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必须任务优先。

    何楚樾沉默地看着洛露露喝下提神剂，眼神凶恶似狼。

    但洛露露浑然不在意，咬着拇指甲开始阅读光脑上的任务信息。

    等这个任务结束，他再来找洛露露算账。

    最近几个月，洛露露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

    虽然学院内不乏卷生卷死的学员，但她已经固执到偏执的地步。

    在俄丽娅离世后，洛露露与「第四组」的联系不减反增。甚至将领们带着高级组的学员玩军旗推演“游戏”时，也会叫她参与。

    为了赢得下一轮军旗推演的胜利，她已经磕了五天的提神剂。

    她本人却毫无所觉，拼起命来比喝水还自然。

    这不太正常。他知道洛露露一向冷静，哪怕是进入「第四组」这个目标，也不会令她盲目狂热。

    她曾简单向他提起过，虽然「圣主」帕菲莉权势滔天，但未到只手遮天的地步。「第四组」内也有派系之分，水深如渊。

    俄丽娅是帕菲莉的坚定拥趸，而洛露露也被帕菲莉迷得神魂颠倒。

    何楚樾几乎确信，洛露露的xp就是白毛长生种。

    再过六个月，他们就会迎来升级考核，正式升入高级组。这算得上是一件要事，可何楚樾不认为这能让洛露露变得如此焦躁和神经质。

    教司长之间流传她是「第四组」的预备役成员。洛露露可以负责任地说，这个流言货真价实。

    但想名正言地触碰到权柄，她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无暇。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她不知道如果没有力量，自己该如何活下去。

    变回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女孩？那不如去死算了。

    她注视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森林，眸中没有恐惧，而是潜隐着志在必得的决意。

    “这次的逃脱者实力不错。”

    天色渐暗，暮色还未消尽，她已带上夜视镜。

    “但只要你暂时压制住他们，我就能让他们恢复神智。”

    何楚樾摆弄着手中的□□，不甚在意地点头。

    他们早已配合过千百次，对彼此的实力和习惯都有深刻的认知，不需要多余的沟通。

    任务目标中有两人的体质和精神力都在A以上，但何楚樾从来没见过洛露露净化不了的精神污染。

    所以任务难点在于如何让他们暂时失去反抗能力。

    何晓羽也跟了过来，留在森林外面做接应。

    何楚樾拍了下她的头，说道：“不回去多休息一下吗？免得跟某个傻子一样靠提神剂续命。”

    “森林里全是电子干扰，如果我不在这里帮你们实时调试，地图会不精准哦！”

    “这有什么，多绕两圈就能找到路了。或者让洛露露抓个人来打工。”

    “行，工资你出。”洛露露爽快答应。

    何晓羽单眨下眼，俏皮地接道：“我可是免费的场外支援，不要不是人啊哥！”

    “……”又是被两个人唱双簧干沉默的一天。

    何楚樾最后叮嘱她不要踏进森林，然后带着洛露露就往林中深处去了。

    昏暗森林里暗影憧憧，清新的空气里夹杂着昨日阴冷的雨露气息。

    洛露露的鞋子踩在湿软泥土上的声响是森林里最明显的动静，潜伏的动物都悄声无息。

    何楚樾走路也是没有声音的。他拿着追踪器查看目标的所在方向，在前面引路。

    “三个人在三个不同的地方。你如果再走这么慢，天亮我们都完不成任务。”

    一般来说，需要长远行走的时候，何楚樾都会沦为代步工具，抱着洛露露跑完全程。

    “不急。”洛露露不紧不慢，“先让我想想……”

    “怎么了？他们中有人拥有特殊的精神异能？”

    “不是。我在想最近研究院的抽选频率变多了。这样一来，实验事故也必定会增多。”

    何楚樾踢开倒在前方的枯树。

    “听起来和我们的任务没直接关系。还是说，你从「第四组」那里得到了一些关联消息？”

    “啊就是说……我想不太明白。其实也没得到什么消息，就是感觉有些奇怪……”

    她又一次在谈到「第四组」时欲言又止。

    透绿的夜视镜之下，她眸中有朦胧疏影。

    “要说就说，不要每次都吞吞吐吐。”

    每次都这样，要说又不说，是认为他不值得信任吗？

    何楚樾心生烦躁。

    洛露露看着他拧紧的眉，微微一笑，敛去眸光。

    “走，先完成任务。”

    何楚樾熟练地把她甩到肩上，扛起就跑。

    “……”

    真该死啊。

    她早就想指着他的鼻子怒斥，叫他好好看看别的破界者是怎么温柔对待净化者的。

    但整整四年，还是拉不下这个面子。

    机动性解决后，任务的进度就突飞猛进。

    他们的运气不错，没过多久就找到了第一个逃脱者，而且他的实力是逃脱者中最弱的。

    何楚樾没几分钟就用□□制服了他。洛露露的净化也十分顺利，但令她有点惊讶的是，这个人的精神污染程度相当高。

    把他送到森林外后，两个人再次进入森林，在一条小溪边找到了第二个逃脱者。

    这次就麻烦得多，对方是以速度见长的破界者。他没有什么进攻性，而是有强烈的应激反应，疯狂逃离他们。

    “啊好烦。研究院到底做了什么奇怪的实验。”

    何楚樾目测了一下对方的速度，又瞥了眼肩膀上洛露露凌乱的发丝。

    追得上，但是她会吃不消这个速度。

    他把少女稳稳地放了下来。

    “我十分钟内回来，有情况就用信号发射器。”

    如果他听到声音，就立刻回来。

    洛露露在原地平安无事站了七分钟，还没数清楚附近的植物种类，就见到何楚樾拖着人回来了。

    效率很高，就是有点粗暴，把人直接打晕了。

    这样是没办法净化的。而且怎样把人带出去也是个问题。

    何楚樾可不想左手拎一个，右手抗一个。但又不能把洛露露一个人放在这里等。

    于是洛露露主宰了这次的行进速度。

    等把第二个逃脱者安顿好，森林里已漆黑一片，伸手难见五指。

    洛露露早就带好夜视镜，黑夜也如白昼清晰。

    何楚樾则不需要这种东西，也能在黑暗中通行无阻。

    第三个逃脱者在密林深处。洛露露起初没有靠近，留给何楚樾处理。

    对方一开始也是在林中躲藏，后来又主动迎击。

    何楚樾把人抓回来的时候，那个逃脱者还挣扎得厉害，脸上有几道明显的血痕。

    “小心点，别被他伤到了。”

    在他们走近时，洛露露就已经放出了精神力。

    那位破界者狰狞的神情一怔，扭曲了数秒后渐渐平和了下来。

    “让我看看。”

    她抬起逃脱者的脸，精神力侵入了他的精神世界。

    像一片荒漠，但已经没有被污染侵蚀的痕迹了。

    “没事了。”洛露露语气轻快，“你好。现在可以跟我们回去了吗？你们这次没有造成什么破坏，研究院应该会从轻发落，扣你们一点积分，然后送回学院。”

    头发蓬乱的逃脱者眼里布满血丝，沉默一阵后点了点头。

    “……你是1137？”他的嗓音像被火灼烧过那样嘶哑。

    “啊……嗯。”

    洛露露也算小半个名人，不过每次被陌生人认出时还是有点拘谨。

    “行了，快回去。不然真的要天亮才能完成任务了。”

    因为有逃脱者在场，何楚樾也不能扛着洛露露跑，以防发生意外情况。

    回去的路上，他一脸黑线。

    这个逃脱者竟然跟洛露露还聊起来了。

    “你……和他们说的一样。”

    “嗯？都怎么说我。”

    “……”逃脱者思考了一会儿，“……很……耀眼。”

    “呃……我就把这当做正面评价吧。那他呢 ，1018，其他人怎么说他？”

    在洛露露八卦的眼神下，何楚樾哼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

    反正他也听得见。

    “他啊……”

    逃脱者沙哑的嗓音总有种灼热的味道。

    洛露露见他嘴唇轻轻开合，却没听到声音，就凑近了两步。

    “你说的……呜！！！”

    下一刻，胸口传来尖锐的疼痛，逃脱者猩红的眼眸在她的视野内转瞬即逝，然后是铺天盖地的血色。

    倒映暗光的尖刃没入她的胸口，紧接着粘稠的液体喷洒在她脸上，比浸湿她胸口的血液更滚烫、更快。

    失去头颅的逃脱者躯干倒在了泥地。

    洛露露胸前有撕裂的疼痛，但她感觉没有伤及根本。

    匕首只没入了一两厘米，就被何楚樾制止了。

    现在比起她身上的伤口，还有更糟糕的事。

    熟悉的黑瞳已经被血色浸没，巩膜却渲染上子夜的墨黑。

    她的手腕被紧紧攥着，筋骨咯吱作响，快要断裂。

    何楚樾感觉自己置身在炽烈的岩浆，理智被热浪融化。

    洛露露忍下疼痛，勉力干涉进何楚樾的精神世界，把如火山喷发般的污泥洗净。

    或许是早已习惯了她的安抚，他没有抵抗她的进入。

    但言语上的安抚，她力所不及了。

    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开口，她要把仅剩的理智拿去分析下一步行动。

    黑发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还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攻击欲望。

    他不想把那个人的尸体剁碎，更不能接受伤害到洛露露。

    洛露露缓慢地用颤抖的手掏出一个圆弧信号发射器。

    何楚樾现在还没完全清醒，这里有电磁干扰，只能使用这个……

    ——砰。

    一道响声惊醒了少年，他终于回神，怔愣地看着霄天之上的绚丽花火。

    暗夜被点燃，黑暗成了耀眼花火的点缀。

    他黑色的眼瞳在流光下又映照出洛露露布满血迹的脸。

    炙烤精神的岩浆冷却，但他的心炽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