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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终曲(一)缥缈的旧日之都(3-5)

    【好吧,这地方的空间结构确实成谜。君月看见眼前一幕后,便对这个观点深信不疑。

    ——毕竟她从没见过有人能在房间里种上一大棵树的。

    天花板上洒满虚假的酒红余晖,走在还在往前方不停蔓延的石径小路上,君月不由感慨自己感情是进后花园散步来了。

    旁的倒也罢了,只是她刚走到树荫底下,便倏然听见“吧咚”一声。循声低头一瞧,却是一具枯瘦如柴的“死尸”卧倒于草坪,似作惊惧状地张大嘴巴,熏人的酒臭味也从这唯一的通道里爬出,离他方圆十里的空气都被标上了腐烂的气味。

    “噫?!……不是吧,真的被我猜中了?”

    还好君月早早做过心理准备,没被这一遭吓得太惨。她怔怔地盯着倒在地上的老头好一会,有些手足无措,思量着下一步的打算。风掠叶丛,当她回过神,准备把尸体扶正时,那本已“死去”的老人却突然宛若丧尸般伸出长满老年斑的手,自己晃悠悠地爬起来了。

    “咦咦咦咦咦?!”

    “呼啊——睡得真舒服。难得来这么一次也不错……嗯?”

    老头揉揉眼,白须上沾到的几滴酒露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什么啊,只是睡着了啊。

    “呃,你好,我是偶然间经过这里的,”见对方的视线没有移开的意思,担心自己被当成可疑人物的君月向他解释道,“不过说起来,这地方能见到其他人还真是罕见啊。你是一直都待在这里吗?”

    “.…..”

    哪知,对方像是根本没听见她说话一般,仅是瞅了眼这位凭空冒出的奇怪女孩,便又伸个懒腰,倚靠大树合眼欲眠。

    哈,又是自讨没趣。君月有些窘迫地看着不再打算搭理她的老人,就算再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正想继续往更深处前进时,飘过鼻尖的满溢酒香却让她定在原地。结合自己此行的目的,捷径就摆在眼前,她岂有不去争取的道理。

    说做就做。君月立马掉头,拍拍老人的肩将其唤醒,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唔姆……总之,你想要老朽的酒?”

    君月赶忙点点头。

    “不行呐,”然而,老人完全忽视了君月期待的眼神,果断拒绝了,“你看看啊大妹子,我随身只带了这么些许,都已经快见底了。老朽还指望这点酒蹉跎光阴呢。”

    “.…..这样啊。”

    “不过嘛——”在她俯首消沉之际,老人却刻意地在她跟前晃着酒葫芦,话锋一转,悠悠吟道,“所谓‘金龟换酒处,却忆泪沾中’……哎呦,看你这表情好像不太懂我的意思?这么说吧,沿着这条路笔直走走到底,再往左拐,那里有个特阴暗的洞穴,里边栖息着一只金色的乌龟。你去想法子把它的龟壳取下来,老朽把这两口酒赠与你倒也无妨啊?”

    “龟壳吗……可这东西对乌龟而言不是很重要吗?没了它乌龟会死掉的吧?”

    可老人不耐烦地摆摆手,一脸的满不在乎。

    “所以才让你想办法取来啊!再说,你真觉得这个时空里的生物能和外界的相提并论吗?没准它还能像寄居蟹一样,丢了就再找一个嘞!”

    “是、是吗?”

    “只是说有这种可能罢了。哼,你要做怎样的决定老朽无权干涉。可若是没把金龟壳拿来,你也甭想从老朽这取得仙酿了——呼,说了半天老朽也乏了,先小憩会儿。在你把那东西拿到之前,不必再来把我喊醒了!”

    语毕,没等君月发表自己的意见,白发苍苍的老者重回树下,眼一闭,不时发出堪比惊雷的鼾声。

    (这样就算是答允了吧……该怎么办啊。)

    注视着摆出“大”字形倒在草坪上呼呼大睡的老人,君月由心地叹了声气。

    脚下泥土松软。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得朝老人所指的方向小跑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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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柳暗花明间,君月却没能找到什么神奇的金色乌龟,注意到时,自己反倒把自己困在一座矮小封顶的迷宫里了。

    她已无力吐槽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迷宫,自己又是怎么绕进去的。抬头望着那四四方方的天,只得思考起离开这里的计策。

    在君月的印象里,走出迷宫的方法无非两种:将线□□在入口后笔直前进,或是手扶墙壁沿着一个方向走。而她现在没有随身带着足够的线团,就只得采取耗时多还可能会绕圈子的后者。

    单说这点倒也没什么,起码照此法走下去必能找到出口——可迷宫本身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做出这个选择一般,每当她向未知踏出一步,连光火都能遮掩的无际黑暗却已紧随其后,饥肠辘辘吞噬着她抛下的退路,不留余地。如果她的步伐迈得小了些,慢了些,那么毫无疑问,顷刻间,她都将万劫不复。

    呼出的气息变得愈发沉重,当君月凭借自身的敏捷抢在终焉沿袭前,跑到尽头时,却见眼前只有一面石墙立在那儿冷冷地等候多时,嘲讽着她那无用且多余的小聪明。此时,恐惧占据了君月脑中所有的空白,快崩塌的天花板不断洒落下尘石,更加刺激着她全身不安的每个细胞。如无意志力吊着她最后一点理智,恐怕早就心灰意冷,出现过呼吸后脱力倒下等死。

    纵使黑暗不断逼近,君月仍没有错过——或者说正因如此才注意到了,那堵墙前有一团金线团安静地躺在那儿,熠熠生辉。

    已没有时间支持她的理智去思考线团的来历,最原始的本能驱使她向前方一扑,宛若罪人抓住垂下的蜘蛛丝般死死抱紧着万千金丝。几乎是同时,她的世界仅有黑色,风从脚底灌出,正如她如何来到“这里”一样,被线团蒙骗的少女就这般落入了他人精心准备的“树洞”中。

    ……

    感受不到手里握有东西时应有的触感,或许是在下坠的过程中不小心弄丢了吧。默念十秒,君月试着睁开双眼,适应了黑暗环境的眼睛仍被强光晃得生疼,但总比之前刚落地时要好。瞳孔聚焦,在看清眼前之物后,她这才明白那束过强的光芒并非是自己在迷宫里待久了的缘故。

    (……这就是所谓的“百闻不如一见”吗?)

    君月站起身,无声地盯着老者所说的那只金色乌龟。房间里刷的本就是黑漆,好在有它充当屋里的大灯泡,才不致使君月须得盲人摸象。她瞅了眼和乌龟的璀璨光华相比不过萤火之辉的光火,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我说你啊,小鬼,”君月循声低头,那只乌龟眨了眨浑浊的眼,语调上扬而不屑,“没什么事就赶紧滚出去,别扰了我清静。”

    (哇哦,乌龟说话了。)

    不过,在经历了先前种种,动物能开口说话在她看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只是有点不爽这玩意说话臭屁而已。

    顾及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君月只得把它的嘲讽当作耳旁风,心平气和地尝试和对方沟通:“对不起,我本也不想这样。可有个人手里有着我想要的东西,他提出要用你的龟壳换取,所以……”

    “哈,可笑!”乌龟仰起头,冷哼一声,“我凭什么要因为你的欲求牺牲我自己的利益?虽然没了那笨重的壳我也能生活,但我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吧?”

    “咳……当然啦,我没打算白拿。就像那个人和我做的交易一样,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帮你去取来就是了。”话一出,君月就有些后悔了。如果自己每次都只能以物易物,这不就是个恶性死循环嘛!

    谁料这乌龟爬得虽慢,听东西倒是又快又准。

    “哦?这样的话——”它点点自己的腹甲,“就带来一颗与我适配的‘心脏’吧。”

    “.…..哈?”君月傻眼了,这要求未免过于无理。

    “放心,我自知脾气是差了些,可也还不至于强人所难。你推开我身后的那扇门,门后的廊道连接着一个洞穴,你在那里面应该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别再试了,门好早以前就已经被锁住了,钥匙我也忘了放哪去了。”

    听完它说的后半句话,君月这才不甘地松开把手。仔细一看,门上的凹槽有点像模型船的轮廓。

    “不行的话,你干脆就在这个房间里找吧,顺带随便看看。反正搜集情报对你而言也是目的之一吧?”

    (这倒是……无法反驳。)

    君月环顾屋内,虽说色调是煞风景了些,可从那豪华的装横间便能看出,屋子的主人(如果有的话)定是个大户人家。

    “……好吧,反正总不能等着门自己开。”

    那就先从这里最显眼的书架开始查起吧。君月祈祷自己能读清并读懂几行字,走到书架前,凭直觉抽了一本,快速翻阅着。果不其然,她一个字都读不了,真是悲哀。君月撇撇嘴,正准备将其放回,却见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从书页间滑落出来,掉在了地上。她捡起一看,貌似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男人西装笔挺,女人姿态优雅,唯有被他们环在中间的那个着礼服的孩子的像格外模糊,他的脸上还被涂鸦了相当浓重的笑脸图案,直接遮住了他原本的容貌。翻到背面,上面只写了简单五字——“趋利的商人”。

    “现在的父母哟……或者说,都市里的人类皆会演变至此吗?”那只乌龟也瞥见了照片的内容,没来由地冒出这么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边嘟囔着什么“这五字不行”边连连摇头。

    君月再看了一眼照片,实在是有些瘆人,她赶紧把它夹回之前那本书的书页里,一同放回书柜。

    之后也陆续搜到几本看着可疑的书籍,可绝大部分都是她无法阅读的。无奈,她只能拿起两本勉强能阅览的薄册子,再一次确认起里面的内容。

    譬如说这本日记吧,她只能看见其中的一小部分文字,而且其中还有一些字她根本就不认得:

    “x月x日 4回

    或是时间流速对不上的缘故吧,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底下待了多久了。

    这段时间以来,有多少失去本心的幸存者得到了雾气的庇护,又有多少为他们而来的调查小队屡屡请求和我做笔交易……这些孩子来的来,走的走,除去徘徊于我身侧的灵体们,我终是连个可倾诉的对象都没有了。

    到底是我自己固执,失意之下,只觉迷雾永不会蔓延至归家之路,遂做出了留在这里的决定。?由自取,落得个??孑立也是应该的。

    我应该是最早来到这地方的人,也是目前唯一一个真正探究到迷雾真理的人。不知是出于以上哪点,我无意间获得了迷雾的大部分力量,甚至有了支配它的权力——当然,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当我意识到时,作为迷雾主要核心的我早已失去离开的资格。虽然一开始我确实是抱着‘干脆永远留在这里好了’的想法于此??,可在想法真的变现时,还是不免会有感伤和悔恨啊。

    但换种看法,我确实也没有回去与故人相会叙谈的勇气了。到此处之初,我的心灵与情绪就已处于极端状态,再掺和了于这里积累的绝望、迷?、彷徨……很快,不论是外貌还是内在都发生了巨大且可怖的变化。我的意识逐渐开始消退,有关家庭和过往的痛苦记忆也在淡去。这能算是好事吗?不能。我也同样忘却了自己的初心,背负的使命,还有再未能寻到的那重要之人的一切……

    我只能趁自己还能够维持清醒的时候写下这些。用不了多久,想必我也会变得和那些迷失的孩子一样吧。除此之外,现在的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用这股来之不易的力量去守护这里的一切。经过测试,即使我后面失去了人性也不要紧,附着了我潜意识的它会本能地代替我守卫他们。在我彻底苏醒的那一日到来前——假设真的有人听到了我发自内心的悲鸣,将我从梦?中唤醒的话,它们都会?尽职守。

    说起来,好像有那么几位常常出现于雾中的来访者,虽说看上去显然不是误入,可也貌似对这片时空没有恶意。身为管理者,直接与他们碰面不是明智之举。所以我每次都是凭借对他们在雾中动向的感知来将他们从这里引出去。希望在我昏睡的这些日子,他们可以顺利的从这里通过。

    ……只是为什么,从他们身上,我总能感受到熟悉而温暖的感觉呢?”

    君月细细地端详着这篇手记。文字间所夹杂的含蓄信息倒是其次,重点是撰写者的字迹——行云流水,笔酣墨饱,和她记忆中另一尚未相认之人的手笔非常相似。

    (——对了,我之前收集的那些字条!)

    她本是出于好奇心才把那些散落的看似毫无关联的纸条收在口袋里,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君月本兴致勃勃地伸手探向口袋以此比对,手在伸到袋子边缘的时候却突然顿住了。

    “.…..是哦,我现在完全看不清字来着。”

    真是有够扫兴的——君月“哈啊”地叹了声气,试着把那页纸撕下来也失败了,以她现在的状态试着强行记住也不太可能。无奈下,她只得把这发霉的心情抛到一边,转而关注翻出的另一本册子。

    大致扫了眼文段,里边讲的全是什么医学、草药……女孩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逐字逐句地将其念出,以求自己的大脑能从这滔天大论中稍稍理解一点:

    “呃呃,好吧……‘赤仙鹤草:全体被白色柔毛。茎下部圆柱形,上部方柱形,四面略凹陷,整体呈血红色,有纵沟和?线。只在阴冷,被(此处被涂掉了看不见)污染的土地上生长,较为少见。可于夏、秋二季茎叶茂盛时采割,除去杂质,干燥入药。寻常配滋补之物煎服或点酒,对咳血吐血、?疾、血?、脱力劳伤等有奇效。也有民间传言,此草可以净化负能量并将其送回源头,有助于睡眠,可谓天然的镇静剂……如若是以某种特殊方法熬制,虽能提升自愈能力,使心神稳定,看上去容光焕发。然而,长期照此服用下去,定会使人对此药产生依?性……这还只是副作用的一种——’不是吧,又来?!后面的完全看不见了啊……”

    “这种能让你随便找找就能找到的提示肯定是用来卖弄玄虚的啊。”

    “说的也是——哈?不对吧!你是怎么看到的?!”

    君月下意识地合上书本,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其实不用看也能猜得到,那趾高气扬的语气,除了那只乌龟外这里不会有其他人这样讲话。

    然而那家伙好像完全没有这种自觉,在被君月狠狠瞪视后仍高傲地仰起头,挥着那双爪子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从某些意义上来说,倒也算是蛮厉害的。

    “这很奇怪吗?这一小片空间可都是我本体的一部分,感知到区区一张字条上的内容又有何难。你不更应该对你所在的地方总有解开谜题的提示感到不可思议吗?”

    “唔,这个嘛,怎么说呢……”

    习惯了。

    君月把这句话憋在心里。把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理所当然地当作闯关的一环也太诡异了点,即使忽略掉某些看着似曾相识的字迹及如同长久陪伴她一路的感觉……最后,她只能得出“空间的主人可能有点健忘,需要这些字条来辅助自己解决这些多余的机关”这种结论。

    这种时候去纠结那些违和感也毫无意义。君月晃晃头,试着甩开那些让她心神不宁的念头,转而看向布置于角落的柜子——嗯?柜子?

    “那个,我说啊……”

    “咋啦?”

    君月一头雾水地指着那看似是由檀木制成的床头柜。

    “这玩意之前就在这里吗?”

    闻言,乌龟摇头否定。

    看到它这副反应,君月更加不解了:“呃,那难道是你一时兴起变出来的?既然这个空间也算是你自己的话,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我是可以这么做,但没必要,”乌龟挑了挑并不存在的眉毛,金灿灿的光芒似乎都给这番话添了几分可信度,“我可不像你闲得慌。比起怀疑我,你这小鬼还不如多去观察下自己所处的环境。”

    “.…..环境?”

    君月立即察觉到了它这么说的缘由。她试着眯起眼,可她的眼睛却像是许久未擦拭的镜头,只能为她呈现模糊蒙蒙的景象。当然,她的视力好得很,她对这点相当有自信——那么,接连排除掉那些荒唐至极的推测后,答案便只剩了一个——

    雾气已然渗透于此了。

    “那个柜子恐怕也是借由迷雾而显现的……差不多也该晓得了吧?迷雾的浓度已经加深,现在的你也快被它带到其他深层去了。再在这磨磨唧唧,你能不能留个全尸都不知道。”

    “哈?说得好像我想在这儿耗那么久一样!……呿。”

    此时再去辩驳也没什么意义。君月强压下自己心头的躁动不安,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柜子前,试图从上面找到能帮她离开此处的关键线索或道具。

    尽管每个屉子里都堆着满满当当的物品,杂乱无章,可在君月劫匪式的翻找之下,除了艘看似可以用于开锁的残缺木船,还有一封算是半个完形填空的信件。

    信封上的封蜡被人早一步地撕开……既是已经阅览过的信件,那她现在稍微瞄两眼别人也不会介意吧?更何况现在是非常事态。这么想着,君月心安理得地拿出了信。里面一共两张纸,一张上面写着许多难懂的问题,每道题旁白都打有红勾,上边好像还标了“100”这个数字…….满分也是100,意思是全对的吗?君月对这种东西的印象不是特别深,看了两眼转头便塞回了抽屉。而另一张则是信纸,纸张的边角因历时过久有些发潮泛黄,好在这没有影响到它的主体部分:

    “致母亲:

    多亏了那个人,我终于了解到您所说的那孩子的独特之处了……光辉照耀整个屋子的那一刻……遗憾的是,他总是不愿走上我为他铺好的铺好的道路……作为……的继承人,以及将来伟大的……如果他不能变得更加完美的话…….没办法,除了在各种方面的必要性惩戒,还得用我们家祖传的‘那个’来……他以后自然会理解的,我这可都是为了他好啊!他爸爸又总是……如果不按照我设想的来,我和他爸爸肯定都……作为像我们这般优秀的人的孩子,他理应要——”

    “——!”

    在读完最后一行字的一瞬,君月如同感知到什么东西一般,赶忙将信纸扔了出去。霎时,如魔术般变出的火焰腾空而起,将带有花边的信纸全部吞噬,徒留下余烬于黑烟中零落散了一地,终归于腐朽。

    君月仿佛还没从先前那一幕中缓过神来,险些一个重心不稳摔到地上。突如其来的火焰或怎么看都不对劲的留有大片墨迹遮挡的文字,确实是能给人带来一定的冲击。可她最为在意的,还是在信烧毁前一刻的所见之景——

    她捂住嘴,作呕的冲动还在她喉头间徘徊不去。脑中反反复复地播放着如昙花一现短暂,却足以她铭记的景象……孩子身上的伤痕,洒落的药剂,终于被放下的棍棒,对孩子耳语几句后冷笑的大人。这番可怖的风光她以前似乎也曾领略过,既如此,她现在又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呢?他们是怎么说那个词的来着?……“共鸣”?没错。虽然君月不是很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感觉用它来形容它如今的感受是再合适不过了。

    再来看搜刮的另一件战利品——君月试着把模型船塞到大门的凹槽里,可底座部分不管怎么转动仍无法与缺口相吻合……仔细一看,底座跟船体的色泽和形状有点对不上,这一个底座暗沉老旧,花纹杂乱,甚至还有几道裂口,更像是硬拼凑出的产物。

    “喂,你看这个——”

    君月本想把手上的物件给那只金龟看看,唤了几声,没听见应答,遂起身朝后方看去,却发现除了她自身和光火外再无旁物,光线一下变得极度微弱,只有不尽黑暗向她不断蔓延,围绕着雾气霭霭。

    “啧,搞什么啦,那只臭王八……是它把我传到这里来的吗?还是说……”

    女孩说这句话时明显有些底气不足。想起那东西先前说过的“时间不多”,她咬咬牙,即使是万般不情愿也只能再次借着幽光摸黑前进——不然她可能真的会一辈子都见不到光了。

    黑暗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的石雕刻,上面雕着一张奇怪的人脸。最为瞩目的便是脸上那张大嘴了,和她所处的环境相当搭配。

    (这是做什么用的?)

    在好奇心驱使下,君月试探性地把左手伸进那“血盆大口”里,摸上去意外地光滑……看来她不是第一个做出这等危险行为的人。

    多次查看后,她找到了石盘顶上一串细小的文字。不可思议的是,她只需往上瞟一眼便能读出其内容:

    “请把手放在上面后再回答这个问题: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踏上这次旅途的?”

    ……这是什么过家家式问题?

    君月不忍嗤笑一声,几乎是秒答了这个问题,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当然是为了让世界能变回原样,也是为了去拯救那些被灾难所害的人们啊!”

    咔——

    “……咦?”

    回答完的下一秒,她听见了机关运作的声音,以及左手指关节传来的清脆尖声。低头看去,发现那张大嘴死死咬合住她纤手的同时,为视觉所刺激的剧烈痛感一瞬由那可能都要被压迫得变形的手席卷至全身,甚至于五脏六腑都因眼前这幕惨像而叫嚣着。

    “——呜哇!好、好痛啊啊啊!!!”

    君月第一时间想把手抽回来,奈何对方咬得太狠,她只要稍微动一下钻心的疼痛便会愈演愈烈……如若要强行挣脱只怕她这只手都会废掉。

    (为什么?难道是我回答的不对……按理来讲不可能啊!)

    她试着平复自己急促而紊乱的呼吸,以此使自己的头脑不再发昏而导致思维混乱。说白了,所谓的“正确答案”也只是以对方的角度来定下的吧?想到这一点,君月索性把自己能想到的答案不论是非地通通报了一遍。

    “呃呃,为了锻炼自己?为了取得更强大的力量?为了取回记忆,找到真相?……这都不对?!这破玩意也太强横了吧!”

    心疼地瞅了瞅自己那已被压出青紫淤痕的手,她剩下的另一只手紧攥着衣袖。其实,她还能想出一个答案,但这个答案太过荒谬——或者说她自己是不会承认的,毕竟以这个作为自己的真实目的也太过可笑了。

    然而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试着说出来看看了。

    “难道你想让我说……我只是想成为——”

    ……

    语毕,雕刻缓缓把嘴张开了。

    君月跪坐在地上,检查起伤势,还好,骨头没有断掉,只是手上多出一道惨不忍睹的印子,深得似乎要嵌入皮肉。黑色淤血掺和进青紫的皮肤,更加凸显得整只手肿胀得厉害。据至今为止的观测来看,跟在自己身旁的光火并不具有和他主人一样的疗伤能力。这样的话,在伤口自行痊愈的这一段时间里,恐怕是用不了左手了。她闭上眼,感受着从左手传来的,和呼吸频率同步的胀痛,回想起自己刚才被迫吐出的字词。

    “……不,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是……我真的只想要让世界能恢复原样,自己顺带能找回记忆就好了啊!……嗯,没错,一定是我想的那样,就是那混蛋在根本不了解我的情况下,自以为是地给我乱下定义。”

    君月有些委屈地小声嘟囔了几句。刚才石雕松口的时候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从它嘴里掉出来了,她借光将那椭圆状的东西拾起,往手上掂了掂。底面刻着一行小字:“忒修斯”。君月看到它的形状突然联想到什么,将船放在地上,用手肘挡住防止它随意移动,另一只手把它和那个物件拼在一起——果然,完美地接上了,看来这就是船只原本的底座。换上它后,整个模型显得焕然一新,就连桅杆上挂有的太阳旗帜都变得格外耀眼。

    接好模型后,几乎将她包围的黑暗逐渐模糊褪去,转瞬间,君月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小屋子里,头顶的灯映出飞蛾扑腾的影子,还有某只乌龟为她的出现而惊愕的神情。

    “诶呦!神出鬼没的……喂小鬼,怎么会事啊?你刚才跑哪了?”乌龟有些傻眼地问道。

    “哈——我不到啊,本来还想问你的,”君月挠挠头,有些无奈地答道,“不过看你这表情好像也不知情......真是有够无语的,害我白遭了那么多罪。算了,总之,先来试试看吧。”

    她拿出那艘模型船,把它嵌入门上的凹槽里。自然,完美嵌合。伴随着有够老土的“轰”的一声,门自己打开了。君月扶着门框探身看去,里边可真能称得上是别有洞天。单就论格外有情调的水帘门就比这地方要阳间多了,更别提她还能看见的那些沾有水珠的清新花草了。

    “那啥,你就是说这边可能会有你要的东西吗?”

    君月两眼放光地转身问道。不过乌龟并不理睬她那突如其来的兴致,只是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要是想去看就去吧。毕竟比起‘现在’这里,‘过去’那边才是你本该回归的地方。”

    “.…..?”

    虽觉得这家伙好像是话中有话地在内涵些什么,可君月已经没有时间去纠结这些了。她最后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它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门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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