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

    第12章

    第二天天还未亮,赵曦迎被叫醒,困到小脸皱成一团,跟块抹布似的。

    昨日说服舅舅无果,今天她还得假扮成哥哥的样子去应付裴晏礼。

    想到这,赵曦迎只觉得痛苦加倍。

    她闭着眼睛任由侍女们为她洗漱更衣,好容易将瞌睡赶走了,却被告知,今日东宫并未送衣服过来。

    没有送太子的衣服过来,就意味着今日不用去崇善堂。

    赵曦迎大喜,跳到床上倒头又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赵曦迎终于睡饱了。

    洗漱更衣后,赵曦迎照例去给母后请安,然后一起用膳。

    赵曦迎是个小话痨,平日里一个人都能叽里咕噜地说一堆话。

    除去睡觉,唯一能让她安静片刻的,便是吃饭的时候。

    赵曦迎嘴里嚼着食物,目光时不时地往母后身上瞥,察觉到母后心情似是不好,她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想要出去玩耍的话咽了回去。

    宫城之外,人人都向往皇宫的繁华。

    却不知这看似金碧辉煌的城池,实际上却跟囚笼一样,半点不给人自由。

    赵曦迎暗暗叹息,心想今日大约又只能呆在凤阳阁温书习字学规矩了。

    “阿晗。”

    用完早膳,温皇后放下碗筷,拿帕子优雅地擦拭嘴角,“大长公主传信来,邀咱们去她府上赏花。母后今日不得空,你若想去,便替母后向大长公主问安吧。”

    一听是大长公主邀约,赵曦迎顿时眼睛都亮了,想也没想就应道:“好!”

    温皇后看到女儿瞬间绽放的笑颜,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她提醒:“你姑祖母年事已高,你去便去了,哄得她老人家高兴也罢,千万不能惹是生非,明白吗?”

    “明白,明白。”

    赵曦迎高兴得从椅子上跳下来,露出几颗大白牙,“母后放心好了,姑祖母最喜欢儿臣了,儿臣一定会好好陪她老人家。”

    温皇后抬手拭去赵曦迎脸上沾的残渣,疲倦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温和。

    “一会儿让张嬷嬷给你把那串翠玉佛珠带上,再给县主挑两支珠钗。其余的你不用管了,母后会安排。”

    “去吧,玩得开心。”

    ……

    大长公主府在皇城的东面,离东华门不远,是整个昱都最繁华的地段。

    出了宫门之后,街头商家小贩们的吆喝声让赵曦迎格外愉悦,也顾不得什么身份礼数,掀开车帘,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街上的一切。

    她不喜宫城的森严,却更爱这人间的烟火气。

    就连精心梳好的发髻,她也不喜用那些贵气的珠宝装饰,而是学着民间的女子一样,簪上几朵新鲜的茉莉,又香又好看。

    马车从东华门出来,一路上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路边的小孩拿手指着赵曦迎,兴奋大喊:“娘!是公主!公主好漂亮啊!”

    小孩的母亲赶紧拉住他的人,慌慌张张低下头,生怕冲撞了尊贵的公主殿下。

    赵曦迎倒是不甚在意,她倚在车窗上,冲那小孩儿笑了笑,甚至从马车上摘了一朵小花儿抛过去,一点公主的架子也没有。

    她的马车虽不常用,但却一年四季都装束着新鲜的花儿,一眼便能叫人认出。

    加上赵曦迎本就生得好看,这一路短短几里,不知惹了多少人驻足观看。

    马车外随行的嬷嬷不得不提醒:“殿下,不可招摇。”

    赵曦迎撇撇嘴,向百姓们挥了挥手之后,乖乖放下了车帘。

    马车一路行到大长公主府,河阳县主岳辞秋亲自迎接。

    一下马车,赵曦迎便蹦蹦跳跳迎上去:“阿姊!”

    岳辞秋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年长赵曦迎两岁,今年刚及笄,从小便由大长公主亲自带着。

    相比赵曦迎的活泼,她显得稳重许多,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唤道:“公主殿下。”

    这般客气的态度引得赵曦迎不满撅嘴,“臭阿姊,你再这样叫我可要生气了哦。”

    “好,阿晗,”岳辞秋拗不过她,笑着改了口,“里面请吧。”

    赵曦迎这才喜笑颜开,挽着岳辞秋的胳膊开开心心地进了府,一路上叽里呱啦地说不停。

    岳辞秋性情好,只含笑听着,也不打断。

    一路走到内院,赵曦迎终于停下要缓一口气了,就听到大长公主慈爱的声音:“大老远就听见我们小百灵鸟儿在那叽叽喳喳地唱着歌儿,怎么见到姑祖母就没音啦?”

    赵曦迎听出言外之意,松开岳辞秋,笑嘻嘻地行了个礼,“给姑祖母问安~”

    “欸,真乖,”大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来这儿喝茶吃点心吧。秋儿,你也来。”

    “是。”

    三人坐在桂花树下赏花吃茶说着话,好不惬意。

    大长公主是个爱花之人,府上的各个院子里都栽满了四季的花。

    每回赵曦迎来了,她就会命府上的人把一些长得好的花剪下来,打理整洁了送给小公主装饰马车和闺房。

    赵曦迎特喜欢往姑祖母这儿跑,除了同岳阿姊亲昵外,也是馋这府上的花。

    她仰着头嗅了嗅花香,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指着一旁的海棠说:“姑祖母,您这儿的秋海棠开得可真不错呀!”

    “还有这个百里香,好好闻呀!若是搁在屋子里,定能让人一整天都心旷神怡!”

    “呀!还有翠雀!我上一次见着这个花儿,还是在济南的时候呢!”

    小丫头毫不客气地点着名儿讨要花,古灵精怪的模样惹得大长公主和岳辞秋都忍不住笑了。

    大长公主故意唉声叹气,“以往阿晗来姑祖母这,恨不能缠着姑祖母给你讲三天三夜的故事,若不是打发了几束漂亮花儿都不肯走。如今倒好,故事也不乐意听了,这才刚来,就觊觎上这些花儿了。莫不是讨到了,就急着要走吧?”

    “才没有呢!我就是想夸姑祖母这儿风水好,什么花儿都能养得水灵灵的。”

    赵曦迎甜甜地笑着,歪着脑袋看了眼岳辞秋,“姑娘也养得水灵灵的,看我们岳阿姊,那可是京城顶级好看的大美人儿,跟姑祖母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岳辞秋被她夸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低下头浅笑不语。

    大长公主被逗得哈哈大笑,直道:“你这小丫头啊,真是打小就会哄人开心!”

    赵曦迎也笑,她把椅子挪到大长公主旁,亲昵地挽着她,“所以姑祖母,您今天给阿晗准备了什么有意思的故事呀?”

    大长公主年轻时叛逆,爱上一个江湖浪子,追着他走遍了大江南北,因而见多识广,总是能讲出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来。

    赵曦迎最喜欢听故事了,特别是回京城后自由被限制,听故事就是她最大的乐趣。

    大长公主含笑望着赵曦迎,想了想,“姑祖母今天给你讲……猎狗和狼的故事听,好不好?”

    “好呀好呀!”

    赵曦迎特别捧场,立马搬来小板凳一脸期待地望着大长公主。

    故事很简单。

    一个猎户捡了一头狼,将它驯养得和狗一样忠诚。等狼长大后,猎户又抓来一只猎狗,让它白天和狼一起捕猎,夜里共同守护主人的安全,狼不愿与猎狗共事,更不愿意被它分走一半的食物。

    “它渴望得到整份食物,因此痛恨猎狗的存在,却不敢轻举妄动。阿晗,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曦迎正听得聚精会神,突然被这样一问,愣住了。

    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猜测:“因为……它打不过猎狗?”

    大长公主摇摇头,“野狼即使被驯化,也比猎狗健壮许多,不可能打不过。它不敢,是因为知道自己一旦咬死了猎狗,主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出弓弩,杀了它。”

    赵曦迎惊讶,“可它的主人把它从小养大,怎么下得去手?”

    “这就是人性,阿晗。”

    大长公主平静地告诉她,“当一个人的利益、权力,甚至是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谁还会顾念所谓的感情呢?猎狗的存在是为了制衡狼,从而保护主人的安全。一旦猎狗死了,哪怕猎户将狼驯养长大,他也不敢赌,他不知道这只被自己亲手养大的狼崽子,会不会将爪牙伸向自己。”

    “所以,与其日日夜夜提心吊胆,不如亲手宰了它,再去培养新的。”

    赵曦迎没有说话,她觉得比起以往,今日姑祖母说的故事有些过于残酷了。

    那只可怜的狼本没有弑主之心,它只是想要得到一整份的食物。

    赵曦迎陷入沉思的时候,一旁的岳辞秋不由抬起眼,和大长公主对视了一眼,眼里颇有几分不解。

    大长公主无视了孙女的不解,抿了一口茶水,面上重新挂起和蔼的笑。

    她给赵曦迎挑了块糕点,“快尝尝,你阿姊知道你爱吃桂花糕,特意命府上的人做的。一会儿带些回去,让你母后也尝尝。”

    ……

    赵曦迎离开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岳辞秋终于忍不住开口。

    “您今日为何要给阿晗讲这样的故事?”

    岳辞秋觉得不解的原因有两个,一来这个故事对于孩子来说,过于暗黑了些,二来……大昱的女子,是不允许以任何形式讨论政治的。

    祖母方才的那个故事,指向性太过明显了,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一定会触圣怒。

    好在,她只是将这个故事讲给了阿晗听。

    大长公主没有直接回答孙女的问题,只说了句:“温家近来仗着皇上的宠爱,有些过于得意忘形了。若再不敲打一二,皇上这些年来努力维持的安定局面岂不付之一炬?”

    “可您为何同阿晗说?她还那样小。”

    岳辞秋不理解,赵曦迎明明才十三岁。

    且不说她能否听明白祖母的深意,就算明白了,一个处在深宫中的公主又能做什么?

    大长公主却笑了,她转脸看向岳辞秋,眉慈目善的,眼里却好似没什么温度。

    “我了解太后。她养在身边的孩子,岂会是等闲之辈?”

    ……

    赵曦迎从大长公主府上辞别后,整个人有些闷闷不乐的。

    她还沉浸在刚刚那个故事里,为那头忠诚又可怜的狼感到难过。

    这时,外头的嬷嬷问了句:“殿下,前面拐个弯就是温府了,要去看一下吗?”

    眼看着天色还早,赵曦迎想了想,“那去吧。”

    嬷嬷应了声“欸”,便打发了个太监上前去了。

    结果没过多久,那名太监就跑回来了,同赵曦迎说:“殿下,前面挤满了人,咱们今日还是别过去的好。”

    赵曦迎皱眉,“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是小国舅爷误判了件案子,把官杀判成了民杀,引起民怨,百姓们自发组织到温府门前讨要说法,如今众人将温府门前的大街挤得水泄不通,嚷着要见两位国舅。”

    一听是温老四惹出的事端,赵曦迎想也没想就命马夫绕道走。

    温老四可是个民间人人喊打的瘟神,惹出祸端也不是一两回了,赵曦迎才不想沾上。

    马车绕着的小道走,清净了许多。

    闷得慌的赵曦迎想要透口气,刚掀起车帘子,就看到对面一家包子铺前有个熟悉的身影。

    “裴晏礼?”

    隔着宽阔的走道,赵曦迎看到裴晏礼端了笼热气腾腾的包子出来,递给了路边乞讨的老汉。

    他穿着最朴素的白衣,与寻常书生无异,丝毫没有官架子,甚至去问老板要来了水,半蹲下来亲自倒给地上的老汉喝,并细心地拍着老汉的后背,给他顺气。

    赵曦迎盯着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突然僵硬。

    那一刹,她感到有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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