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蓝心火舌炽烤着平底锅,橙黄的蛋液渐渐成型,冒起鼓鼓的气泡。等了须臾,贺峥握住锅柄翻了个面,四下兹兹作响,一阵醇浓的香。

    很快,他将两碗荞麦面端至客厅,以及一叠水果沙拉和半品鱼酥。

    秦尤盘腿坐在地毯上翻看那些画册。

    再简单不过的图案,蓝天白云小猫,还有些人,兴许是她交好的伙伴和敬重爱戴的老师,包括她和贺峥。笔风稚嫩,线条却生动流畅。

    其中一幅画,是初遇时的情形。

    贺峥抱着她,秦尤走在旁边,脸上似乎都洋溢着笑容,看上去活像一家三口。

    呸,什么一家三口。

    秦尤扭头就把她忘光光了,贺峥也不见得对她印象有多深,他们后来都没去看过她。于他们二人而言,捡她回家给她洗澡请她吃大餐,不过是像往路边的流浪小狗面前丢了只包子,完全不值一提的、一丁点儿恻隐之心。

    却被她铭记了那么久。

    秦尤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感恩惦念着。

    毕竟那些惦念着她的人,要么是想杀她,要么是想睡她。

    宋鸣曾说,她的风光她的不可一世都是泡沫,金字塔底端的阴影,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世上无人爱她,死后也不会被记住。

    抛开连晞家不谈,她找到了第一个,是贺峥,如今找到了第二个,就是小哑巴程默。

    贺峥怀中抱着的小女孩笑逐颜开,仿佛寻见归途的小鸭子,秦尤指腹不自觉摩挲过她脸颊,瞳孔染着层幽深的晦暝。

    贺峥坐下来:“先吃点东西吧。”

    秦尤唇微张,有人扣门。

    “八成是小明。”贺峥起身去开。

    小明同志捧着沓卷宗:“峥哥,给你送来了。”

    “谢了。”贺峥接过卷宗,想让他滚蛋,但直觉有些不礼貌,便随口寒暄了一嘴:“吃过了没?要不要进来吃点?”

    “好呀。”小明同志马大哈,并没有解读出他的深层意思,摘掉警帽就走了进去。

    贺峥:“……”

    我就不该多嘴。

    但人都请进来了,总不能再扫地出门,贺峥想起锅里还剩余些面羹残渣和凉拌的西兰花,遂指向厨房道:“自己拿碗盛吧啊。”

    “好嘞。”小明同志很欢快地蹦进厨房,他一下班就从千岛赶来南区,都快饿死了。

    听见这句“好嘞”,贺峥陷入短暂的怔忡。

    他想起诚实那傻小子。

    总是蹦蹦跳跳咋咋呼呼的,活像匹刚出生的小马。

    贺峥敛掉心绪,秦尤翻着数桩案件卷宗,抬眸问:“这些就是…?”

    “那名专业杀手的表演秀。”

    相对来说,专业杀手的行为模式是最不稳定的。

    他们受雇于人,接听命令,只要把目标弄死就行了,至于怎么弄,枪杀毒杀勒死打死,随便。不像连环杀手,存在固定的目标人群和作案特征。

    但不论你的目标、你的作案手法怎么变,你,真正行凶的人是不变的,也就意味着你本人的某些肢体上感官上的特征,足够幸运的话便能在诸多罪案里相互联系。

    好比该案件,贺峥两次闻到一股猫饲料的味道,后来他又想起,市局没侦破的一些悬案里——他偶尔会翻阅——就有几桩案件曾提及相似的猫饲料的味道。

    “最早的可以追溯到01年,最近的就是昨夜。逍遥法外十几年,作案地区包括但不限于东岛,国外什么安提瓜和赞比亚也都有他鬼魅般的身影。”

    “这份卷宗是我托国际刑警里的朋友打印出来的。刚好在今天之前,他最近的一次表演,11年的船艇大亨谋杀案就发生在千岛。千岛那儿有更详细的案底记录,我就让小明一块儿带来了。”

    贺峥说完顿了顿,又道:“局子里还给他起了个外号。”

    秦尤:“什么?”

    小明端着盆面渣出来,搭腔道:“猫猫杀手。”

    秦尤:“……”

    贺峥:“每次现场都有一股猫饲料的味道,绝对是个重度爱猫患者,可惜不知道养的什么品种,否则还能查一查。”

    秦尤:“不管什么品种,肯定很长寿。从01年到至今。”

    话音刚落,老黑打来电话,不等她问什么事,对方直截了当道:“你现在在哪儿?”

    “怎么?”

    “身边有电脑吗?我给你视讯,投屏。”

    贺峥递来一块鱼酥,秦尤张嘴咬下,示意他把电脑搬过来。

    开启连接,他们看到一面漆黑的屏幕,没有界面没有图标,古怪的聊天对话一行行蹦出来,像什么隐秘的聊天室。

    小明同志跟着凑近:“什么东西?”

    老黑平徐无波的嗓音响起:“暗/网。”

    小明惊呆了:“就是传说中普通搜索引擎搜索不到的深层网络?可以直播谋杀贩卖枪支器官/交易的那种?”

    秦尤对他的没见过世面很鄙夷,贺峥见状,忙不迭按他坐下:“总结来说就是个超大型违法违规的网络交易市场,别大惊小怪了啊。”

    小明同志老老实实地咽下了自己的惊叹和好奇。

    老黑这才道:“你们之前推断说是专业杀手,所以我就想着上暗/网看看,近段时间有没有人发布什么相关信息。这个论坛,三天前有人发了条帖子。”

    贺峥凑近瞧:“‘我想预定一份十二人的晚餐’?什么东…”

    秦尤:“行业黑话,意思就是我要买/凶/杀人,底下的什么第一空域炖菜和贝多芬鱼子酱都是在呈报雇佣价格和行凶手法。”

    贺峥:“所以发帖人最后选了…无调味酸奶,不是,单凭一条帖子,也确定不了他就是买凶杀默默的幕后主使吧。”

    老黑尚未回答,秦尤便斩钉截铁道:“就是他。”

    言罢又冲老黑说:“我猜你已经钓鱼攻击了?”

    老黑点头:“我在等他上钩。”

    秦尤:“确认好时间和地点就告诉我。”

    老黑:“好。”

    贺峥:“???”

    小明:“???”

    俩人满头雾水,贺峥拽着秦尤道:“聪明绝顶的秦大律师,你们节奏能不能慢点,我俩还没跟上呢。”

    秦尤递给老黑一个眼神,老黑便把电脑屏幕移得近点儿,将那行提出“无调味酸奶”的回帖定格中央。

    秦尤:“看他的用户名,euf vie,法语,翻译过来叫九条命的猫。还有无调味酸奶,宠物猫不是经常吃这种东西么?而且它黑话的意思就是…蓖/麻/毒素。”

    原来如此。

    贺峥恍然大悟。

    小明目瞪口呆:“噢…他就是那个猫猫杀手?”

    秦尤:“还不够明显么?”

    小明同志沉浸在暗网的神秘与凶险中,久久没有回神。

    秦尤却眸光发冷。

    她非得把那只九条命的猫给逮个现形不可。

    *

    三天之后。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某仓库门口,他的身影出现在望远镜的可视范围内。他弯腰,正待推起卷闸,一缕飘忽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近,高举着的扳手即将落到他后脑勺上,贺峥反应快如闪电,一侧身躲过,抄起准备好的警棍就朝他膝盖上狠狠抽了一鞭。

    猫猫杀手吃痛,却格外强悍地忍住了,没歪倒下去,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热/兵器——枪支,冷不防背后又扑来一人,挥舞的警棍直击他左腿膝盖骨。

    一前一后双管齐下,猫猫杀手再也支撑不住,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尚未出声,贺峥提膝冲他下颚猛抡一记,抡得他头昏脑涨反抗不能。

    火速缴械,贺峥单手拎着他衣襟往仓库里拖。

    光色骤白,秦尤环着胳膊立在灯下。

    面冷得仿若妖冶的恶鬼。

    鉴于在暗/网上发布的雇佣指令是要把贺大队长折磨致死,所以猫猫杀手既不能远枪射击,也不能暗中下毒,这就使得他必须近身活捉,然而武力方面他并非贺峥对手,遑论早已设伏。

    贺峥和小明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把猫猫杀手五花大绑,丢到了秦尤跟前。

    猫猫杀手戴了张漆黑的滑雪面罩,露出两只圆溜溜但凶神恶煞的眼睛,面罩一抽掉…

    怎么说呢,娃娃脸很可爱,但放到他身上绝对是天差地别的反义词。

    所幸秦尤也不关心他长相如何年龄几何,她只关心一个问题。

    女孩照片呈到跟前,凛冽嗓音落下:“谁指使你的?”

    猫猫杀手嘴一歪,露出种耻笑神色,别开脸不作声。

    他明白,俩男的是条子,至于女的…虽然看不透对方身份,但直觉绝对不是个善茬。

    他也很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专业杀手怎么样?是他杀了那些人又怎么样?警方要是有实质性证据的话,那他早在监狱里捡肥皂了。

    反倒是他们现在玩的这出,绑架和囚禁,他们才得不到半点好处呢。

    猫猫杀手很有职业道德,打定注意缄口不言,绝不出卖前雇主一星半点儿的隐私信息。

    直到…

    秦尤脚边杵着个纸箱子,她一面扯开纸箱一面道:“三天,你跟踪了三天,琢磨他平时的行程路线,你真的觉得我们察觉不到,不会反向追踪,盘查你的老底吗?”

    秦尤果断拎了只橙黄的布偶猫出来,威胁道:“不告诉我,我就杀了你的猫!”

    布偶猫无辜睁眼:“喵~”

    贺峥知道很不合时宜,但还是忍不住有些笑场。

    果不其然的,爱猫如命的猫猫杀手顿时就疯了:“你放开它!!!”

    害怕自己陡然高涨的大嗓门吓着布偶猫,他又挪近点儿,温柔哄道:“不怕啊宝贝,很快就带你回家…”

    “能不能带它回家…”秦尤亮出一把弹簧小刀,直抵布偶猫毛绒绒的脖颈:“就取决于你配不配合了。”

    猫猫杀手忙道:“我说我说!”

    秦尤将猫丢回纸箱里。

    猫猫杀手充满爱怜地看了看自己的宝贝,确认它盘在纸箱里安然无恙后才道:“我并不知道他真实身份好吧?从没见过,你们既然在暗/网上找到的我,那还不明白暗/网的特性吗?匿名,无法追踪。”

    贺峥问:“那他怎么付你钱?”

    秦尤预感不妙,眯起眼睛道:“别告诉我是比特币。”

    贺峥看向她,她挥挥手:“待会儿再解释。”

    在她充满压迫感的目光审视之下,猫猫杀手硬着头皮开口:“我的确想让他用比特币支付,但他不愿意,‘在当下这个时代,数字货币已经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安全了’,他的原话。他说他在隆奥给我开一个账户,等我把钱全部取出来就清空注销。”

    秦尤徐徐松口气。

    贺峥却又糊涂了:“隆奥?”

    秦尤:“瑞士最古老的私人银行。”

    如果问比特币和私人银行哪个更容易追踪,和幕后主使的观点相反,她倾向于后者,毕竟她还是比较擅长和人打交道,而不是网络虚拟数字。

    秦尤转身掏出手机捣鼓,贺峥见状问:“打电话给银行?”

    秦尤翻白眼:“什么叫私人银行?意思就是它不会泄露任何客户的资料信息和财产状况。”

    即便是瑞士政府、公职警察都无权查看,保密一级,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富豪政客都青睐于瑞士银行的原因。

    贺峥:“但…?”

    秦尤露出丝狡猾的微笑:“但如果银行内部高管暗箱操作的话,就不一样了。”

    贺峥也笑:“所以你有认识的?”

    秦尤翻着通讯录,慨叹道:“当秦述的女儿就一点好处啊,你可以结交到日内瓦无数卑鄙下流的银行家,他们也不会因为庞氏骗局而对你另眼相看,相反,在他们眼里,任何赚钱的手段,哪怕涉及到犯罪,也称得上是光明磊落。如果问有什么是他们所嘲笑的,那也是嘲笑他竟然会被抓。”

    贺峥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机界面,防狼似的。

    终于找着那串号码,秦尤拨了出去,触及贺峥寸步不离的目光,遂解释清晰:“委托过我的客户,两年前在上东因为涉嫌杀妻被起诉,我帮他脱的身,他一直用证券交易的内幕信息来支付律师费。总而言之,他欠我个人情。”

    那这笔律师费收的相当可观了。

    但贺峥注意力在另外的点上:“…杀妻?”

    秦尤再度翻白眼:“是,我是干过很多坏事,你真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翻我的老底?”

    电话接通,贺峥忙不迭作了个请的手势。

    Q国和瑞士时差7刻钟,新泽现在晚9点,瑞士那边下午2点,大概午后小憩,听筒传来的嗓音懒洋洋的。

    秦尤一开口,讲的又是他国语种,反正贺峥听不懂。

    倒是小明同志再度大开眼界,凑到贺峥身边悄悄道:“秦律师还能说一口流利的德语呢。”

    噢,原来是德语。

    贺峥在心中恍然大悟,无不骄傲道:“我老婆精通八国语言,牛逼吧?”

    小明点头如捣蒜:“牛逼!”

    电话很快讲完,贺峥搂着她笑嘻嘻问:“怎么样?”

    秦尤收起手机:“他会去查查看。”

    三人都松口气。

    这时,被晾了许久的猫猫杀手颐指气使道:“赶紧放了我,还有我的小葡萄。”

    三人又好整以暇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猫猫杀手不自觉倒退:“你、你们…你们想怎样,你们没有证据!不能逮捕我!”

    贺峥递了个眼神给瞿小明。

    小明同志领命,上前道:“恰恰相反。11年千岛区的船艇大亨谋杀案里,在死者指甲里提取到了微量的皮肤组织,我们一直怀疑是从凶手身上抓挠下来的,但数据库中并无匹配。现在,尽管我们不能强制你交出你的DNA样本,也不能在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强行闯入你的住所采集毛发之类的,但你会因为袭警被捕,如此来,我们就能光明正大且合规合法地获取到你的DNA了。你猜有多大几率会匹配得上?”

    闻言,猫猫杀手小脸煞白。

    *

    横行十几年的猫猫杀手终于落网,千岛警局上下欢呼,贺峥和瞿小明也少不了被嘉奖记功,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回家路上秦尤谈论起这个问题,贺峥之前说升官发财不是什么难事,并非虚言,纯粹按照他自个儿在刑侦上的本领,谋个局长什么的的确轻而易举,只不过有时候奸佞太多,他自己又不那么循规蹈矩,就很容易犯冲。

    贺峥却笑嘻嘻地搂过她猛亲:“主要还是我老婆厉害,功劳都是你的。”

    秦尤分外优雅地将鬓发挽至耳后:“比起甜言蜜语,我更喜欢实际行动。”

    贺峥看眼表,严肃道:“还有15分钟到家。”

    秦尤:“……”

    秦尤:“我是让你们警局打钱!不是让你卖/肉!”

    贺峥嬉笑道:“警局没钱,连做个锦旗的钢镚儿都出不起,所以特地派我以身相许。”

    秦尤气得两耳冒烟。

    贺峥闹了她一会儿,又犹豫着说:“不是我乌鸦嘴啊,默默的案子估计就有点难办了。”

    秦尤没吭声。

    她是律师,没人比她更明白司法体系都是怎么运作的。

    针对默默的案子,即便他们找出了幕后主使,也无法将他绳之以法。

    因为他们获取线索和证据的途径不正规——让她那个杀妻的客户秘密调查他人的银行账户,已经是违法的了——到了法庭上也不会被采用。

    同时也就意味着,除非有更加直接的证据链,否则单凭猫猫杀手的几句供词和玄乎其玄的暗网,想把幕后主使和默默的死联系起来,是远远不够的。

    但没关系,秦尤不在乎。

    反正她从未想过要把幕后主使带上法庭。

    *

    隆奥那边的秘密探查需要花费点时间,秦尤不喜欢等,幸而行程繁冗忙碌,让她不至于坐着干巴巴地等。

    翌日上午她和贺峥在吾栖墓园选中了一块墓地,和学校大致敲定好一系列殡葬流程后,贺峥得回千岛执勤,她便去了东河山谷。

    长时间没去看望过温姨,导致那么晚才知晓她的双向情感障碍,秦尤一直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连晞不在家,连城在鱼塘边饲弄贺峥赠予的荧鳞蝶尾,温姨则在二楼的阳光房内盘腿打坐,膝盖上摊开着卷楞伽经,低低念诵。

    麦姨试图作声提醒,被秦尤止住,她摆摆手示意麦姨去忙自己的。

    秦尤搬了条小马扎坐下,低头拨弄着绛紫色的矢车菊。

    温姨好久才注意到她:“…小九?”

    秦尤笑:“温姨,来看看你。”

    她露出个很莫名的表情,活像战犯的后代面见被屠杀的受害者,那种轻微的哂笑反正不包括欢迎的意味。

    “啊…今天怎么有空,你们不用忙案子了?”

    “不用。”秦尤凑近些,“您好点了吗?”

    “好…都挺好的。”

    虽然连晞解释说是因着年纪大了,老人家内心容易空虚,精神世界发生变化很正常,但秦尤还是觉得,温姨突然得了什么双向情感障碍、又突然信佛信教什么的有点奇怪。

    认识他们家这么多年,在她印象里,温姨一直都很豁达乐观。她又是个搞科技出身的,信奉什么与科技相悖的玄学完全是六月飞霜怪事一桩。

    秦尤只能归咎为自己太久没来看望过她,断层了。

    温姨喃喃:“离婆离婆帝,求诃求诃帝,陀罗尼帝,尼诃啰帝…”

    秦尤:“……”

    人在诵佛,秦尤想说点什么也不便打搅,恰巧手机铃响,她扫了眼来电显示,连忙起身去客厅接听。

    是杀妻客户的回复,隆奥保密措施做得太好,他没查到精准的银行账户所属人,但他通过款项的往来记录、开户销户的时间点,查询了近段时间内所有离岸委托银行办理业务的来电,得到了一串号码。

    秦尤垂眸盯着屏幕上的数字。

    座机号。

    难不成是像谢达那样的,某个不知名变态的办公室?

    她思忖片刻,指尖毫不迟疑地轻点。

    下一秒,一串刺耳的电话铃声当空乍响。

    秦尤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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