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

    云遮月,风无声。

    寂静的假山石洞内,傅如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被人突袭,她受惊之下立即反抗。

    能用的唯有牙齿和指甲,但禁锢她的人仿佛石头做的连点反应都没有。

    直到退无可退,她耳边才响起压低的略带疑惑的男声。

    “是姜姑娘吗?”

    黑暗中,傅如雪眼眸微瞠,这声音……是沈湛?

    一颗心瞬间落地,傅如雪用活动受限的手去勾沈湛衣裳。

    府兵的巡视路线并不难躲,沈湛从上方轻松摸到了花园,同时也比此处岗哨先听到了石子弄出的动静,从而发现了藏在角落的人影。

    擒住对方的瞬间,沈湛便知其为女子。

    虽觉不可思议,但鼻间熟悉的气味让沈湛不免猜测,怀中禁锢的人正是他要找的。

    酥麻的痒,比痛更令人神经紧绷。

    沈湛隔着衣衫,仿佛也能触到少女指尖的柔嫩。

    “事出紧急,多有唐突了。”沈湛匆忙收手,想后退,但冰冷的石壁提醒他,无路可退了。

    傅如雪转身,黑暗的环境阻碍了视线,却也催生了心间破土而出的幼苗。

    “得友如此,吾之幸也。”

    伴着喃喃细语,少女的手若即若离,从衣摆划向沈湛的脸。

    直至侧脸被温热的掌心完全贴合,沈湛才后知后觉地偏了下脑袋。

    她不是有意的,只是想以此确认自己的身份……

    黑暗中,沈湛重新遮住脸,心中还替傅如雪开脱。

    两人一前一后往石洞光亮处走了走,沈湛这才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一共两样,一块玉质细腻的环佩和一枚碧玺戒指。

    傅如雪未瞧出端倪,正要接手细看,沈湛先一步托起环佩下缀着的银紫色流苏。

    一点寒芒掩映在亮色的流苏中,“里面有淬了毒的银针,小心些。”

    傅如雪拿过环佩,轻轻旋转,银紫色的流苏随之旋开,其中夹杂的银针也跟着转动,难以分辨。

    沈湛又将戒指递过来,傅如雪却直接伸出空闲的左手给他。

    少女指如葱根,白嫩纤细。

    沈湛见她目光仍盯着环佩流苏,抿了抿唇,托起她的左手,将碧玺戒指套进合适的位置。

    “此物适合近身偷袭,握拳时戒指内的毒针被顶出,见血封喉。”

    这两样东西准备得极为适用,傅如雪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湛,轻声道了句谢。

    沈湛垂眸,尽力忽略胸腔内的异常,稳着声音将见到程鹏之事说了。

    “……军中已有人潜入,计划进行很顺利。”

    傅如雪笑弯了唇,祖父一如既往地果决啊,程鹏很不错,冲锋陷阵相当勇猛。

    “对了,我这里有些夜明珠,你既来了,不如先拿此物在这将军府做些标记,也方便明晚行动。”

    傅如雪说着,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一把拇指大小的夜明珠。

    珠子带了她的体温,绿莹莹的光拢在他掌心,沈湛又不受控制地脸热起来。

    匆忙将珠子收好,他低声道:“这里有我,先送你回去吧。”

    白日里傅如雪故意落了首饰在那位九王子院子前,就是为了有理由接近探查。

    却没想到将军府管得这么严,让她没机会出去。

    既然沈湛来了,傅如雪乐得轻松,将九王子院子的方位讲清楚。

    “你忙,我自己回去就成。”

    沈湛不放心,执意护送她回冬院。

    *

    夜久语声绝。

    空旷的街道上只闻马蹄踢踏,从辉园出来的刘宏一言不发,长子刘勇只追问了两句就不敢问了。

    父亲脸色太难看了,难道傅元帅找父亲是因为暗中与蛮族通商之事?

    军中粮饷紧凑,他们上阵打仗总不能饿着肚子。

    再者说,这生意在未攻下金州时就有了,傅元帅不过睁只眼闭只眼,怎么这时候追究起来?这一肚子疑问一直压到赶回府中。

    刘宏一回府,就招来谋士商讨,刘勇终于能跟着听听解惑了。

    “……傅元帅要告老?”刘勇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闭嘴!”刘宏黑着脸瞪向自家蠢儿子。

    刘勇被斥责了也不恼,反面带喜色道:“那他可是有意举荐父亲接任元帅之位?”

    多好的事儿啊,父亲当了元帅,那他在军中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到时他可得好好看看平素那些瞧不上他的人是个什么脸色。

    刘宏被气得心口闷,但谁叫这是亲儿子呢。

    “将军息怒。”端坐一旁的谋士劝解道:“公子也是替您高兴。”

    “不过依某之见,傅元帅战前向您透露此事,有几分敲打之意。”

    说到心坎上了,若北疆真在傅远手中被收复,那皇帝又怎么可能轻易答应傅远辞官告老。

    而他刘宏只比傅远小五岁,拖上几年岁数大了,又不被皇帝看重,怎么会有机会执掌帅印。

    “先生有话不妨直言,我既然已经做了前事,就不怕再做更多。”

    刘勇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前事?他怎么不知道。

    谋士起身拜服道:“将军信某,某自当尽心为将军筹划。傅元帅举全军之力攻打商州,却不知后方空虚,蛮族骑兵来去如风,一旦被他们闯到后方杀烧抢掠,皇上定然震怒。”

    “虽说阵前换帅会伤士气,但有将军这样的老将压阵,拿下商州不成问题。”

    刘宏握拳击掌,眼神交杂着野心与狠绝,“好,此事交由先生处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全都压在这上面了!”

    要怪只怪傅家儿孙不争气,一个个都是短命鬼,而这军中论资排辈怎么也该轮到他刘宏做主了。

    *

    “哎呀,真讨厌,我练了一日的舞,累得酸软无力,你倒好,一点都不心疼人,只想着快活。”

    “宝贝,几日不见想你想得睡不着,快叫我亲香亲香……”

    “不要嘛~哎呀……你轻着点别留下痕迹,明晚还得献舞呢,被大将军看见了可要命了……”

    胆大的男女躲在茂密的灌木丛后偷欢,却叫意外撞见的傅如雪和沈湛无比尴尬。

    傅如雪不由加快脚步,想快点离开此处。

    但她失了武功,目力不如从前,未曾注意脚下浅沟,身体一歪竟要跌倒。

    亏得沈湛眼疾手快,及时将人揽住,才没惊动灌木丛后的男女。

    不便言语,沈湛手上微微用力,将傅如雪背在背上,脚步又轻又快地离了此处。

    傅如雪摸了摸发热的耳朵,心里吐槽那对真会挑地方的野鸳鸯,又不免猜测其中的女子是冬院的丹霞。

    丹霞明晚要献舞,听她那意思,仿佛还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勃尔铁。

    这倒是个机会,不过自己不会跳舞啊,舞枪弄棒倒是熟练……

    傅如雪思绪发散开,倒无暇顾及自己被人背着了。

    沈湛却是出了一脑门的汗,一颗心跳得又急又快,好像背上背的不是纤瘦少女,而是一个要吃人的妖精。

    “到了,你好好的,我走了。”

    沈湛将人放下,说话时头都未转过来,便拔腿走人。

    傅如雪刚想到一个点子要说,站稳之后就只看见沈湛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嘀咕道:“不怪我没提前打招呼,是你走的太快了。”

    轻手轻脚地溜回院子,傅如雪没回自己屋,反而进了某个空无一人的房间。

    *

    翌日一早,女子的惊叫直刺耳膜,院落中很快热闹起来。

    “是谁要害我!你们这些贱人,都见不得我好是不是?你们不怕将军责罚下来一个都跑不了吗?”

    站在院子中的美人捂着脸,一双美眸恶狠狠地瞪着在场之人。

    “你别乱吠,我们哪里招惹你了,一大早的闹什么幺蛾子!”

    “你看看我的脸!哪个混蛋把草汁弄到我枕头上了!”

    美人快速地露出被捂的左脸,白嫩的肌肤上一块黄褐色的颜色特别扎眼。

    围在一边的几人不由笑出了声,傅如雪站在后面也忍不住掩唇而笑。

    没想到效果这么好,那么一大块两三天都洗不掉的。

    女管事闻讯而来,不顾丹霞反抗硬扯下她的手看个了究竟。

    等尝试过各种法子,脸都搓红了也没把颜色洗掉后,女管事当即把要讨公道的丹霞关了起来。

    傅如雪这时才走上前,主动道:“我会舞花枝,您看我能顶上去吗?”

    冬院种的石榴树花开正艳,傅如雪折取一枝站在院中。

    她上身穿着一件紧袖斜襟素白短衣,下着艳色逼人的石榴裙。

    素手挽花枝,暖风撩青丝。

    身姿窈窕的美人执花起舞,无乐相配,一举一动却极有韵律。

    横扫,斜挑,侧挡……

    流畅的动作是曾经的她练习过千百次的结果。

    那时她不过十岁,爹娘尚在,用不着她上阵杀敌,手中握的是木剑,练的是有些花哨的剑招。

    回忆闪现,傅如雪心中叹息,可惜如今她身体太弱了,一套完整的剑式都练不下来。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