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珏这才第一次细细观察她的样貌。
她看起来不过六岁孩子的样貌，只是肤色略深，不如杜珏见过的同龄小孩儿那样雪白娇嫩。
她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往嘴里递面条，动作流畅又娴熟。她嘴里塞的东西很多，鼓鼓囊囊的，像极了一只小松鼠。
杜珏观察久了，也发现了不少细节。
比如她眼珠黑漆漆的，比其他的孩子要略大一些；比如虽然接连吃了三海碗的面，但是她的小肚子一点没有鼓起来；再比如她看似是吃东西，眼光却是时不时瞟着周围桌子上的人。
杜珏手托下巴聚精会神的盯紧了对面吃饭的小朋友，而其他人则是各有心思。
终于，对面的孩子咽下了最后一口面，朝着杜珏瞥了一眼又飞快的移开了眼睛，蹦下主位藏到了柳翠兰裙子后面。
柳翠兰还坐在椅子上，她拍了拍小女孩儿的背，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住了杜珏。
良久，她站起身拉着藏在身后的小女孩儿走到了杜珏身旁。
“杜大师！大丫儿就劳烦你照顾一段时间了！”柳翠兰脸上还挂着笑，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了杜珏，而后将自己手里的小手放在了杜珏手中。
杜珏猝不及防的被柳翠兰抓住了手。
顿时，一股冰凉的寒意从杜珏的手上蜿蜒而上，直冲到了杜珏的天灵盖。
来到这里之后，杜珏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冰冷刺骨的感觉。
此时杜珏浑身的汗毛竖起，就像是瞬间被捏住命门似的，连呼吸都凝滞住了一瞬。
直到一个温热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了杜珏的手指，杜珏这才回过神来。
“哦……好，带孩子我还是挺擅长的！”杜珏怔愣了一瞬，而后又看着握紧自己手指的小豆丁笑了笑。
那小孩儿鼓着嘴，低着头还时不时抬眼小心的觑着杜珏的脸色。
杜珏回握住这只颇为粗糙的小手。
“那就祝各位晚安！我们明天再见了~”柳翠兰回头环视了一圈儿，又定在握住小豆丁的杜珏身上！
晚餐过后，柳翠兰就先行离开了，张婶儿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这里的走廊蜿蜒曲折，隔一段距离挂着一盏红色灯笼。
天色沉沉，入了夜风也越发大了。寒风卷着雪刮过，柳翠兰的冬帽上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走廊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个古朴的木门前。
木门比较破旧，而墙则是裸露了红砖，这与宅院的装修风格很不搭配。
柳翠兰抬手推开了眼前这扇颇为古朴的雕花木门，里面有一张高脚桌，桌上摆着一排排的小木块，走进才能看清楚木块上用朱笔写了名字。
这些名字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都是姓“沈”，并且每一行排位的第二个字都相同。
只是越到下面，排位越少，整体看上去像一个“菱形”。
不难猜出这是某家沈姓的宗族祠堂，只是由于长时间没人打扫的缘故，这里的案台上落了不少的灰。
柳翠兰径直走过供桌，绕到了后方的那间小屋内。
小屋颇为狭窄，只有一张床，在床的末尾有一台小小的黄色外壳的大头电视机。
柳翠兰走上前将插头插在裸露着电线的插头上。
“滋滋~”
电视屏幕慢慢变亮了，屏幕里没有图像，都是雪花点。
然而柳翠兰却是格外享受的样子。
她倚靠在床头，神情格愉悦。
“将我的妆奁拿过来吧！”柳翠兰看着自己的双手满意的笑着。
张婶儿则是在门外应了一声：
“是！”
她连忙擦擦自己满脑袋的汗，几步走到了门外。
“呼！”
出了门，张婶儿像是捡回了一条命似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又恶狠狠地往大门处瞥了一眼。
如今你风头正盛，我先不与你作对，等到将那几个人的力量吞噬之后嘛……
哼……且等着瞧吧！
张婶儿又理了理头发，整好了衣襟往外走去。
然而这一切尽被柳翠兰收入眼底。
“嗤~”柳翠兰不屑的笑出了声。
这里是她的诞生地，也是她力量最强，最不受压制的地方。
所以，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棵草什么时候被风吹动，被哪儿边的风吹动，只要她想知道，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更何况是这个平日里就不安分的低等灵了。
柳翠兰心情颇好的扯着嘴角，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黄皮电视始终是刺啦刺啦的响，但柳翠兰却丝毫不受影响。
她神情恬淡像是在听着摇篮曲。
柳翠兰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脸上挂着笑，只是在光影的牵扯下，那个笑显得诡异又充满了美感。
另一边，杜珏带着两个女孩儿回了屋子。
“大佬！这个小孩儿什么来路？”方朵朵坐在炕上，两只腿垂下来晃来晃去的。
“不太清楚！不过，我猜测她可能跟我们一样！”
杜珏一把提起地上的箱子，将箱子打开铺平开来。
“小朋友！你也是玩家嘛？”方朵朵从炕上蹦下来跟在大丫的后面满屋子乱转。
“小朋友！你几岁啦？”
“小朋友，看你的个子，你是不是还没上小学呀？”
“你怎么不理我呢？”方朵朵一连问了好几句，但是没得到半点回应。
而后她思索片刻，带着一腔热血和满腔期待张口唱道：“爱你孤身走暗巷~”
“……”
小女孩终于回过了头，而后上下扫了方朵朵一眼。
……
方朵朵发誓，她绝对看到了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嫌弃。
她伤心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而后凄惨的冲杜珏喊道：
“大佬~”
“哎！我听着呢！”杜珏笑眯眯地瞧着她，拍拍手道：“唱得多好！给你鼓掌！继续来两句！”
“哦！那可不可以！没有版权。”方朵朵回身去拿自己的小口袋，又扯过一旁的凳子擦了两把就坐在杜珏旁边。
“大佬你是个法师啊？”方朵朵惊奇道，“怪不得你这么从容不迫，原来是有魔法棒身！”
“这是我的初始资源，正在研究怎么用呢！”杜珏叹了一口气，愁容满面。
“我猜测，你的初始资源是吃的，那对夫妻的初始资源大概是材料之类的，而我只有这么一大箱的……”杜珏挠挠头还是想不出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
方朵朵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她脸色一变，拉住杜珏的手臂想要说什么，而后又是一滞，掏出自己随身带的笔记本开始写东西。
不一会儿就交到了杜珏手上。
“广场的树很奇怪，地上是细小裸露的白色骨头，而上面则是挂满了孩子。”
“有的像是果子，小小一颗；有的像是小猫，蜷缩着手脚；还有的遍体鳞伤，被打的青紫……”
杜珏摩搓着手里的纸，眉头压的很低。
忽然杜珏微凉的手触碰到一个温热的东西。
杜珏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小豆丁已经不知道在一旁看了多长时间了。
“你认得这纸上写了什么吗？”杜珏把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坐好。
小孩儿摇了摇头，然后低着头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要吃好吃的吗？”方朵朵想起了自己口袋里还有不少的小面包，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两只小面包放在她手上。
“吃吧！”方朵朵颇为大方，冲着小孩儿微笑着说道。
小孩儿却是沉默的看着手心的两只面包，半点都不动。
杜珏将面包从小孩儿手里拿起，撕开包装之后又贴心的将包装纸往下卷了卷。
“给你！”杜珏笑着将撕开的零食放到了眼巴巴瞅着她的小豆丁手里。
在两人目光注视下，小孩儿将面包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下一瞬，小豆丁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又咬了一大口小面包。
杜珏笑了笑，轻柔的抚摸着怀里小豆丁的头发。
“大佬！我有一句话……”方朵朵直起腰离杜珏远了些。
“一定要讲……”方朵朵将自己的左腿伸到了椅子的外面，随时准备好拔腿就跑。
“你该不会……”方朵朵笑容里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你该不会……是她的亲妈吧？”
她说完就蹦到了一边，然而并没有发生预想中的暴怒与追逐，甚至连一丝丝生气的情绪也没有。
“不是吧！不是吧！”方朵朵瞬间像是发现什么真相似的，捂着嘴小心翼翼地坐回原位。
“大佬你真是她亲妈啊？”
下一秒，方朵朵就抱着头嗷嗷叫起来。
“嗷！”
“下次还敢胡说，就给你debuff叠满呦！”杜珏也同她开玩笑。
“你笑笑心情自然就好多啦！”方朵朵趴在桌子上，腿慢慢地移到旁边。
她偶尔搞笑活跃一下气氛还可以，偶尔挨打可不行。
方朵朵坐在了杜珏对面，又掏出一颗糖放在嘴里。
“真看不出来，一开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居然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杜珏颇为感慨。
是谁一开始被无脸鬼吓哭了呢？
方朵朵脸色一红，是我！
是谁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又开始哭了呢？
方朵朵脸色更红了。
“说回来，你认识那个男人？”杜珏实在有些好奇他的身份。
“是……是我前男友……”方朵朵把脸埋在臂弯里闷声闷气的说道。
“哇哦！”杜珏此刻才有了身在吃瓜一线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