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重生好无助

    “轰隆!!”

    闪电撕裂暮夜,山崩地裂般的惊雷炸响了半个安都。

    “主人,”黑衣罩面的暗卫推门而入,“事情有眉目了。”

    萧枕云侧头,筷子粗细的小蛇顺着手臂蜿蜒而上,自她肩后探出半个青色蛇头。

    “丞相庶女白降,自十三日前落水后重病一场,高烧三天,醒来性情大变,丞相夫人称其顽劣过头,野性难驯,如今被赶去了闹鬼的梧桐苑住。”

    狂风裹挟着骤雨刹那间席卷天地,暴雨声中,屋后的翠竹被打得吱呀作响。

    “顽劣不堪……野性难驯?”灯火下,萧枕云将软软枕在胸口不动的竹叶青拎起来打成了一块完整的蝴蝶结,而后打开窗户,丢出了院外,“她做了什么?”

    刹那间狂风带着潮湿的水气穿窗而入,满屋灯火摇曳,冷气扑了人满脸,萧枕云咳嗽两声,本就雪白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苍白。

    “徒手簪杀两名侍女,活活烧死了一名仆人。”

    萧枕云一愣。

    屋外暴雨不绝,紧闭的房间中,暗卫只能听见萧枕云一阵一阵隐忍的咳嗽声。

    “继续监视,今晚我会亲自过去一趟。”

    “您的身体……”暗卫欲言又止。

    萧枕云抬起右手,那是一个制止的动作,“宫里如何?”

    “半月前太子为皇帝献一美人,如今美人得宠,太子隐隐有与太后分庭抗礼之心;您重伤期间,太子似有退亲之意,被皇后按下,便纳了中书令之女为良娣;除此之外,安都接连发生两起灭门惨案,冤魂索命之说甚嚣尘上,矛头直指太后牝鸡司晨。”

    “下去吧,”萧枕云捂嘴咳嗽,重伤过的胸口隐隐有血迹渗透出来。

    这是她重生回来的第二天。

    惊闻她濒死噩耗,宫里的赏赐堆积如山,皇恩浩荡,太医院首座夤夜而来,悬丝诊脉确认她九死无生,方才痛心疾首回宫复命。

    武安王府连夜扯了白绫着人讣告,寿衣尚未上身,她的魂魄已经穿越千年时光,回溯到了一切未曾发生之前。

    此时距离武安王战败被杀还有三年,她还是太子的未婚妻,曾倾国倾城引得五国相争的女主白降刚从现代穿越到古代的第十五天。

    而距离作为恶毒女配的她死亡还有四年。

    七月的狂风打着呼哨席卷天地,狂风暴雨中,安神香烟雾寥寥,满室静寂。

    萧枕云垂眸,上挑的凤眼轻轻扫过门口。

    被丢出房间的青色小蛇从门缝里谄媚探头,紫色的蛇信探索着空气中熟悉的气息,片刻后,随着萧枕云俯身的动作,欢快地顺着指尖爬了上去。

    狂风席卷着落叶越飞越高,雨幕之下,遥远的相府中,少年半边身体都被染成了红色,不远处,男人捂着喉咙里不断溢出的血沫,张嘴想要求饶,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声。

    “轰隆!!!”

    雷霆炸响了半边苍穹,少年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一步步上前。

    天地晦暗,雨水冲刷着他过分苍白的面颊,他漫不经心抹开面上的雨水,光洁的额头下,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极了某种无机质的东西,漂亮璀璨到动人心魄,却冰冷刺骨到令人心寒。

    蜷缩在高树枝叶间的暗卫一动不敢动,呼吸紧闭,全然与夜色融为一体。

    树下,少年拖拽着男人的头发,滴水的金簪顺着男人的喉咙再次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

    “噗嗤!”

    “噗嗤!”

    “噗嗤!”

    喉咙被扎成了破筛子,男人痉挛着手脚,软软地瘫成了烂泥。

    鲜血蔓延一地,又被暴雨冲刷到四面八方,少年无声轻笑,后院的屋檐下,拴着铁链的野狗嘴角流涎,狂吠不止。

    夜风裹携着草木之息穿云而上,萧枕云越上房梁,鬼魅般飘了下来。

    梧桐苑位于整个相府的最西侧,身后即是与相府相连的连片庄园。

    萧枕云不废吹灰之力落在房檐上,动作不比猫重几分。

    忽然,她动作一顿。

    风里传来了一阵似有似无的血腥气,若非她自小侵淫蛊虫毒药,以至对气味格外敏感,只怕根本闻不见这股味道。

    院内几处房屋皆是漆黑一片,只有她脚下的这处房屋透出亮光,和相府其他地方相比,此处清冷至极,连夜间巡逻的人都没有,在野草疯长的夏季,院内杂草丛生,没有半点活人气息。

    随着风向的改变,那股似有若无的血腥气很快便消失不见,萧枕云落下房檐,顺着风向看过去,眉头微皱。

    暗卫不知从何处越下,垂首解惑:“亥时一刻,白降簪杀一人分尸喂狗,血味由此而来。”

    “分尸?”

    “头与四肢皆埋于梧桐树下,手法很利落,不像侯门官宦人家的姑娘,反倒有几分杀手的模样,”暗卫谨慎道,“属下怀疑,这位白五小姐,可能在落水之后,就被人掉包了。”

    萧枕云眉头微皱,示意暗卫退下,手指一动,弹出的指风将漆黑木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屋里安静极了,灯火下,她的目标,便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那是一个极美的少女。

    作为一本书里的女主,作者毫不吝啬地将一切美好的形容词都堆砌在了白降身上。

    肌骨如雪,墨发如云,动若人间西子,静若临水照花,一笑而百媚生,一蹙而众生苦。

    她生得极美,而这种美貌,如今离萧枕云不过一射之距。

    萧枕云进来得无声无息,她垂眸静静注视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影,茶褐色的眸子古井无波,半晌,伸出了右手。

    而变故,就是在那一瞬间发生的。

    在萧枕云堪堪伸出右手的一瞬间,床上原本毫无动静的人影忽然暴起,紧接着一个擒拿手,刹那间,天翻地覆,原本处于绝对上位的萧枕云顷刻在下!

    “你——唔!”

    那所谓睡梦中也蹙着眉的美人毫不客气地捂住了她的嘴,因为用力太过,连指节都泛起了几丝青白。

    刹那间萧枕云其实是有些懵逼的,她不是那种骄傲大意的人,暗卫既然已经怀疑此人有可能被掉包,那么萧枕云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的轻功虽非独步天下,但在江湖中也能排上名号,她的拳脚功夫虽不如其他人,但一身内力早已纵横天下,行走间,风雨不得沾她身,踏雪亦无痕。

    然而如今,她却被这记忆中的废物美人一招摁在了床上,甚至毫无反抗之力。

    不期然萧枕云想起了暗卫的话,此人徒手簪杀多人,乃至分尸喂狗。

    然而懵逼只在刹那,电光火石之间,萧枕云调动全身内力凝聚于双手,猛然朝白降反推了回去!

    此刻骤然爆发的力量,堪比千斤之力,然而刚刚猝不及防也就罢了,如今她用尽全力的一击,却也在接触到白降的一瞬间,如泥牛入海,顷刻间便被消弭了个干净。

    萧枕云心里发沉。

    少女轻轻松松便遏制住了她所有的挣扎,紧接着低下头颅,那略带枯燥的长发瞬间倾斜而下,将萧枕云的面孔整个笼罩在了墨发中央。

    “轰隆!!!!”

    雷霆骤起,闪电划破夜空,瞬间将天地照得一片雪白,狂风自门缝掠过,吹熄了屋里本就不大的灯火,刹那间,屋里陷入了一片漆黑。

    当眼睛不再视物,其余感官便会变得灵敏起来,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得萧枕云能清晰感受到桎梏着自己双手人的脉搏,和打在自己脖颈上的呼吸。

    “今晚可真热闹,”说话之人轻笑出声,桎梏着萧枕云的双手也传来一丝微不可闻的震动,“你又是谁家派来的?”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说话间,气息浮动,便扰乱了萧枕云的鬓角。

    “你……”萧枕云愕然。

    白降的声音并不难听,相反,初闻清冷淡雅,若云中冷月,凛冬寒霜,然而在那丝丝冰冷之中,隐隐却又带了一抹温润,就像孤绝长天中,最温柔的那一抹月色,透着股让人无端心折的温柔。

    然而这声音再怎么好听,也不能掩盖一件事!

    这是个男人!

    萧枕云瞳孔地震,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端的木讷状态,甚至连思维都有了一瞬间的混乱。

    虽然女主说话时声音很低,且因长时间没说话,以至嗓子有些干涩喑哑。

    但确确实实,那句话,她听着是男人的声音。

    所以,那位曾引得五国大乱的女主,那位让无数男人竞折腰,那位让她哥都甘心赴死的女人,他是个男的?!

    萧枕云满脸麻木。

    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他们所有人的存在,都是为了女主角谈恋爱征服男人。

    在那个正值《风x天下之乱x佳人》《妃x天下》《极品x女》纵横的年代,她是某文学城里批量生产的套路版女配,无恶不作,满脑子情情爱爱,不知羞耻,胸大无脑。

    她们这种恶毒女配的存在目的,就是为了衬托女主的高大上和表现男主的人格魅力,一生唯一的使命,就是为男女主的爱情事业添砖加瓦。

    喜怒哀乐,生死抉择,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剧情和主角服务。

    她死在男主统一全国的路上,因为多次挑衅女主,被男主太子用千军万马围剿而死。

    如今她重生了,本以为可以在主角们尚未成长起来的时候,把这对狗男女扼杀在摇篮里。

    但是,她现在发现,她重生的世界,好像有那么点不对劲。

    在她怀疑人生的时候,镇压着她的人不知何故突然笑出声,这声闷笑让萧枕云三魂七魄刹那间齐齐归位,顿时双眼一眯,电光火石之间,没被控制牢的大腿往上使劲一顶!

    ——她顶上了一个女人绝对不会应该有的东西。

    白降一顿。

    “轰隆!!!”

    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整间屋子都暴露在一片雪白之中。

    白降一半面容暴露在光里,另一半面容深深掩藏在了漆黑的黑暗中,刹那而过的白光下,萧枕云看见,身上之人那双无机质的眸子里,所泛出的死气沉沉的冷。

    强烈的不安感让她骤然沉静下来。

    有时候,想杀一个人的眼神,确实是掩盖不住的,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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