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到了下午,刑侦三人组又来了。

    他们犟驴似的倔大抵是一脉相传的,早先泥潭那儿的监控调查无果,他们后来又不死心地去了趟邱吉家。

    原本按照规定他们是不被允许插手这起案件的,自然也就不能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邱吉双亲。

    但他们将贺队偷鸡摸狗不按常理出牌的本事学了个有模有样贯通精髓,完美策划了出调虎离山——小诚实假意在门口被车撞,车主肇事逃逸,哎呦哎呦叫唤半晌,成功把宅心仁厚的二老调了出来。

    卫君澜借机溜入房屋内,争分夺秒搜寻蛛丝马迹,最后还真让她在抽屉底部翻到个很不寻常的东西——一份福利院的领养确认书。

    原来邱吉是被领养的。

    他们通过旁敲侧击得知,养父母一直瞒着他这件事,并没有相告,大抵是很久之前邱吉自个儿有所察觉,深入挖掘得来的。

    这是个很振奋人心的消息,因为最有可能的发展就是——他利用自己的职务便利,通过DNA识别系统在数据库里找到了自己亲生父母,并且保持了联络。

    比如那三百多块钱的土耳其大餐。

    但老天爷似乎跟他们开了个玩笑,他们如法炮制地试图找到他亲生父母时,却无一匹配的人选。

    至此,演绎推理错误,全部线索中断。

    刑侦三人组受此打击,一蹶不振。

    连坚韧如磐石的卫君澜都有些气馁。

    他们跟贺队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无一不是凄凄惨惨戚戚,反观人贺队呢,闲云野鹤优哉游哉的,尽忙着跟秦律师你侬我侬,身上的命案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俩人在病榻上靠坐,姿态都很放松随意。

    秦尤没骨头似的倚在他怀里,跟只懒洋洋的猫一样,两指拼转着一块乱色魔方。贺峥就在旁边垂眸静静地看。

    刑侦队:“……”

    本来开春流动人口量巨大,各种□□的案件层出不穷,他们不得不暂时将邱吉撇下,转攻其他。

    近日碰到个棘手的案子,遂,来医院除去慰问贺队以外,还有请教。

    可眼下这对鸳鸯闲情惬意的,俩人一时间是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问吧,怕打扰人家的大好时光,不问吧…他们又没头绪。

    察觉出几人踟蹰,贺峥主动开口道:“有事就说,听着呢。”

    听到这话,卫君澜才接入案情。

    贺峥漫不经心地听着,眼也不抬,目光尽数落到怀中人修长的手指和转变着的魔方上。

    不出片刻,魔方凌乱的色块便被拼接统一,他凑近,下巴搭在她肩头笑问:“这么快?”

    “不是有公式么,又不难。”聪明绝顶的秦律师果然对这种胜利轻而易举就手到擒来的小游戏感到厌倦了,她丢开魔方,转而摆弄起他的手。

    贺峥手掌宽大,一只手就能盖住她的脸,还有余——男人的骨架通常要比女人的高大些,倒也不是什么怪事儿——她伸出自己的手照着对比了一下,大了不止一个号。

    贺峥看着她捣腾,眉眼浮笑。

    她又翻过他手背,上面青筋脉络非常明显,皮又绷地紧,捏不起一丝肉,很有力量感的一只手,秦尤觉得应该没有人会想被这样一只手给扼住咽喉。

    她双手握住他一只手,用力捏了下,抬眸眼亮晶晶地问:“疼吗?”

    贺峥笑着摇头。

    她又卯足力道使劲捆:“这样呢?”

    贺峥还是摇头。

    “怎么可能…我都这么用力了。”她直犯嘀咕,勾下头张嘴就往他腕侧咬了一口,“还不疼?”

    贺峥一直发笑,他捞起她脑袋道:“我来。”

    他说着裹住她的手,轻轻一捏,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秦尤却嗷的一下叫出声,好像整只胳膊都被卸了下来。

    她泪眼汪汪道:“不跟你玩了!”

    像个小孩子闹脾气,贺峥大笑,又搂过她亲亲。

    刑侦队:“……”

    敢情你俩是来秀恩爱的。

    郝诚实乐呵呵地看,贾乙丙摇摇头,兀自玩着自己的斗地主。

    卫君澜无语,她想起之前听到过的,什么我天生尖刻又无情,永远无法做到温柔以待。

    那现在这个笑嘻嘻还张嘴咬人的是谁?

    果然驰名双标。

    她试探性地叫:“贺队…”

    “嗯?噢…”贺峥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人在,“你接着讲。”

    卫君澜:“……”

    卫君澜:“贺队,我已经讲完了。”

    贺峥又啊一声:“讲完了?那行,我知道了,你们都辛苦了。”

    卫君澜:“……”

    然后呢?!

    看样子是没然后了,贺队忙着谈恋爱,啥事儿也顾不上了。

    秦尤眼尖,瞥见了卫君澜脸上的郁闷,又看了眼表,她差不多也该走了,遂拎起外套道:“你还是给他们指点指点迷津吧,我走了。”

    “去哪儿?”

    “监狱。”

    贺峥了然,又叫住她:“哎,等等。你还忘了件事。”

    秦尤:“???”

    他笑嘻嘻地把脸凑上去,眼亮晶晶,充满希冀。

    秦尤:“……”

    秦尤只好俯身,在他脸上印了个热情洋溢的离别吻。

    贺大队长喜滋滋,冲着被秀了满脸的三人摊开手,状似无奈道:“没办法,太爱我。”

    刑侦队:“……”

    您要脸吗?

    *

    “5914!有人来看你了!”

    狱警喇叭筒似的大嗓门狂放了一通,5914号囚犯小本忙不迭跑过去,由狱警铐上手铐,带领着来到了接见室。

    隔着特质玻璃窗,秦尤取下听筒道:“怎么样?”

    “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小本嬉皮笑脸的,“我可是蹲监小能手,进监狱就跟回家一样,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的啦。”

    秦尤忍俊不禁:“没闹什么幺蛾子就好。”

    小本问:“贺队怎么样啦?没翘辫子吧?”

    “生龙活虎着呢,再过段时间就能出院了。不说这个,交代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小本压低音量道:“我一直盯着他呢,没什么异常,也没什么人来看他。我按照你说的,撺掇了几个朋友没事儿就找他麻烦,上次要鸡/奸他把他吓得够呛,哈哈!然后你猜怎么着,他前几天从多米尼加人手里买了部预付款手机,不知道要联系谁。”

    秦尤会心一笑。

    还能联系谁,当然是他那些躲在背后的朋友了。

    天堂口一案尚在调查,鲁宾孙蹲监也蹲了一个多月,本就是种心灵的折磨,现在又有一伙鸡/奸小队成天骚扰他,威胁他的肛/门安全,他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引蛇出洞取得初步成功,秦尤很满意:“继续盯紧他,你不是扒手么,可以的话把他——”

    “明白!”小本嘻嘻哈哈地敬个礼,“放心吧姐,小偷的儿子还是小偷,我就是最好的!”

    *

    过了饭点,又是集体放风的时间,这阵子虽然一直晴朗无云,但二月的温度依然冷若冰霜,扑面而来的风都携着刺骨的凉意。

    那一帮人杵在石凳上嘻嘻哈哈地瞎扯淡,鲁宾孙和37号囚犯擦肩而过,将对方递来的手机灵巧地别在自己裤腰上,旋即步履轻快地穿过人群往洗衣房的方向走去。

    “真不是跟你吹牛,整整十个啊!哈哈!哎小本,你他妈跑哪儿去呢。”

    小本挥挥手:“拉泡屎。”

    他头也不回地尾随前去。

    洗衣房这会儿没人,台面堆满了脏兮兮又泛黄的衣物床单,鲁宾孙一面四下环顾,一面打开滚筒洗衣机的门钻了进去——他身板小得惊人,钻狗洞都不成问题。

    *

    诡秘的场景。

    四面乳白色窗幔荡漾,铁锈棕的墙面挂了幅开阔逼真的最后的晚餐,玛雅石雕的亚特兰蒂斯人像柱从大到小以此排开,寄居着古老而优雅的文明。

    戴面具的男人架起幅链条眼镜,细细翻看着一本厚重的《毒药手贴》。

    几人在客厅中央吵得不可开交。

    “我不理解,你们怎么还能这么优哉游哉闲情逸致,啊?”面具男人A叫道:“都快火烧眉毛了!我们必须把他捞出来!不然把他逼急了——”

    “放轻松吧局长。”面具男人B把玩着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拖腔带调道:“一个龟毛大的皮条客还摆不平?大不了放把火把他杀了。”

    局长道:“你说的简单!要不是你玩死了人,至于败露吗?还纵火…巴不得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吗!你除了纵火还会干什么!”

    男人B低笑:“我玩死了人…在座的哪一位比我好?嗯?有吗?死人才能守住秘密,我这是在帮大家的忙,你们坐享其成,不说句谢谢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

    他说着摇摇头,看向角落的男人C:“教授,你觉得呢?早知道是不是应该把尸体留给你玩,让你做生物解剖又或者镀金幼/尸之类的?”

    男人C置若罔闻头也不回,专心致志地爱抚着一具璀璨缤纷又栩栩如生的人皮唐卡,举手投足间充满情/欲。

    男人B嗤道:“怪胎。”

    像是为了寻求支持,局长又冲看书的男人喊:“法官,你说句话!”

    法官眼也不抬:“我们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当下这个节骨眼,再急于求成反而弄巧成拙,引火烧身。那对双胞胎不是死了么,他大可高枕无忧。”

    “在监狱里怎么高枕无忧!”

    局长下定决心似的,藏在面具后的视线逐一扫过去:“我明白,你们现在一个个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那是你们太小看鲁宾孙了!你们以为他是靠什么发家的?盘活几个妓/女做几笔皮/肉买卖就能做到腰缠——”

    男人B打断他:“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局长横眉竖目:“敲诈!勒索!就是他的专长!他手里有一些…东西!我可告诉你们,那些东西一经曝光,全都得完犊子!”

    他原先想隐瞒这条信息,不为别的,如果顺利的话,兴许他能盘下鲁宾孙的敲诈大业。

    都是些富贵不愁钱的角儿,金额真的会相当可观啊。

    可惜当晚没能把那东西抢过来,再度落回了鲁宾孙这个小人手里。

    闻言,男人ABC通通看向他,除却那个正在和人皮唐卡进行着精神式水/乳相融的教授。

    氛围扭转成严肃骇人的静默,法官合上《毒药手贴》,淡道:“什么东西,先说清楚点。”

    “照片,视频,我猜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法官陷入沉思。

    男人B置下酒杯:“如果真像你所说,那鲁宾孙就非杀不可了。我们以前在部队的时候——”

    “你现在已经不在部队了!还当自己是什么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呢啊!你现在就是个用勋章来讨饭的叫花子!”

    言罢铿锵一声!海马刀擦着他额角飞过,孔武有力地钉进了墙壁。

    局长浑身打了个突。

    将军沉声道:“小心你的言辞。”

    局长忿忿地扭过头。

    法官摘下链条眼睛,扫了下被海马刀损坏的墙面,从容道:“先生们,我们真的要在这种时候内讧吗?”

    无言。

    他视线环顾一圈,倏尔问:“总裁呢?”

    “没来。”

    局长又道:“鲁宾孙为人狡猾行事谨慎,他肯定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别说杀他了,就是碰他一根手指头,说不定都会率先反噬到自己身上。”

    将军不屑地嗤笑,忽然书桌上的座机叮铃铃响起。

    法官看了几人一眼,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起听筒:“哪位?”

    “还能是哪位啊大法官。”

    法官一直听着,未有吭声,什么局长将军也都安静旁观,半晌,法官道:“我要怎么相信你?”

    对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起身,托着座机行至富丽堂皇的门口,拉开条罅隙,门口赫然躺着个信封。

    楼梯拐角还有匆匆的脚步声,大抵是送信人快马加鞭地逃也了。

    撕开看,是张照片。

    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法官摁着照片边缘的指甲都微微泛白。

    局长是个急性子,等不及他跟秘密访客通话,上前追问:“谁?”

    法官不着痕迹地将照片收拢进衣袖,挂断电话,关上门,转身道:“先生们,我想我们有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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