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

    电话来了。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五条悟正在教室里和夏油杰一起打游戏。

    现在是晚上,会用铁拳施加威胁的班主任也早就回去休息了,宿舍里的屏幕玩游戏完全不够爽,所以说此刻的教室就是最佳选择。

    音响正振聋发聩地播放着乐曲,屏幕上的人物你一拳我一脚的格斗着。

    “是谁的啊,”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夏油杰握着游戏机大声问道,“是不是急事找你啊,悟?反正都这样了,认输然后去接电话怎么样?”

    “不知道,”五条悟不假思索,手上动作和嘴里的话一样激烈,“估计是家里那群老头子。谁要认输啊,你吗,杰?”

    铃声响了一会,断掉了。

    然后又打了过来。

    听见铃声的五条悟正在兴头上,对这种突发起来的东西毫无应对欲望,干脆伸手捞过电话就要挂断。

    手指将要碰到红色按钮上时,他看见了对方的备注。

    山路晴。

    头像是黄澄澄的小太阳。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啊?

    “等我会,”五条悟按了暂停,甩开游戏机,伸手接起了电话,不耐烦道,“什么事?”

    “五条同学在忙吗?”察觉到他的语气,山路晴顺口问道,“如果在忙的话我明天打过来也可以的。”

    她刚把今天份的晚餐做好,坐在餐桌前等面变得更凉一些,“不是急事。”

    白猫蹭到的她的小腿边打转,又试探着蹬了一下地板,三两下蹿到了她的腿上。

    “不忙,”顶着边上夏油杰好奇的眼神,五条悟面不改色,做了个“应该是来道歉”的口型,“什么事,说。”

    肯定是特意来喊他前辈、找他道歉,说下午冒犯到他的。这还差不多嘛。

    “就是,想向你请教一些问题,”山路晴安抚地摸了摸猫咪的头,“比如说,五条同学和我认识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可以吗?”

    她补充,“你应该也猜到了,我可能丢了一段记忆。之前的事情不太记得了。”

    对方可疑地停顿了片刻,然后似乎低声嘟囔了句什么。

    “嗯?”山路晴没听清,“是我太冒昧了吗?”

    在夏油杰幸灾乐祸的眼神中,五条悟翘起的嘴角陡然拉平。

    “我说,”他十分不高兴道,“搞错了吧?觉得我是什么大好人吗,会给所有人热心解答疑难问题,还包了心理疏导的那种?挂了。”

    “欸?”山路晴没有想到他是这种反应,下意识道,“对不起,但是我以为申请好友就是同意互换信息的意思。”

    她挥挥手,赶走忽然跑上来、要把脸探到碗里来的白猫,“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吗?”

    对面可疑的沉默了。

    “我就是……”他迟疑了半天,语速又忽然快了起来,“总之你这个是请求别人帮忙的态度吗?”

    感觉是心虚了。

    并且因为心虚被戳中,导致毛都炸开了。

    山路晴捂住脸,努力忍住笑意。

    在肩膀颤动中,她艰难说道,“那可敬的五条同学,我明天下班后请你吃饭?这个诚意足够吗?”

    “请我吃饭?”五条悟哼了一声,大言不惭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想请我吃饭吗?”

    实际上明天没有任何邀约、朋友还各自有单人任务出门的他在夏油杰面前说道,“足够绕地球三圈还多,根本没空和你约哦。”

    再加一次他就去。

    或者喊声前辈也可以。

    “看来我是没这个荣幸了,”山路晴假模假样说道,心情轻松的无与伦比,“那我还是去问问别人吧。先不打扰了,五条同学也早点休——”息。

    “好吧好吧,同意了,下不为例,”五条悟像是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一样勉强道,“什么?明天?行,地方你来定,定位记得发我。”

    然后迅速的挂掉了电话。

    “其实不太想去,”他自然道,“真没办法,她都那样说了——看在她很诚心的份上。明天没法和你一起吃饭了。”

    夏油杰:“……”

    这个,他应不应该提醒这家伙,刚刚他接电话的时候自己其实听得一清二楚呢?

    毕竟咒术师的耳力都不差啊。

    *

    第二天。

    山路晴坐在车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

    她有些小小的紧张。

    当然,换了一份新的工作,初入职场,紧张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这种紧张比较特别一点。

    毕竟她昨天做了噩梦,梦见自己上班五年后因为左脚迈进工作地点被开除了。

    总不可能是预知梦吧?

    山路晴想了一会,注意力又回到了前面驾驶座的人身上。

    “……我们窗的工作难免比较琐碎,但是比辅助监督又好上一些,”自称加茂惠子、最近负责她的带教工作的女人说道,“你应该知道一些吧?”

    她只是例行公事般一问,不等山路晴回答就继续讲了下去,“窗能够看到咒灵,但是没有战斗能力,在体系中运作时主要承担了观测咒灵、跟踪咒灵轨迹、测定任务难度等等工作,大部分时间要跟辅助监督接洽,和政府部门的接触比较少。出外勤主要看负责观测的辖区是否存在新生咒灵。”

    在这样正式的氛围中,山路晴愣愣点头,“我来之前已经听说过一些了。”

    “我想也是,”加茂惠子说道,“除了这些,我们还会承担一部分的教学任务。”

    她单手握着方向盘,“给高专的学生上一些常规科目,国文、数学、英语之类——听说你是东大毕业的,你有什么高中时期比较好的课业吗?”

    话题相当跳跃,山路晴眨了下眼,才回答道,“我的几门主修课都差不多。”

    居然还要给学生上课?不会这些学生就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他们吧?

    她咳嗽了一声,“如果上课的话……会有补贴吗?”

    是的,不加钱绝对不干。

    加茂惠子看了一眼后视镜。

    “有的,”她说道,“不多,不如加班费。你在公司的工作拿到的不比这个低吧,怎么想起来干这个?”

    “我家离这边近点,”山路晴不好意思道,“上下班也方便,如果按照手册上的步骤去观测的话应该也不用跑的很远。”

    她比划了一下,“这样的话,通勤时间就不太长了。”

    加茂惠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家和工作地点混在一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事,”她说道,“希望你以后也这么想。到了。”

    山路晴应了一声,磕磕绊绊下了车跟在她的身后,听着她给自己讲解残秽的污染逻辑和特征,又引着她去观察这所剧院中剩余的各种特别之处。

    中途还窜过了一只流浪猫,加茂惠子嫌恶摆摆手,把它赶开了。

    “当然,前面的都不是最重要的一点,”她说道。

    “最重要的一点?”山路晴茫然重复。

    加茂惠子应了一声,带着她往里面的走廊走去,最后推开了那扇门。

    浓郁的血腥扑面而来,里面只剩下了残肢、断裂的骨头和被扭曲到看不出全貌的动物肢体。

    眼珠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咕噜噜地滚到了她的脚边。

    山路晴瞳孔微缩,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扭头看向身边的加茂惠子。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对方没看她,“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五条家有什么关系,但可别死了啊,小姑娘。”

    可别死了啊。

    直到结束今天的培训、走出了剧院,这句话还在山路晴的脑中不断回荡。

    在看到外面繁华而热闹的城市景象后,山路晴不知道为何她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血腥而惨烈的现场似乎仍残留在她的视网膜上,眼前却是在雨幕中亮着斑斓灯光、车流穿行的世界,山路晴恍惚了片刻,觉得自己很难把眼前的景色和上班时见到的一切联系起来。

    倒不如说,真的是同一个世界吗?

    她曾以为的、只是丑陋但无害的咒灵,似乎只是她自大而空泛的妄想。

    先回家吧。

    她翻动着包里的东西,试图掏出那把塞在最下方的伞,手指却不听话地颤抖着,摸了半天都没找到东西。

    边上的手机屏幕却在这时亮了起来,两下震动把她的注意力扯了过去。

    山路晴伸手握住,正想看看是谁找她,就听见边上有个不爽的声音在说话,“等了有半个小时欸?请客吃饭总该准时点吧?”

    山路晴回头,果然看见了一身休闲服、满脸不爽的五条悟。

    他的黑伞别在肩膀上,一头白发在夜里夺目又耀眼。

    “不是要请我吃饭吗?”对方穿着相当宽松的夹克,鼻梁上还架着他的小墨镜,“等很久了啊,请客是这种态度吗?”

    说着,他把伞往她头顶一罩,“走啦,快饿死了。”

    呼吸间是湿润的空气,她愣愣看着头顶那把大伞,感觉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

    “那个……五条同学……”

    “道谢的话等会再说,”五条悟嫌弃道,“走啦。”

    这家伙肯定也饿的不行了吧,还要客套这种事情。真无聊。

    “不是,我是说,”山路晴扯扯嘴角,“伞能再过去点吗?”

    遮没遮住风雨不好说,但是伞上的水全滴到她脸上了啊!

    这种真实,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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