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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慕楚晞这边,看着敌军撤离,杨护卫便下了马,来到叶儿旁边道:“苏小娘子交给我吧。”说着接过腿脚不便的宝儿,要扶上自己的马……

    叶儿看看慕楚晞,杨护卫又解释道:“少将军戎装铠甲领着兵,搂个女子在马背上不像话。”

    叶儿这才放开宝儿,帮忙扶着马辔头,看杨护卫与宝儿二人上马坐稳当了,自己却不知道如何,转身正打算跟在后边的步兵一同。

    慕楚晞此时也调转马头,策马经过他旁边时,朝他伸出手,也不转头看他一眼,如炬双目只看前方,道一声:“上马!”

    他浑身是伤,衣裳都染的血红,怎么放心让他独自骑马,更别说还让他走回去……

    但此时此地,她的心疼与担心却不能表露半分……

    叶儿便赶紧握着她的手,踩上马蹬子,纵身一跃上马,坐在了慕楚晞身后。

    后边兵士往两旁退让,杨护卫在前面开路,副将杨凛随后压阵……

    “回大营——”副将杨凛一声号令大喊出来,骑兵齐刷刷调转马头,步兵步伐声阵阵紧随其后……

    茫茫黑夜中,乌压压的一片大军在数不清的火把浓烟之下,火光漫天的朝着寂静无声的静夜长安城开拔归还……

    一路硬撑着浴血厮杀几近气断力竭的叶儿,此刻终于一口气松下来,坐在慕楚晞身后,抱着她护甲坚实的腰际,享受片刻这九死一生的劫后安心与温暖……

    杨凛副将率领大军回转南衙府大营驻地,慕楚晞则与杨护卫一道,由一队人马护送,带着叶儿和宝儿回到慕将军府。

    一进大门,将军府里早已是灯火通明,蒙护院带着所有府卫家丁,点着火把,把将军府每一个角落都照的亮堂堂如同白昼……

    尚儿早已找了个理由被秘密送往二府公主府,除了外公,就连小丫头老妈子们,都全部守在各院各屋前,等候待命,不得随意走动……

    “少将军,你们回来了——”一下马,蒙护院赶紧过来汇报,“每一个角落我让人查验过了,再没有一个贼人藏匿在府里!各片院墙底下也都有人守着!”

    “好,大伙辛苦了,回头都有赏。”慕楚晞摘下头盔,直接一路往书房方向走去,叶儿紧随其后。

    “少将军,你那屋子里已经被打斗砸得凌乱不堪,窗户也坏了,今夜是不能歇息了。”老管家也跟上前来请示,“我已经令人收拾了北边厢房,你与苏小娘子去那里暂时安歇可好?明日一早我就派人修葺你的屋子。”

    “不必了。”杨护卫扶着宝儿也跟着一路来到书房,慕楚晞看着她坐下道,“都有受伤受惊的,不便挪来挪去,让宝儿顾不及。我那屋子让女兵护卫先守着,明日都听宝儿安排再说。”

    她的屋子里自有机密文书物件,是不可让旁人知晓的……

    接着她又吩咐道:“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明早我还要和杨护卫往洛阳进宫面圣,去准备些羹食和清理伤口的热水来,让大伙安歇吧!”

    “是,少将军!都早有准备,马上就送来。”老管家答应着,便挥手指挥下人赶紧下去安排,“快去快去!

    这也原是将军府里头多年养成的习惯,哪次大将军大仗小仗回来,不是提前准备妥当了,难道还等主子们回来了才手忙脚乱的……

    “是!”一排待命的小丫头们便赶紧纷纷跑下去各自忙活……

    众人一退下去,慕楚晞一坐下,叶儿刚想要上前同慕楚晞说话,宝儿回头就抱住少将军,这会子才开始后怕,顿时泪如泉涌:“少将军……咡呜呜呜……可吓死我了……”

    “叶儿,过来我给你看看伤口上药吧。”杨护卫说着,便拉着满身满脸是血的他到一旁,看他那衣衫大大小小砍伤划破了好多处,染得衣裳都腥红暗紫一片一片的,还是到屏风后面处理好一些……

    也给哭哭啼啼的宝儿留些颜面……

    “好了好了,这不是都回来了吗?”慕楚晞铠甲都还没来得及卸下,便抱住她伸手拍拍他后背安慰道,“放心,就是单枪匹马追到他越王封地去,我也会把你追回来的。再说,就算是我一时半会赶不到,你随便抓几只毒蛇蜘蛛断肠草,也能把他们毒得人吐白沫马拉稀的,不是吗?”

    “……咡呜呜……嗯呃……”宝儿正哭得梨花带雨的,被她这么一逗,破涕为笑,眼泪往回一噎,反而变成抽泣了……

    “现在还没功夫难过呢。看看这里头,武功最差的是你,受伤最轻的也是你,那个武功最好受伤最严重的,还等着你给看伤呢?”慕楚晞又拍拍她,便掰开她,给她擦擦眼泪,朝那头屏风后边的叶儿看一眼示意……

    营里、府里上下数她医术最好最细心,别人给叶儿瞧,她不放心……

    “……嗯……嗯呃……”宝儿哭着还带着抽泣,便松开慕楚晞,一边还抹着眼泪,女兵们早吩咐小丫头们把她的药箱子取了来,这会子赶紧递上桌去……

    慕楚晞看她收敛了,便卸了盔甲,过来瞧瞧拼命护着宝儿差点命悬一线的叶儿……

    杨护卫已经帮他解开上衣,那一道道口子鲜血淋漓的,有的还在沁血……

    “我来吧……”宝儿已经拿了金创药与纱布过来。

    杨护卫便退到一旁,看着刚刚给他退下的那一堆血衣,便道:“我去给他拿身干净衣裳来。”说着便出去了。

    “少将军……”他还是一脸血迹的,抬头看看慕楚晞,劫后余生,他也想有她陪着,听她说说话,却开不了口,也不知道说什么,更不可能像宝儿姐姐那般撒娇……

    “来了来了,热水来了——”赵嬷嬷领着几个小丫头们后头端着一盆盆热水便赶忙进来伺候。

    慕楚晞便在小丫头手里接过一块帕子,浸了热水,坐到他边上,亲手给他擦干净那满脸的血迹:“好好坐着,让你宝儿姐姐给你上药包扎……”

    她心里何尝不是愧疚心疼不已,他一没有公差在身,二不是军中兵士,三不算府里的下人……却无辜被卷入这一场皇族权势争斗之中,以一己之力在百千倍敌手当中殊死搏斗,差点命丧黄泉……

    “羹食来了,少将军。”老管家又领着另外几个小丫头们提着一个个食盒进来,在桌前一个个打开摆放妥当,还有些简单的汤菜面食,“主子快趁热用些吧。”说着便又领着她们退下了,不敢打扰主子。

    眼看着老妈子也领着小丫头们也端着一盆盆清洗过后的鲜红血水一一退了下去……

    慕楚晞便亲手端着碗热羹过来,拿勺子舀了吹一吹,给叶儿喂到嘴边:“来,羊肉羹补血,赶紧趁热多喝点。”

    “少将军……你先吃吧,一会我自己来就行了……”叶儿看着她,自己身上也有些轻伤呢,搏斗了一夜,却先顾着自己,心里满是感动,却不知道如何言表……

    那为救自己和宝儿两个下人,直接大军逼王的气势和留下的感动,还在脑海中和心头上,不曾散去……

    “给你就快吃吧,你这胳膊,要好些天不能乱动呢……”宝儿手里给他包扎着那些伤口,也是难过,这可是一路护她厮杀出来的,两人还活着,真不是一般的惊心动魄……

    “所幸,都不是什么要紧伤……”宝儿可算松了一口气,“主子到里头坐着,我给你瞧瞧伤吧……”

    说着便又吩咐小丫头们:“你们两个,端了那盆干净的热水,去里头伺候。”

    “哪里是什么所幸,都是他功夫好,不然哪里抵挡得了这一路的厮杀?”慕楚晞便把手里的碗放下,示意一旁站着的小丫头。

    “我来吧,主子。”小丫头赶紧接过那碗,替慕楚晞接着给叶儿喂食到嘴边,叶儿嘴里心不在焉的吃着,眼睛却担心的看着苏宝儿跟着慕楚晞进去了。

    主子们都有书房里晚间批文夜读的习惯,故而书房里头皆另有一间小隔间,床榻垫褥箱柜简单陈设却也齐全,慕楚晞说完便起身进去了。

    一会杨护卫回来了,给叶儿拿来干净衣裳来帮他换上,宝儿也出来了,打发小丫头们道:“都退下吧。”

    “是。”小丫头们端着水盆子便都一一退出去了。

    “少将军呢?”叶儿还惦记着她,却不见她出来。

    “主子歇下了,小声些……”宝儿道,又交代,“杨护卫你也赶紧吃些东西,将就着歇一会吧,天一亮就要随主子前去面圣,怕是没闲空吃了。”

    杨护卫便在桌上随便吃了两口,只有叶儿心里惦记着慕楚晞,又不敢进去瞧她……

    这一夜,苏宝儿一路惊吓哭喊,已是疲劳不堪,只让叶儿在书房里的软榻上歇着,自己便在里间门口守着慕楚晞,坐椅子上渐渐昏睡过去……

    杨护卫是常上战场的人,早已经习以为常,抱着剑坐在地板上靠个垫子就闭目养神将就歇了……

    叶儿却惊魂未定,看看苏宝儿,又看看外在地上靠墙歇息的杨护卫,只回想着慕楚晞和那越王殿下之间的对峙,所说的话,思索着,渐渐的,才在自己往常的小书桌旁边,靠着软垫昏睡过去了……

    就连天亮了慕楚晞起身出来,让小丫头进来给他和苏宝儿盖上被子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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