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是数学课。
开学这么久，即使课程再难，夏浓也来没在课堂上开过小差。
今天却是个例外。
她望着那个粉色的盒子，又偷偷瞄一眼陆渐。
认真听课的他跟平时不大一样，神情专注，偶尔抓起笔在草稿纸上，动作潇洒。
之前去接水的时候，夏浓无意间看到过陆渐的作业本，他的字写的好，隽秀飘逸，像是专门练过。
从小受爷爷的影响，夏浓对古人所说的“字如其人”深信不疑，也一直对字好看的人有好感。
眼下却要稍稍怀疑一下这句话的真实性。
陆渐这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那天他在操场对她施以援手，明明是“大恩不言谢，乃真英雄也”的侠肝义胆。
今天似乎又失去了同理心，也不管“不知者无罪”，偏偏要她自行处理这“烫手山芋”。
她根本不认识那个女生，怎么还回去？
再者，就算她认识人家，还回去也不好吧？
多尴尬啊。
夏浓现在可以说是相当后悔。
早知道陆渐有这么个规矩，就算那个女生说破嘴，她也不带趟这趟浑水，帮这个忙的。
她唉声叹气，终于引起了赵雪的注意，问：“怎么，是跟不上进度吗？”
“也是一方面吧。”夏浓对着盒子犯愁。
赵雪刚才听说过这个盒子的由来，忍不住说：“不行你就直接把它扔了。反正他不要，你退回去也是一个道理。”
少女心事可以直截了当的拒绝，但不应该被践踏。
夏浓支起脑袋，“感觉不大好吧……”
赵雪摊手，“那你打算怎么办？”
扔也不是，退回去也不知道怎么退。
正左右为难，张沐凡从前面转过脑袋，“我或许帮的上忙。”
夏浓眼前一亮，“你有什么办法？”
张沐凡笑的高深莫测，“你先告诉我那个女生长什么样。”
夏浓回想着，极尽详细的描述：“她长的很漂亮，个子有我这么高，很白，很瘦，头发好像是棕色的，嗯，有点像俄罗斯混血儿。”
听到“俄罗斯混血儿”这几个字，不用张沐凡说，赵雪都猜到是谁了，“她说的是舞蹈班的粟倩倩吧？”
“百分之百是。”张沐凡笃定，“前几天她还搁我这儿旁敲侧击，打听渐哥喜欢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个！”
夏浓顿时感觉看到了希望，问张沐凡：“那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东西还回去啊？”陆渐现在不在座位上，“他让我还回去，但我怎么好意思去还…….”
张沐凡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呢？”夏浓往下接。
张沐凡递给她一个“上道”的眼神，“但是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夏浓赶紧问。
张沐凡说：“这不马上就要举办开学典礼跟迎新晚会了嘛，我们舞蹈社最近特别忙，没时间去食堂抢饭，你帮我带几天晚饭呗！”
一中学生多，每天去食堂打饭就跟春运一样，张沐凡用了个“抢”字，一点也不为过。
自己吃也是吃，帮别人带，也就多一双筷子的事。
夏浓满口答应，“成交！”
-
烫手山芋终于被送出去了，夏浓又把精力放到了学习上。
下午，张沐凡就回来邀功，“送出去了。”
他累的满头大汗，哗啦啦地抽赵雪的抽纸，引的赵雪极为不满，“我干脆把我这包纸卖给你得了。”
张沐凡说：“别这么小气，大不了下次我重新给你买一包。”
赵雪白眼都要翻到天灵盖上去了，上厕所去，“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现在你告诉我，纸呢？”
张沐凡嬉皮笑脸的，“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夏浓更关心他是怎么把东西送回去。
张沐凡说：“这还不好说，就说渐哥不收别人东西。”
“好吧。”
听上去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夏浓正准备戴上耳机继续看书。
张沐凡制止她，“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
夏浓放下耳机，“请讲。”
张沐凡指了指耳朵，“我看你平时吃饭、走路、写作业都戴着耳机，是一直在听歌吗？”
夏浓沉吟片刻，“嗯……也不完全是。有时候听，有时候不听。”
张沐凡了然，“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听呢！刚想问你平时都听哪些歌，最近也没人发新专辑，我都歌荒了。”
“其实，我听的都是老歌。”夏浓说，“反正就是那几个，周杰伦，五月天什么的。”
“你也喜欢周杰伦，五月天啊？我也喜欢他们！”张沐凡肉眼可见地激动，“快说说，你都喜欢他们的哪些歌？”
夏浓大概说了几首，张沐凡听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兴奋地说：“我也喜欢这几首！”
旁边的其他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回头调侃：“张沐凡，你别占人家便宜。”
张沐凡冲对方使了个眼色，“一边儿去！”
夏浓也不喜欢他动手动脚的，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张沐凡跟没事儿人似的，“哎呀！没想到我们还是知己啊！”
夏浓干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渐从后面走进来。
夏浓赶紧转移话题，对他说：“那个，张沐凡已经把东西还回去了。我跟你说一下。”
陆渐手里拎着的好像是什么零件，十分冷淡地“嗯”了一句。
好像他从来就没在乎过这件事情。
夏浓说不上是什么心理，反正是不敢再跟他搭话。
张沐凡还在继续说：“我真的是他们的铁粉，不信明天我把手机带过来，到时候不信你看，里面全是他们的歌。”
夏浓：……倒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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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说要帮张沐凡带几天晚饭，夏浓就没有食言。
每天傍晚，夏浓吃完饭的第一时间，就是去街舞社找张沐凡。
去的次数多了，也就有人开始开玩笑她跟张沐凡的玩笑，大多数时间，夏浓都选择置之不理。
这天，夏浓又去给张沐凡送饭，有个男生一见着她，就扯着嗓子喊：“张沐凡，你媳妇儿给你送饭来了！”
众人哄堂大笑。
张沐凡刚做完一个托马斯全旋，红着脸站起来，“别乱讲！”
眼神却在偷偷打量夏浓。
夏浓假装没看见，把饭放到地上宣布：“今天是最后一天哈。”
“别啊。”张沐凡擦了把汗，追上去，“他们开玩笑的。”
夏浓看着他，“我知道。”
“那你怎么生气了？”
夏浓笑了，“你帮我把东西送回去，也就走了两趟吧？我这都给你送了不止两天的饭了吧？算起来都抵消了。”
张沐凡眨巴着眼睛，默认了。
他其实长的挺帅的，又会跳街舞，街舞社外面每天都有大批小姑娘来围观，可惜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并且夏浓现在一心只想学习，谈恋爱搞暧昧什么的，只会影响她刷题的速度。
不过夏浓对一中的各种社团还挺感兴趣的。
她每次去街舞社找张沐凡，都能看见旁边还有好多其他社团，这在她眼中算是一大奇观。
以前在十三中，家长和老师都不推崇学生参加社团活动。
要是班上有谁加入了什么社团组织，那无疑是进了□□，是大伙儿眼中的“异类”。
只因在老师和家长看来，学习和成绩才是最重要的。
学生们一天满打满算二十四个小时，除了睡觉的八个小时，剩下的十六个小事，他们都最好屁股钉在板凳上。
水都不要多喝，这样能少上几趟厕所。
另外，就算真的想加入社团，也只有文学社这种才是正统，能提高作文啊！其他的一律是不务正业。
可事实却是，不管十三中抓的再怎么紧，家长老师风声鹤唳，也不见得每年考上大学的人比一中多。
并且夏浓听赵雪说，一中的社团数不胜数，花样也多，什么稀奇古怪的社团都有。
相比之下，什么动漫社、街舞社、篮球社、文学社，这些简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赵雪还说：“学校还会组织评选活动，评出最佳社团。”她努努嘴，“陆渐他们社团一直都是最牛的。”
夏浓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赵雪说：“他们那个机器人社团。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反正就是专门研究机器人什么的，然后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什么的。”
夏浓认真听。
“高一的时候，老师带着他们参加了世界机器人大会青少年机器人设计与信息素养大赛，拿了一等奖呢！”
“这么厉害！”夏浓感慨。
“这不是最厉害的。”赵雪说，“最厉害的是，他们获得了这些奖项，到时候可以走单招，高考都不用参加，就能直接上985,211。”
985,211。
哪个不是莘莘学子的梦想？
原来一中的升学率这么高，是因为有学生有捷径可走。
“像陆渐这种，搞不好都能直接上清大。”
清大，全国顶级学府。
这辈子除了小学的时候，父母会开玩笑地问你将来是上清大还是京大，长大后，基本上没人敢再随便提两个学校。
夏浓瞪大了眼，嘴巴也能塞进一个鸭蛋，半天才感慨了一句：“原来他这么厉害啊。”
她以前还寻思陆渐上课老玩平板，老师怎么不管他。合着人家是在为校争光呢！
夏浓莫名感觉打脸，心虚地瞥了一眼左边的位置。
依旧空荡荡的。
好像除了开学第一天他来教室上过晚自习，其他晚自习时间，教室里都看不到他的影。
赵雪看出了她的疑惑，“他们晚上要搞培训。毕竟机器人这个东西，不是普通的兴趣爱好。那些逻辑和代码，一般人还真搞不懂。”
别说搞懂，在来一中之前，夏浓听都没听过这些东西。
什么单招，什么机器人，她完全是第一次听到。
看样子，像她这种普通小县城长大的孩子，生来就跟别人有差距。不仅仅局限于知识层面，还有接触到的各种信息，以及资源。
说白了，就是眼界。
周围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只是一味假大空地叮嘱她，好好学习，上课认真听老师讲，再坚持两年高考，就彻底解放了。
至于未来到底是什么样，没有人跟她仔细讲。
想到这儿，夏浓莫名沮丧，“好羡慕他们啊。不像我，从小没学过什么特长，长大后，也没有突出的兴趣爱好。哎！”
赵雪跟她难姐难妹：“谁不是一样呢！”又宽慰说：“其实单招也没那么好走。首先你得确保比赛获得名次，那可都是全国性的比赛，哪有那么容易获奖啊。并且，万一没招上的话，平时上课也耽误了，高考压力更大。我觉得还是有很大风险的。”
夏浓这才意识到，她羡慕的“捷径”，何尝不是别人的独木桥？
心中感慨万千，眼前似乎展现出了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夏浓感觉头皮发麻，自言自语到：“不过，有机会还真想见识见识他们的那些比赛，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