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行军打仗,难免焦心思虑,何况眼下这般形势严峻,战机紧张……

    边城静寂,军营在轮值的士兵守卫下,一片夜休无声,大帐内的慕楚晞,辗转难眠……

    远在千里之外的繁华依旧的璨璨长安城中,慕将军府的后院里也一样有人彻夜难眠……

    烛火跳动,影晃依稀,苏宝儿守着在那重伤的人儿床前,披着件慕楚晞的披风,扑在床边上已经迷迷糊糊的困了过去……

    ……眼前一片腥风血雨的厮杀,哀嚎遍野,一声声震耳欲聋……狼烟四起,烧的黑滚滚的看不见天日,火光漫天……

    ……一支冷箭突然射来,慕楚晞突然背后身中一击,一身血渍的倒在了遍野横尸之中……

    “……晞儿!……”苏宝儿猛地一下从梦中惊醒,揉一揉眼睛,心有余悸……

    “宝儿姐姐,这里有我们守着,你不让回主子房里歇息歇息吧?”扑在桌前瞌睡的小丫头见苏宝儿如此,抬头道。

    “回屋也是空守着着,不如在这还能守着半个活人……”苏宝儿一声轻叹,“等少将军回来也好交代……”

    许是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或是是伤痛难耐,又或者是做了噩梦……那床上的伤者开始呼吸沉重起来,渐渐的好似要醒来的样子,艰难的轻微摇动着脑袋哼哼唧唧……

    “是不是要醒了?”那小丫头看来便问道。

    “……不是,是惊厥……”苏宝儿趴在床头细细的观察着,眼见他手指头开始抽动,赶忙唤那小丫头,“快拿针灸包来!”

    “哦……在这在这,给……”那小丫头赶忙从桌上抓起递到苏宝儿手上,慌慌张张的在一旁候着。

    “你快摁住他!”苏宝儿就着床边摊开那针灸包,一双玉手麻利的取出细细长长的银针……

    小丫头帮忙按着他双肩,苏宝儿就摸着那伤者的头颅、脖子上的穴位,一根根小心翼翼的扎了进去……

    眼看那伤者慢慢安静下来,缓缓的呼吸开始平稳安静下来,苏宝儿才从被子里拿出他的手,开始细细的给他把起脉……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松开将他手放回被子里去,又一根根的把那银子起针取下来收回针灸包里。

    自打慕楚晞领兵出征之后,这伤者每次发作、将醒不醒的时候,再也没有听得到慕楚晞给他耳边轻轻说悄悄话,好像总是不得安心一般,反反复复的气息不稳……

    苏宝儿也不知道慕楚晞往常给他说的什么悄悄话,便只能用银针刺穴让他安稳下来……

    “唉……”苏宝儿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又记挂着慕楚晞,轻声唉声叹气道,“你也快些醒了好起来吧,要是少将军出征受了伤回来,我可得伺候她去了,到时候谁来照看你呀?”

    “宝儿姐姐,你说,少将军和杨护卫他们这几天到哪儿了?”那小丫头听着便问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按时日推算,这会子,该到黄海边上,准备跟大军汇合了吧……”苏宝儿望着窗外的月亮,痴痴的念叨着,“但愿佛祖保佑,她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这苏宝儿心心念念的人,远在千里之外的黄海沿岸,好不容易在天快亮的时候才合上眼眯了一会儿,却听得大帐外头有说话声……

    “天亮再报不行吗?将军刚刚歇一会……”外头一个轮值的守卫女兵道。

    “只怕耽误不得,等少将军醒了反要受责罚?”另一个声音道,像是副尉。

    大帐内一挂帷布之后,慕楚晞在行军简木床上听得,一翻身就起来,从枕下握起刀……

    枕刀而卧,是将帅行军打仗的习惯,夜不解甲,是战前防偷袭的警觉……

    “何事?进来禀报!”慕楚晞走到帷布外来,对外道,一把坐到将军大椅上。

    “是!”外头守卫和另一个声音一同听命答应。

    “慕少将军!”进来副尉即刻行军礼禀报,“最近的三个折冲府已经派兵马来支援了,但是……”

    “说!”慕楚晞一听就知道有蹊跷。

    “都没有让他们带粮草来……”那副尉知道隐瞒不得,据实以报。

    “……”慕楚晞双眼微微一凝,压着火气,低声道:“这是耍着花样的不想给兵呢,看来是商量好的,要本将军给他们养人马……多少人?”

    “三府眼下一共来了八百人,其中两百骑兵带马,还有一百五在路上。将军,是留是退?我们的粮草还要填补刘督运的空缺,他们的船沉大海,几乎颗粒无踪啊?”副尉着急提醒道。

    “当然不能退,连夜来兵,足以表尽忠报国之心,若是退了,届时一道奏章上去,岂不是我们的过错?”慕楚晞心里清楚的很,“这点花样就想对付过去,哼,当本将军是黄毛小儿吗?

    “这,马上天亮就要开火准备早饭了?”那副尉有些为难道。

    “先用我们的粮草接上。”慕楚晞下令道,“下去吧。”

    “是!”副尉领命退出大帐。

    天一亮,海上风暴消退,慕楚晞就开始排兵部署,将援军与粮草分批拨派与刘督运,安排登船横渡出海,与苏烈大将军的先头大军汇合……

    派出去的两名副将与两名都尉依次回报,四路十六折冲府各自增派的援兵也陆续抵达,黑压压的遍地兵马排满沿海岸口一片又一片……

    日复一日……

    慕楚晞白日都在马背上奔波不止,不得停歇,几乎粒米未尽……

    晚间又夜不成寐,观察天象,预测风暴,巡回大营仓储,监督检修战船……

    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等候两条重要的消息,一条近在咫尺的杨护卫手上,另一条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阳宫中……

    “报——!!!八百里加急——!!!”一骑流星马千里快报,终于来到大营……

    副将杨凛一旁等候着,慕楚晞迅速打开来看,眼角露出喜悦,交代道:“皇上已经恩准从最近十二州县调派粮草支援,圣旨随后就到各州县衙门,让我们做好接应,还有折损的战船。”

    “太好了,原来少将军早就有所安排!这下不怕各折冲府增派的援军无粮草可补给了!”杨凛副将顿时高兴的拳头紧握。

    “得知刘督运的船沉大海时,八百里加急就已经发往洛阳了。按照历年缴纳推算,各折冲府即便有兵马来,储粮必然不足。”慕楚晞这才道,“仗还没打,我们总不能杀马吃肉。”

    “少将军料事如神!”杨凛副将即刻行礼道,“末将这就去准备!”

    “少将军!大哥。”才松了一口气,刚刚坐下,杨护卫就回来了,看一眼他大哥杨凛也在。

    “嗯,杨副将先去安排吧!”慕楚晞吩咐,看着杨凛副将退下离开大帐。

    “少将军……”杨护卫压低声音,行礼准备禀报却有话不说。

    “都去外头守着。”慕楚晞又开口吩咐左右守卫的女兵退下。

    杨护卫这才上前来,压低声音小声道,“查清楚了……竟然是李猫老贼,强行督促刘督运出的海,据说两人曾有过节……”

    慕楚晞听着,一双柳叶英眉眉头一皱,一双星眸慧眼陷入思索……

    “……如此推测,这分明是有意陷害刘督运之举。主子,此事可要据实上报恭请圣裁?”杨护卫说完,等候慕楚晞的主意。

    大战迫在眉睫,身为朝廷命官身居高位,竟然有如此公报私仇、为奸作乱、为一己之私祸害满船兵士性命甚至耽误大军战机之事……

    杨护卫原以为,主子听得,必然火冒三丈,恨不得亲手杀之而后快,却没想到,慕楚晞沉思良久不语……

    “不能报……”慕楚晞沉默多时才缓缓开口道,“当年那老贼因为一力支持立后而深得圣宠。四年前,这老贼因贪图美色,胆敢指使大理寺毕寺丞,直接从大理寺监释放女死囚,公然收为妾室,段寺卿据实上奏,随后毕寺丞就自缢于狱中,断绝了实证……其中蹊跷,可想而知……”

    “杀人灭口……”杨护卫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作恶之人常用的手段,并不新鲜,新鲜的是老贼竟如此公然作奸犯科……

    “不错。可更要紧的是,皇上实已知情,却并未责罚老贼。而刘督运当年官任给事中,正是中间负责审理老贼此案的的人之一……”慕楚晞眉头紧锁,再次止言思量……

    “属下明白了……”杨护卫点头道,“倘若打蛇不死,就会反受其害。我们说不定会变成下一个刘督运……”

    “老贼官升吏部尚书,今时今日,已经不是我们轻易能撼动得了的。”慕楚晞虽不在朝堂之上,心中却十分明白其中厉害……

    “可恶……”杨护卫也是军营出身,听完心中有所不平,“小人得志!”

    “不过,此事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不然如何对得起那满船埋骨大海的兵士……”慕楚晞话锋一转,心中另有盘算。

    “主子有办法?”杨护卫一听,又来了精神。

    “老贼既然有心陷害刘督运,必然上报,而且会推脱罪责颠倒黑白。我们现不在朝堂又远离京中,你即刻通知我们在洛阳的人,打探清楚交由何处何人审理?”慕楚晞吩咐道。

    “属下即刻飞鸽传书!”杨护卫领命,“同时派人快马回京!”

    慕楚晞又交代,“然后通知姗娘,看看可有方便打交道的人,想方设法把实情透露出去,设法保住刘督运一命,无论如何要拖到我们回京再说……”

    “是,主子!”杨护卫领命,又问,“主子打算回去亲自动手吗,可要提前准备?我们的人手好些都放出去埋伏了。”

    “不。”慕楚晞冷静的一摇头,道,“此事我们不能直接出手,师姐那里还没有知会。更何况……”慕楚晞想起府里刚刚救回来那个还重伤不醒的伤者,心中有所顾忌……

    “主子顾忌的是……”杨护卫看主子迟疑,怕有疏漏的问道。

    “别忘了,人有近忧……”慕楚晞说得极其含蓄,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杨护卫听完,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主子说的是苏小娘子那……”话说半截也赶忙打住,“此事的确是不能不顾虑……”

    “不错。就算我们推说不知详情,也难脱干系……”慕楚晞自然知道事情轻重,“一着不慎,就会变成受人诬陷的把柄……”

    杨护卫此刻心里才深切意识到,打从把那伤者救回来的那一刻起,此人就与将军府一命相连了,若被人知,满府上下,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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