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替献舞之事,最后的决定权在陈邬手中。
于是,傅如雪就被女管事带着往晚宴举办的场地去了。
出众的美貌,令陈邬一眼就叫出了“丹月”这个名字。
傅如雪屈膝一礼,恭顺道:“丹月见过陈先生。”
女管事很有眼色,将事情原委说了,又好一通夸傅如雪舞跳得好。
陈邬同意了换人,随后吩咐道:“时间紧,你与乐工赶快定好曲子,顺便熟悉熟悉场地。”
傅如雪眼睛一亮,唇角含笑,声音娇软道:“先生,可否指点丹月一二?”
这一笑,将少女的清纯妩媚展现得淋漓尽致,撩动人心。
陈邬不由浮想联翩,态度更是和善许多。
“哦,想让我指点什么?陈某只会赏舞不会教人跳舞呀。”
傅如雪在铺着软毯的场地中间走着,一边伸手指向高出一截的两个主位,一边美眸含情般看向陈邬。
“丹月愚钝,不知这里哪个坐的是将军,哪个坐的是殿下。”
“丹月入府是为伺候殿下,可将军才是府中主人,丹月想敬杯酒,不知该先敬谁?”
陈邬目光不正地盯着傅如雪打量,心中暗道:倒是个有进取心的美人儿。
他走近几分,眼神如刮刀一般从傅如雪饱满鲜润的唇滑到交领间纤长的脖颈。
“殿下身份尊贵,自是事事以殿下为先。”
“不过你进府之后一直未得殿下垂青,想留下来过好日子,少不得讨好大将军。”
“大将军喜欢丰腴美人,你这……”
傅如雪袖中拳头攥紧,恨不得两拳捶瞎陈邬的眼睛。
心中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就在她快忍不下去的时候,陈邬终于被旁的事务引走了。
寸寸天光被夜色围拢,将军府门前点起了大灯笼。
宾客盈门,车马不绝,每一位进来的客人都奉上丰厚的礼品。
在一众顶着笑脸的人群中,容色俊朗神情冷淡的沈湛尤为显眼,仿佛落入鸡群的白鹤,引来许多人私下议论。
“这人瞧着面生,哪家的有人认识吗?”
“听说住的是老贾的院子,不过老贾今日似乎没来。”
“那知道做什么生意的吗?”
七嘴八舌的议论中,他们惊奇发现,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不知哪家少东家,竟一笔生意也没做。
要知道,他们这些商贾冒着风险来商州,不就是为了银子嘛,银货两讫立马走人。
“唉,你们盯着他看作甚,我这儿有个极紧要的消息,关乎生死!”
“切,咱们哪个不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钱?有话就说,卖什么关子。”
似是被人呛声心里不舒服,说有紧要消息的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大周要对商州用兵了,如今正紧锣密鼓筹备攻城呢!”
此话引得周围一静,沈湛闻声侧目,看了眼那中年男子,随后对沈金低声吩咐几句。
沈金点头应下,立刻装作好奇走向人群。
“这位大哥别危言耸听,大周和金元一直打仗,但拿下金州后一直休整。听说江南水灾,粮食供应不足,金元王朝也派人去京城求和了。”
“眼见着兵戈将息,怎会打起来。”沈金神色笃定,又带了点得意道:“我们少东家此次就是来谈大生意的,等到边贸一开,商州定会更加繁华。”
有好奇者问:“小兄弟,你家少主做的什么买卖?”
沈金下巴一扬,眼神睥睨众人:“盐铁茶,丝绸瓷器,玉石宝马皆可有。”
人群一下炸开了锅,有人不信,有人想叫沈金引荐,有人担心起自己的买卖……
中年男子脸色阴郁,愤愤道:“臭小子毛都没长齐竟在这里说大话,你家少主敢碰那些生意,脑袋不要了?”
沈金从怀中摸出一方玉印,其上兽首雕得惟妙惟肖,玉质细腻光泽绝佳。
“此乃前朝王室旧物,这样的宝贝我们少东家都用得,有什么不敢的。”
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沈金手中的玉印仅三指宽,但其玉料做工绝世罕见。
人群再度喧闹起来,这么个宝贝竟放在随从手中,看来那位少东家当真财大气粗,有权有势。
今日遇见了,若不上赶着巴结抱粗腿,怕是再难结识。
一窝蜂将沈金围住,张张笑脸都真挚极了,求着沈金引荐一二。
中年男子彻底被忽略,他咬牙暗恨,却也无可奈何。
他伸手探了探怀中之物,暗道只能见机行事了。
暮色四合,热闹的宴席上火烛盏盏,跳跃的火光仿佛应和着丝竹起舞。
勃尔铁与巴雅尔一同入席,宾客纷纷起身行礼问好。
勃尔铁大笑着与其中几人打招呼,随后才想起给众人介绍。
“诸位,今日宴席,是为我金元九王子接风洗尘,来,一起举杯敬九王子殿下。”
众人齐齐饮了一杯后,被提点过的某些人又端着酒盏上前。
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巴雅尔跟前夸赞起大将军治城有方,酒也一盏盏地轮流灌。
跟在身侧的阔台有些急眼了,殿下酒量一般,这么喝下去肯定得醉啊。
旁边,勃尔铁惬意地饮着酒,时不时逗弄一下怀里的姬妾。
守在身后的陈邬却是时刻关注着巴雅尔那边,瞥见阔台神情变化欲上前斥退敬酒之人,立即扯了扯勃尔铁衣袖。
“你们这些商贾,只想着巴结我们九王子,别忘了今晚是接风宴,须得让殿下快活才是,快滚回你们的位子上吧。”
勃尔铁笑骂几句,然后一挥手,冲巴雅尔道:“汉女的歌舞可是一绝,殿下可得好好看看。”
席间乐声一变,清脆欢快的笛声中一个窈窕女子快步入场。
她着一身粉白裙衫,肤光胜雪,长发如瀑,抬眸一笑间灵动娇美。
手中一根花枝红翠交叠,拂过脸颊之际,当真是人花相映美不胜收。
只一眼,沈湛脊背都绷紧了,目光随着少女身影移动。
他没想到她会以此方式入场,众目睽睽之下,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被放大,又如何行刺?
伴着乐声,傅如雪旋转、折腰,将剑招化为极具美感的舞姿。
盛放的花朵经不起摧折,化成瓣瓣落英飘洒开。
恰有微风拂过,花瓣随风吹到了沈湛席位方向。
傅如雪逐花而行,待到沈湛跟前时低眉敛目,唇微不可察地蠕动了下。
“准备动手。”
随即,她旋身离开,一双美眸迎上主位之人,脸上红晕似点了胭脂般。
眼波撩人,粉面含春。
勃尔铁受用得很,招手让陈邬近前,问道:“她叫什么?”
陈邬瞥了眼越来越近的美人,谄笑道:“她叫丹月,很是仰慕将军,不过原先是给九王子准备的,您若喜欢……”
香风袭人,傅如雪旋至高台,柔软的纱袖拂过勃尔铁的脸,腰间环佩也压不住的裙摆铺开在台阶上。
“小女丹月,敬将军一杯。”
微微喘息着,傅如雪屈膝在台阶上,随手端起斟满的酒以袖遮面一饮而尽。
她眼眸似水含情,与之对视恨不得溺毙其中。
勃尔铁忍不住伸手抚她面颊,傅如雪含羞低头,舍了花枝,双手捧起酒壶将方才的酒杯斟满。
“将军请饮。”
玉指纤纤,将酒杯递到勃尔铁跟前,瞧着美人俯首恭顺的模样,勃尔铁眼中欲念翻腾。
他大手抓住举杯的手,凑近了脑袋将酒饮尽。
眼见勃尔铁将一杯酒喝完,傅如雪脸上笑意不由深了几分。
即使被拉扯到身边紧贴坐着,也不能破坏她的好心情。
“陈先生,你走什么呀?”
傅如雪余光瞥见退开的陈邬,出声阻止。
这一句声音不高不低,听到的人都不由愣了下。
傅如雪甩开勃尔铁的手,起身站定,冲陈邬笑得格外开心。
然后一个猝不及防的拳头,“砰”地砸向陈邬下巴。
“贱人,你在干什么!”勃尔铁震怒地拍案而起,抬手欲掐傅如雪的脖颈。
傅如雪早有防备,矮身躲过就往台下跑。
沈湛迎上前,腰间软剑如蛇般逼退围拢过来的蛮兵。
然刚一交手,一声女子惊叫直刺耳膜。
“大将军吐血了!”
在场的视线皆汇聚到台阶上,只见勃尔铁面如黑铁,唇上胸前皆被鲜血浸染。
他伸手抹了一把,黏湿的触感和鲜红的颜色令他神色焦灼。
“解药!将解药交出来本将军……”
话至最后,人已站立不稳,旁边的姬妾想要搀扶,却被连带着重重摔倒。
微醺状态的巴雅尔瞬间恢复清明,阔台护在他身前,想先带他离开此地。
“不行,我不能走。”巴雅尔按住阔台肩膀,目光落在生死不明的勃尔铁身上。
“阔台,你去看看情况。”
台下,勃尔铁的倒下刺激了蛮兵,他们迅速展开攻击。
沈湛甩开宽袍长摆的外衫,一身劲装矫健敏捷,即使要一直护着傅如雪,也不落下风。
傅如雪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他出手如电,看他迅疾如风。
胸腔里的心脏重重跳着,血液一股股灼烧起四肢百骸。
他们的配合仿佛双人舞,游弋在刀锋组成的舞台上,飞溅的鲜血,撩断的发丝,无不述说着这场舞的惊心动魄。
但随着加入的蛮兵数量增多,这场舞不出意外会以主角的死亡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