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你什么时候这么热爱数学了？”

    一连好几天的下课时间，姜小冉都看到鹿声的桌子上摆着和数学相关的学习资料，有一天终于没有忍住，开口问她。

    鹿声眼睛有些肿痛，她揉了揉眼：“有吗？”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数学的吗？”姜小冉反问。

    鹿声哑然。

    “收数学作业了，大家把数学作业拿起来放在桌子上。”数学科代表在讲台桌前催促着，他边说边走了下来，一排排地收作业。

    走到鹿声和姜小冉这桌时，他习惯性地绕过了鹿声。没想到他刚刚迈出了一步，校服就被轻轻地扯了扯。

    鹿声将一本作业本递给他。

    “数学的？”数学课代表并没有接过作业，而是满怀疑惑。

    鹿声点点头。

    他这才接过鹿声的作业本，甚至还翻开看了看。

    见鬼了，以前每次都最晚交数学作业的鹿声，这次竟然早早地交了作业。

    下一节课正好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在讲台桌上讲评着难度颇大的期中考数学试卷。

    班里很多像姜小冉这样子自认为数学学的“还行”的学生，听得都一知半解的。一些数学差生干脆就不听课，直接趴着睡觉了。

    鹿声却坐得比姜小冉还笔直。

    说实话，她其实也是听不懂的。

    但是，听课总比不听课好吧？

    这样子的学习状态，鹿声持续了很久。

    刚开始还是很难坚持，但是后面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直到有一天，数学课后作业中布置了几道比较难的题目。鹿声拿着铅笔在草稿纸上写个半天，愣是什么都没有写出来。

    毫无预兆的，鹿声突然心里一阵作呕，吐了出来。

    她去医院看了医生，医生说她是压力太大，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走出医院的那一刻，凉风“嗖嗖”地吹来，就像是有千万把刀子刮在鹿声的脸庞。她的食指冰冰凉凉的，像是在冰窖中呆过。双腿没忍住抖了抖，四肢无力，竟然迈不开脚步。

    下午还要上课，鹿声坐着公交车就回了学校。

    公交车比预计时间晚到了十几分钟，鹿声刚下公交车，一看时间，距离上课只有不到十分钟。

    她背起书包，拔腿就跑。

    “砰——”

    鹿声跑得实在是太快了，一个不小心就在转角处和一个人迎面撞上。两个人倒是没有摔倒，但是身体都微微踉跄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上课铃声已经响了第一声，鹿声赶着去上课，只是看了男生一眼，想要确定他到底有没有被她撞疼。

    只看了一眼，鹿声就慌了神。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除了骆至明还能是谁？

    “我没事，”温柔似水的声音传来，骆至明关心地看了鹿声一眼，“学妹，你没事吧？”

    鹿声愣了愣，上课铃声响过最后一声，这才将她拉回现实世界中，她急匆匆地就说：“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要赶紧回去上课了。”

    “没事，你先去上课吧。”

    鹿声摇晃着身体跑回了教室，数学老师已经到了教室，准备开始上课了。看见了鹿声，也没有责备她，只是示意她可以进来上课。

    “上次数学小测的内容都是一些比较细节的基础知识点，但是我没想到一整个班的同学，竟然没有几个满分的，这太让我失望了。”

    “不过我今天重点想表扬一个同学，我们班的鹿声同学，最近她数学学习很上心，很有进步，希望大家也可以好好向她学习。”

    鹿声刚刚坐了下去，就听到了数学老师的话。

    数学课代表正在分发着数学小测，她看着自己小册子上那个鲜红耀眼的数字100，突然间觉得一切都值了。

    这种感觉很神奇，她从来都没有过。

    “鹿声，你小测成绩这么好，我才刚及格。”姜小冉压低声音说。

    旁边的一些同学听到数学老师的话，有几个明里暗里转着过头看着鹿声，表情无一例外都是十分震惊。

    鹿声，再接再厉呀！

    她在心中为自己打气。

    “鹿声，”一下课，班主任就把鹿声叫了出去，“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

    鹿声的左手紧紧拽着右手，她好像对于班主任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以你现在的成绩，老师希望你能好好加油一下，争取考上我们学校的高中部。”

    好像有烟花一下子在鹿声的脑海中炸裂开，满世界的绚烂无比。

    “你可以多跟同学交流，不懂的问题也可以多来问老师，老师也会尽力替你解答的。”

    “谢谢老师，我会加油的。”

    离开了年段室，鹿声原本是想直接回教室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拐了个弯，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熟悉的转角，熟悉的风景，陌生的人。

    鹿声走了好久，才走到那个熟悉的教室。

    上面挂着的教室号却是高一（3）班。

    坐在第四组的少年，此刻正看着窗外发呆。

    鹿声就这样默默地站在窗口处看了好久，却没了下一步行动。

    一个学姐刚刚打算走进教室，看到鹿声在自己教室门外站了这么久，以为她是要找谁，就热忱地过来问了她几句。

    鹿声却只是摇了摇头，谢过对方的好意。

    不知道她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多久，最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的心事就像是骆至明摆在桌子上的那本高一数学课本，他一靠近，课本就会被风吹起，轻声作响，很是悦耳。

    “接下来我们来讲下一篇课文……”

    午后的太阳投射进窗户，鹿声正好坐在第一桌靠窗的位置，习惯性地就转过九十度，朝对面那栋楼看了看。

    北纬32度15分，东经120度30分。

    距离隔得有点远，鹿声只能定位到小小的一个点。她淡淡地笑了笑，又对自己说了句“加油”，这才转过身来认真听课。

    下午放了学，天气依旧晴朗，天空万里无云。

    鹿声收拾好了书包，习惯性地就向后操场走去。后操场上一群男生正在打篮球，打得正是热火朝天。

    鹿声去到那棵最熟悉的松柏，面对着那群男生坐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鹿声突然就转过头。她伸出纤细的手臂，缓缓地抱住了松柏庞大的身躯。两瓣湿润的唇覆上去，留下温热的唇印。

    你也会为我加油的吧，对吧！

    我们一起加油呀！

    “骆哥，球球球！赶紧把球传过来！”耳边传来男声兴奋的声音。

    鹿声惬意地半倚在松柏上，篮球场上跑得最快的那个少年突然停下了脚步，用力地将篮球掷向了另一边的一个男生。

    投球成功。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桃花眼弯弯的，就像是两轮弯月。

    鹿声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不少。

    “声声，你还不打算回家？”

    姜小冉打扫完卫生，打算回宿舍的时候，又在熟悉的地点看到了鹿声。

    “今天布置的作业可是不少呢。”她接着说，然后以一种不解的语气开口，“真是不理解，你现在变得那么喜欢数学也就算了，什么时候还这么喜欢看篮球赛了？我一直都觉得很少有女生喜欢看篮球赛。”

    鹿声笑笑，没有回答。

    姜小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突然就惊叫了起来：“天啊，你不会是在这边看帅哥吧？”

    鹿声一听，扯了扯嘴唇。不知道自己是回答好，还是不回答好。

    “保命要紧，我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先回宿舍了，拜拜。”

    “那再见。”

    已经六点了，再不回家，何美兰和鹿海潮应该担心了。

    鹿声就拿起一边的书包，站了起来。坐在草坪上太久了，她的小腿有些发麻，就好像是有细微的电流流过。

    鹿声稳了稳身体，等到感觉双腿已经恢复了力气，这才打算背起书包离开。

    “等等，同学！”那边已经打完了篮球，突然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朝鹿声跑了过来，叫住了她。

    “怎么了？”鹿声转过身，等待着他的下文。

    男生的眼睛亮晶晶的，鹿声好像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支支吾吾的，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那个……同、同学，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每天，嗯……”

    许是因为太激动了，男生说的话突然前句不着后句：“额……一直来这边看，我们打篮球，我想问问，你……方便和我加个Q/Q吗？”

    像是掩耳盗铃一般，他摆摆手，解释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单纯认识一下你。”

    鹿声长相属于女生中等偏上水平，以前也是有过男生找她要过联系方式，她一下子就听懂了这个男生话里的意思。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她没有立刻回答这个男生，却下意识转移自己的视线，将眼光落在了那一群准备离开的男生身上。

    注意到那道熟悉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

    鹿声交叉放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紧，右手手指甲都攥进了肉里面，有点疼。

    “抱歉啊。”她礼貌地拒绝对方，“我不加不认识的人。”

    男生显然没想到自己鼓起勇气来，最后却碰了一鼻子的灰。既然鹿声已经拒绝他了，那他继续死缠烂打，就没什么意思了，他就灰溜溜地跑了回去。

    鹿声松了一口气，转过身体就打算要回家。

    身后传来男生的嬉戏打闹声：

    “没想到你这小子也有被拒绝的一天。”

    “早就和你说了，像这个学妹这种长相的，对男朋友的要求肯定很高。”

    “……”

    飘飘洒洒的落叶突然从树上落下，撒了鹿声一身，就好像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告别礼。微风缓缓吹过鹿声的发梢、吹过她的耳垂……她的脸颊微微发烫。

    鹿声走出了崇祯中学，来到公交站。

    她正好赶上末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