苏祈的事没得商量。”
“让崔时恪给我打电话。”
傅应诩说的很简短，语气凉意渗人。
宋懿给自己点完才发现好像要给傅应诩点，但她对男人喜欢什么没有概念，索性直接在数量那栏改成二，点了提交。
傅应诩挂了电话，看过来：“点了什么？”
宋懿低头看了一眼，老老实实：“牛肉面。”
傅应诩没说话。
宋懿观察了下他的表情。
她猜傅应诩大概是想问，平板里这么多菜她为什么选了一碗平平无奇的牛肉面。
当然是因为方便。
宋懿有些心虚，后半程一直没抬头。
直到两碗面端上来。
宋懿一抬眼看见两个碗里皆是绿意一片，神色微僵。
葱花和香菜。
她闭了闭眼。
傅应诩也发现了，他往对面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丝笑意。
宋懿不好意思麻烦他们重新做，已经做好自己把这些挑出来的准备了，傅应诩抬了抬下巴，对端进来的服务生示意：“重新做两碗，不要葱和香菜。”
余光里对面姑娘的头快低到桌子下面，傅应诩似笑非笑：“点菜的时候在想什么？”
宋懿咬咬唇，小声：“我又不是不吃葱和香——”
“你吃？”傅应诩挑眉，“那我叫她回来？”
他往门外看了一眼，眼看就要叫人，宋懿着急，“不用了！”
她嘀咕：“叫来叫去多麻烦。”
傅应诩语气清淡：“知道麻烦下次认真一点。”
宋懿理亏，低低回一句：“知道了。”
吃完饭，宋懿本想着问问沈慧在哪里，打算回学校，傅应诩领着她到了办公室。
“她堂哥会送她去学校，”傅应诩看出她在想什么，“里面有休息间，你想在外面休息也可以。”
他顿了顿，“我有点事要出去，午休完再让于叔送你去学校。”
宋懿下意识问：“你去哪？”
傅应诩看她一眼，眸底有丝笑意：“在这休息也要我陪？”
宋懿不说话了。
她不做声地看向办公室里面，当没听见。
傅应诩：“休息完再去学校。”
宋懿“哦”了一声，拉开门进去。
傅应诩走了。
宋懿一中午微微提起的心瞬间松了下来。
昨天和今天在这间办公室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远远看见办公桌上有一沓文件，宋懿走近，浅浅扫了一眼。
桌子最醒目的中间区域放着一份文件，她猜测很可能是刚刚的会议结束送上来的。
宋懿绕到电脑前。
聘用合同？
宋懿拿起来翻了翻，第一页赫然列着苏祈的名字，右上角有本人的一寸证件照。
合同条款很多，宋懿一条条飞快扫过。
她想起这几次听见的傅应诩的谈话内容。
苏祈是被推荐过来任职的...他犯了什么事，要让崔家先联系？
苏祈和崔家有什么关系？
他是崔家安排过来的？
宋懿脑海里冒出一连串疑问，忽然瞥见文件旁边还有一个小巧的银色u盘。
把u盘插进电脑时，她抬头看了眼时间。
办公室里电脑没有锁，宋懿心情有些雀跃，余光注意着门口，一边打开了u盘。
录音...视频文件...
宋懿打开其中一个人名，流畅却语气略显急促的声音传出来。
On the record？
Yes.
竟然是允许被公开记录的。
对话中专业名词太多，宋懿能听出提问的人语气一直很平静，当事人却很情绪化。
她打开一个中文人名的音频。
内容清晰许多。
这个受访人，竟然是从西南退休的机长。
他说的内容并非对西南有利。
福利聊胜于无，休息时间少，年终奖延期，无伤大雅，却足以给西南抹黑。
傅应诩和顾熹平不是合作伙伴吗？
他这怎么会有这些录音？
宋懿一个个翻下去，正想打开后面的视频，放在旁边的手机蓦然亮起。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外面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才接起电话。
竟然是林启。
“宋小姐，傅总让我确认一下您有没有去学校。”
宋懿：“......”
她顿了顿，轻轻“哦”了一声，“我...刚醒，马上去。”
“好的，”林启语气温和，“我挂电话了，宋小姐，再见。”
宋懿只好：“再见。”
林启打电话的时机刚好，再晚下去她下午的课就要迟到了。
宋懿拔了u盘，最后扫了一眼傅应诩的电脑桌面。
这里也有一个独立的文件夹。
她一顿，抬眼看过去。
Swan？
什么鬼东西。
·
梧城一中
转眼临近国庆假期，班主任站在讲台前，宣布假期回来后，每周六需要延长补课。
同样，下学期开始，学校为准高三学生增加晚自习。
延长补课是“自愿”的，陈明讲完后环视教室一圈，表示有不想来的同学可以举手登记。
沈慧撇撇嘴，回头跟宋懿翻了个白眼。
宋懿嘴角扬了扬。
她想起刚回来时沈慧兴冲冲说周六约了堂哥一起去图书馆。
等等...
宋懿做题的笔蓦然一顿。
沈慧的堂哥本科京大毕业...和傅应诩是一个学校。
似乎还是同一个专业。
堂哥名叫沈存，京大毕业后出国留学，是航空领域的科技新贵，市场上的黑马。
一年前沈存主张收购已经在逐渐没落的信鑫联航，大刀阔斧改革更换定位，通过技术实现了高空WiFi全覆盖，在旅程中也能随时上网。
海跃开设的航线不多，胜在质量高，一步步稳扎稳打，成绩斐然。
傅应诩这是在拉拢海跃。
宋懿想起中午听到的那些对西南不利的录音文件，心脏剧烈跳动一瞬。
傅应诩要对顾熹平下手？
他们中间出了什么矛盾？
可傅家和崔家向来敌对，傅应诩显然很在意目前在西南任职的苏祈，这是他攻击崔时恪的突破口。
傅应诩不至于在这时候和顾熹平挑明。
也许可以从沈存那探探口风。
宋懿正想着，隐约听见下课铃响，沈慧来到她身边。
“想什么呢？”她挥挥手，“小陈刚刚说让你下课去办公室找他。”
宋懿反应过来，点点头。
沈慧挤挤眼，凑过来悄声道：“我猜他是要跟你说保送的事情，大约也是这个时间了。”
宋懿微愣。
是了，她差点忘记这件事。
到办公室，陈明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宋懿啊，这次叫你，是跟你谈谈保送的事儿。”
想到傅应诩，陈明没绕弯子，开门见山，“你要不要这个名额？有目标院校了吗？”
宋懿的各方面表现无疑是顶尖合格的，他们班两个名额，陈明已经和另一位同样成绩优异的男生聊过，确定了相关证明资料的提交时间。
宋懿微顿，“有哪些学校？”
陈明狐疑看她一眼，疑惑她在这之前难道不知道。
宋懿说：“我之前没关注这些。”
陈明讪讪：“好吧...其实是你哥之前跟我提过，他清楚你的成绩，上学期期末成绩出来后来找过我。”
宋懿一愣。
想到宋怀章，她鼻尖立刻泛起酸意，抿了抿唇瓣。
她轻声问：“他还没跟我说过...我哥怎么说的？”
陈明细细分析：“你没有参加学科竞赛，凭成绩的话，保送京大外语系没问题，至于你哥的话，他当年竞赛拿奖，如果没去京航的话，本来也可以走竞赛保送这条路。”
宋懿：“京大？”
陈明：“怎么了？”
京大是全国最好的大学，每年几十万学生挤破头都想进，外语专业更是王牌之一。
宋懿顿了顿：“还有其他选择吗？”
她还没想好，未来大学四年，要不要离傅应诩这么近。
陈明有些糊涂了。
“有是有，南方的南大啊——”
他观察着宋懿的表情，试探道：“你喜欢南方的话...凭你这几年拿的舞蹈方面的奖项，京南舞蹈学院也是不错的选择。”
京南舞蹈学院是全国顶尖舞蹈学府，位于南市。
距离京市两千公里。
宋懿没说话。
陈明知道这些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决定，放宽语气：“我先提醒你，毕竟提交资料的时间就在学期末。”
见宋懿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继续：“保送京大的名额...只有一个，你要在月底前给我答复，不然就给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