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

    “住手!我让你住手啊!你听到没有!”白翌晨趴在地上,对着漫天火光中那个孤绝的背影,歇斯底里的大喊。

    “天道不公,恶人难有恶报,今日我便要做这人间的活阎王,让恶鬼待在他们应该待的地方!”

    说话者双目猩红,长发散落迎风而舞,百米火舌拔地而起,正在肆意吞噬着这宅院中所发生过的一切腌臜事。

    “你是舒紫陌,不是夜司礼,师傅教导的,难道你都忘了吗?”往日纤尘不染的白衣已被浸成红色,他用双手艰难支撑,青筋道道暴起,拖着已经断掉的双腿艰难挪动,血在沙地上绘出两条痕迹,似两条弯弯曲曲的小溪。

    那身穿红衣之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缓缓转过身,漫天火光置于身后,却无法暖他半分。他如一片深秋的红叶,于枝头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掉落地面,被碾作尘泥,绝望而凄美。

    “舒紫陌就是夜司礼,不愿承认的从来都是你。他日不管是你还是师傅,如若站在我的对立面,我也绝不会有半分心软。”

    为表示决绝,他动用功力再度加大了火势。闭上双眼,静耳聆听,尖叫声、风声和哔啵作响的燃烧声,协奏出壮丽的乐章。焦糊的肉味钻入鼻腔,带着灼热,让冰冻的心开始融化,渗出水来。

    “不!”白翌晨是惊诧的亦是绝望的,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杀人魔头就是那个天真善良的师妹,那是个路遇饿殍都会伤心落泪的女子,那是自己一直喜欢爱护的人啊。舒紫陌变为夜司礼的瞬间,世间便再也没有白翌晨。

    夜司礼眼中猩红渐渐褪去,幽深的双眸盛满冷漠疏离。他拼命抑制胸口撕裂般的剧痛,踉踉跄跄走到白翌晨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谁都不知道在那漫长的刹那,他们心里都在想什么。

    “走了,玉佩还你。”

    那块被他一直珍藏的玉佩此时就如惹人嫌弃的抹布被随意丢弃,玉佩撞击石头,应声而裂。

    他嘴角扬起一抹怪异微笑,渐渐消失在天地间。

    恍惚中,白翌晨看到了来来往往的身影,他的手被握住,眼前出现了一个神色慌张的人,嘴翕张着对着他说着什么,可他却听不到一点声音。天旋地转,他陷入了沉沉昏睡中,这一睡便是三个月。

    “师傅,山门前又聚集了一堆人,喊话让我们交出大魔头夜司礼。”

    自东郊焚烧事件后,每日都会有人来逍遥宗闹事,要为死者讨回公道。

    白允川为儿子掖好被角,慈眉变成恶目,高视阔步而出。

    一直在外叫喊的人看到他时竟变得瞬间消停,坐在地上的男男女女也纷纷站起。只有那举着灵牌的小女孩儿还止不住的啜泣。

    “诸位,我早已把话言明,火是谁放的,你找他便可,日日来我逍遥宗闹,是觉得我脾气好吗?”

    他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受到质问的人缓了两秒才敢反驳。

    “你话是说的好听,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的弟子犯错,你怎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此人说罢,众人纷纷附和。

    “我说过,我的弟子叫舒紫陌,而不是什么夜司礼!”

    “说的倒是好听,换个名字就可以逃脱罪行,这世间还没有这样的道理。”

    “对!”

    “就是!”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师父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尸老七’吧,用尸体炼邪术,使亡者不得安宁,那些亡灵没有去找你索命吗?”白允川眼睛弯弯,明明在笑,却让人怯从胆边生。

    “你胡说什么,不要转移话题。”被点名之人明显惊慌,身边的人也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白某虽一把年纪,但记性还是不错的,今天所来之人除去前面几个,其他都和金家毫不相干,你们前来究竟是为了江湖道义,还是为了一己私利,你们心里最清楚。心术不正之人比杀人者更可怕。”

    “我们,我们当然是为了江湖正义,今日你若不把夜司礼交出来,我们就和你没完。”

    在此人怂恿之下,队伍又爆发出声讨的“巨浪”。受不住魔音穿耳,白允川左手举起门前的石狮子重重砸向地面,声如洪涛,除了那女孩儿,众人吓得连连后退。

    “你们今天可以进去查,抓到大魔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如果没有,那抱歉,我的脾气并不好。怎么样?还进吗,各位?”

    他的眼神扫过每一张脸,众人都避免着与他直接对视。本身就是来浑水摸鱼的,为此搭进自己的小命可不值当。

    “我数三个数,你们要是不进也不离开,那我就亲自请你们进去。三、二~”

    数不及一,刚才的乌合之众便一哄而散,只剩下那个泪眼婆娑的小女孩儿。白云川走至她的身边,蹲下看着她说:“金家直系只剩你一人,这件事我确实有难辞其咎的责任,如果报仇可以让你痛快,你便动手吧。”

    他于袖中拿出一柄圆月弯刀,递给对方。小女孩儿拿着刀的手不住地颤抖,她是恨,她是想手刃仇敌,可她无法结束一个于此并无直接关联之人。

    “我,不杀你,如果你觉得良心难安,就收我为徒,我要用逍遥宗的功夫杀死那个魔头。”

    豆蔻年华,身上却已背负血海深仇,眼中单纯不在,有的是仇恨包裹的狠绝。

    从那日起,逍遥宗前再无人闹事,逍遥宗内收入一个十四岁女弟子,师傅唤他叶安浅。也是于那一日,沉睡三个月的白翌晨苏醒过来,可他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与舒紫陌有关的所有记忆也全部丢失。

    “幽阳,晨儿的病还有可能治愈吗?”

    这是他与夫人唯一的孩子,一旦他有闪失,百年后自己恐怕也没法儿同夫人交代。

    “哎,他应当是忧思过度,身体为保护他而做出的应激反应。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过程也许一年,也许一辈子。允川,紫陌究竟出了什么事,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子?”

    “以后不必再提她,我们就当从来没有收养过她。”他拍案而起,袖袍一挥,仿佛被触到了逆鳞。秦幽阳见此状便不再多言,收拾好医箱摇摇头便离开了。不知所以的白翌晨赶紧拽拽父亲的衣袖,用眼神安慰着他。看到如此懂事的孩子,他再也气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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