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5颇为不甘。他找到那个被抢的同组少年，得知对方确实在第二天收到了K2的人送回的东西。
对方甚至扭扭捏捏地向他打听，那个脸上有黑色刺青的女生叫什么名字。
1325感到更别扭了。
那是真的不敢再抬头，多看1137一眼。
他其实一直在暗中跟K2较劲，找过几次他们的麻烦。
还有就是，他有点好奇1018和1137之间发生了什么。
那天1471比较倒霉，被别组的学员击败出局。大嘴巴的1325也没有向他提起后来遇到1137的事。
因此，当1137出现在Y5的演武场二楼，观看1018的头名挑战赛时，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的嘴张开又闭上，心绪复杂的眼神落在了何楚樾身上。
何楚樾倒一点也不意外。他瞥了一眼那位稀客，然后从容自若地走向场地中心。
比赛没有什么悬念，所有人都知道1018的实力在Y5是碾压级别的。
来挑战他的，也往往只是为了跟强者对战，磨炼自己的战技。
Y5的头名挑战赛，更像是切磋赛。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1471觉得他这次打得格外漂亮。
既没有快速结束战斗，也没有拖时间。
是教科书式的完美演示。
1471看见钢化玻璃外的少女拍了拍手。他有预感，下一次她还会过来。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再问一下1018关于1137的事，旁边的少女就已经开口。
“哥，她是K2组的那个人类？”
何楚樾朝短棕发的少女点了下头。
提问的人，是学院内的第三名人类，2985——或者说，何晓羽。
他们这批解冻的地球人，只有三个确认为异化者，留在了学院。
1137是精神力卓绝的净化者，光凭这一点，就已经备受追捧。
1018是体质和精神力都超一流的破界者，毫无疑问也会有光明的未来。
而2985，是一个精神力恰好踩线的净化者。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比1137更脆弱的存在。
净化者是珍贵的资源——也就是说，会被觊觎，会被掠夺。
虽然星际上有普遍泛用的针对净化者的保护法则，有时候却会失灵。
特别是在精神力脆弱的净化者面对权势逼人的破界者时。
因为足够有用，但又不够重要。
除了净化者主动用精神力安抚破界者外，肢体上的接触也能缓解精神污染。
一些净化者便会被这样残忍“使用”。
俘虏和流落在外的净化者更容易遇到这样的不幸，而在中心星的这个学院，也不能说是百分百安全。
这是一个可以用贡献来减刑的联邦啊。
如果说，1137是雕琢精致的黄金，既万众瞩目又被重重保护。那么2985只是没上锁的玻璃柜里的碎银，说不定何时就被人窃走。
但她又是极其幸运的，在分组后没多久就遇到了在另一组的1018。
并且她的精神力天赋令她保留了自婴儿时起的记忆，她比其他人更早一步感知到周围环境的危险，也有着抱团的本能。
年幼的2985鼓起自己毕生的勇气，向同为地球人的1018搭话。
“那……嗯、你，你好！我们……看起来是一样的。”
那时年仅8岁的1018已经警惕性十足，但还不排外。
“地球人。你也是。”
“我……我记得清楚小时候的事情……你是在我前面被冷冻的。”
“是吗？我不记得你。”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在这里他们只叫我们的代号……好多人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冷冻本身就有可能影响到记忆，而且，大家在这里使用的都是数字代号，遗忘掉原来名字的情况不算罕见。
真忘了也无所谓，从学院毕业后可以直接给自己重新取名，登记成为正式名字。
“教司长说过，名字也只是代号的一种。”1018漆黑如渊的眼睛看向她，哪怕没有敌意，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男孩快速地皱了下眉，有点奇怪自己是为什么吓到了她。
“如果你是想问我的另一个代号……是「何楚樾」。”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名字。
“是这样吗？真、真是太巧了！我也姓何，全名何晓羽。说不定我们……啊，等、等等，我记起来了，我们应该是表亲。”
女孩犹豫几番，满脸通红地继续问道：“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随便吧。”
于是何晓羽就经常跟在何楚樾的身后转跶，叫他哥哥。
久而久之，身边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兄妹关系。
没有人找过何晓羽的麻烦，因为他们都很尊重何楚樾的实力。
Y5的教司长看着老是来找何楚樾的何晓羽，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妹妹。
他默默申请了学员调整。
次年，Y5组就有了两个地球人类。
何晓羽是听说过1137的。但何楚樾从来没表示过对寻找地球同胞的兴趣，于是她也从来不提起。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
何楚樾听到她的问话后，眼中划过一抹光亮。
“嗯，她和我们一样，也是地球人。”
他看了看何晓羽。
她白皙细嫩的皮肤使他忽然想起了另一名少女。
也是这么光滑洁白的皮肤，却被他扔到地上，染上尘灰不说，还破皮流血了。
他是真没想到1137会脆弱成这样。哪怕是何晓羽，也不会因为那份推力而摔得这么惨。
2985眼神闪烁，试探问道：“你们交上朋友了？”
“不是。”
何楚樾思索了一下，补充道：“算是认识。”
后来两个月，何楚樾的每一次出场，1137都会出现在二层的观赛区。
她不怎么准时，虽迟但到。
有时还会过来和他们聊几句。她对谁的态度都很友善。
平时气质阴郁的1471对她格外热情，但她还是跟何晓羽走得最近。
1325则在她面前装透明人。所以当1137放着食堂那么多空位不坐，偏偏坐在他面前时，他寒毛直竖了。
不是说害怕。
他怎么可能害怕这样一个武力超低的净化师！
……只是真的会有点寒毛直竖好吧。
“嗨，1325。”
“……哦。嗨。呃……”
“嗯？”1137侧目，等他说话。
“……你很闲吗，老是来这边。”
“来的不多吧。我只在1018有挑战赛时来，差不多一两周才有一次。”
下面排名的人竞争激烈，有可能一天打好几场，名次上上下下。
头名挑战赛发生的频率就少了许多。
不过1325关注的是，她竟然这么坦率地承认是来看1018的。
有点想八卦，可是问不出口，于是他噎住了。
1137淡然地继续聊着：“我看到你上周也和他打了。可惜，惜败了呀。”
你管三十秒出局叫惜败？
1325想要反驳是惨败，但这样真的会显得自己很菜。
“……惜败，惜败。”
“我有几个小建议，说不定能提高你下次胜利的几率，要不要听听？”
“啊？什么？你那种场地调控？那些歪门邪道我学不来。而且，我看你还没意识到1018是多么怪物，这种小把戏根本难不倒他。”
“你先听一下呗，反正是免费的。”
1325正要点头，却突然看见1018也上来了。
他拿了几支营养剂和一杯水，走过来坐到1325的旁边。
“没想到你们会一起吃饭，有点罕见。”何楚樾故作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在聊什么？”
1137接得很快：“挑战赛。”
“噢。”他笑着瞥了1325一眼，“你要学她那套场地调控？”
“不不不。”红发少年连连摇手。
“哎呀，这是瞧不起我吗？”
1137也笑着注视他。
1325同时顶着两个头名的视线，头皮发麻。
“不不不……你那个挺狠的，顶上的钢条都给拆了
。不过真的有些危险……对方如果避不开，可能会出大事。”1325客观地评价，不像以前那样带着偏见的火气。
“……”
少女静默了一瞬，移开视线，抬起杯子喝了口水。
“不是我。”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啊，那会是谁？应该是你们组的吧？还是说是你指使……呃……”
1325停下自己的嘴，不再随意揣测。
何楚樾有点惊讶他竟然真的长记性了。
“这个你就不用问了。”
少女的反应让何楚樾有了一个猜测。
“钢条掉不掉下来你都会赢。所以，这是你朋友自行做的？”
做这件事的人肯定知道1137的应对计划，两个人应该是关系亲密的朋友。
“我不会告诉你是谁哦。”
“你当然不会。”黑发少年摸了摸自己下巴，眼睛亮如光泽的矿石，“我想起来了……那天你从综合楼的电梯出来。综合楼的九层是控制室，你打完挑战赛就立刻去那里，是为了删除监控。”
监控一定录下了是谁做的。
虽然没酿成危险的后果，但如果要追究的话，多多少少还是能找些麻烦。
破坏公物、违规进入演武场……
1137耸了耸肩：“你知道，小鬼做事都冲动又粗糙，你不得不去收拾烂尾。”
何楚樾看她面色不显，但又听到她心跳加快了。
她确实十分惊讶1018的敏锐。
1018淡定吐槽：“什么啊，明明你也是小鬼。还是最矮的那个。”
看到对面两个人都神色平静，没有借机搞事的倾向，她才不再紧张。
1325又想到个问题：“对了，那个兽人做了什么，为什么向你发起挑战赛，你又为什么答应？”
“K2组新转入了一些学员，其中有他和另一个实力不太好的破界者。他们之前在同一组，他老是抢她的积分，还动过手。”
这种情况一点也不罕见，只要没引发严重后果，教官们也不会管。
这里是恒因，只有实力才引人注目。
少女慢悠悠地继续说道：“可惜他不知道K2的规矩，这种事在K2是禁止的。警告后也不听话，还跟其他人较劲，结果就是被大家给排挤了。”
破界者之间的排挤，可不是在书桌上写脏话那种程度。
很快他就受不了了，并且把矛头指向了K2的主心骨，同时也是这个规矩的制定者——1137。
“后来呢，你们打完后他悔改了吗？”
“不知道，他已经不在K2了。”
红发少年追问：“他好像还有个弟弟吧？跟着一起走了？”
“没有。”回答的却是何楚樾，“上次他和你一起来看我的挑战赛了，对吧？”
少女嫣然一笑：“没错。他现在伤好了，还在K2。嗯……我用自己的积分给他换的医疗资源。”
“靠啊……”1325感叹一声。
什么杀人诛心。竟然抢走了对方重视的弟弟。
“我吃完了，下次再聊吧。”
她起身，朝两人笑了笑。
“再见。”
“再见。”
走之前，她又多看了1325一眼。
第二周，站在演武场上的1325，内心正在疯狂飙脏话。
辱骂对象是他自己。
自己真他x的鬼迷心窍，竟然真按照1137说的做了。
站在对面的何楚樾看见他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五颜六色，好不精彩。
何楚樾怀疑他吃坏了肚子。
看在同窗的份上，他打算等1325魂魄归窍后再出手。
“准备好了没， 1325。”
“嗯……来吧！！！”他视死如归。
何楚樾和以前一样，切磋之时主要进行防御，不先手进攻，等着对面行动。
而1325则掏出枪，射出了一发烟雾弹，整个场地被迅速弥漫的浓烟掩盖。
何楚樾扬了扬眉，意识到这操作不符合1325的作风。
他没有慌乱，但忽然看见烟雾中有瓶盖大小的绿色光点在闪烁。
光点靠近，他晃身躲开了对方袭来的拳头。
退后几步拉开距离，脸上有几分惊愕。
什么玩意？为什么他手套上嵌入了光灯？！这是怕他看不清吗？？
但紧接着，四周都出现了闪烁的绿色光点，无序地在烟中乱飞。
何楚樾认出这些是常见的照明装置，但是被改装提速了。在这种情况下确实对他的视野产生一些干扰。
不过这些小聪明还不够看。他优异的听力能分辨出1325的行动轨迹。
少看，多听。
他甚至感到了几丝兴奋。
他要在这里打败1325，然后去看那位1137是什么表情。
光点速度越来越快，产生的噪音也开始有点影响他的判断。
但1325在烟雾中的每一次袭击都没有奏效，不是落空就是被挡下。
他已经被1018反击中了好几下，这样下去会在烟雾弹消散前就败北。
他按下控制器，让改装后的照明灯从不同方向朝1018冲去。
左前，右后。
正左，正后。
……1325，应该是在正左方。
他听见了，然后快步闪身，避开了对方的全力一击。
1325突然不动了。
“啊……”
“？”
他听见1325呆愣的声音。
接着是教官的声音，穿过逐渐散去的烟雾传来：“1018，你出线了，这场是1325胜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1325难以置信地尖叫。
前面的所有，都只是为了这一刻。
引诱1018集中精力在声音上，而忽视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最后合围留出的缺口，才是久侯多时的最大陷阱。
什么邪门歪道，他只知道头名的位置很香！
1137此刻就是他的胜利女神！
何楚樾面无表情地看着蹦蹦跳跳的1325。
跳，跳的很高啊。
然后他原地向新头名发起了挑战赛。
教官扣除掉他发起挑战的积分，宣告下一场对决开始。
1325不跳了。他咽了咽口水，抬头看向在二楼观赛的胜利女神。
1137给他画了个十字然后双手合十。
“TAT”
红发少年欲哭无泪。他就知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只是这次真的有点太早了。
1018打了一场破纪录的头名挑战赛。
用时最短，全程10秒。
但算上他把1325踢出线后，又冲过去揍的那几下，就不止10秒了。
为了装逼几分钟而被暴揍一顿，很难评到底值不值。
起码1325觉得是值的。他也当过头名了！这是纯纯的履历镀金啊！
而且能看到1018那个表情，简直是血赚。
他一边傻笑一边哀嚎。
何楚樾甩了甩刚揍完人的手腕。
1137闲庭信步走来。
她粲然一笑，声音有怎么也藏不住的得意。
“医疗费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