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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侬我侬

    “吵架了?”

    永州的夏日燥热难耐,罗虔简单冲凉,大咧咧躺在小院内的凉席。

    祝熹的发丝滴滴答答,他刚冲洗好,见罗虔没个女孩样:“这样躺着像什么话?”

    “热。”罗虔懒死鬼一样翻了个身,趴在硬邦邦的席子上,懒懒抬起胳膊,“痒。”

    雪白的小臂上两个硕大无比的蚊子包,祝熹匆忙去找驱蝇水,没多久坐在她身边,药水冰冰凉凉点在瘙痒的肌肤上,罗虔刚要伸手去抓,祝熹拽住她:“越挠越止不住痒,忍一下。”

    罗虔烦躁地抽回小臂,埋在席子里像具死尸。祝熹轻笑,起身点上驱蝇香,清香的草药味悠悠弥漫开来。

    她被憋的喘不过气,水洗过的头发黏在脖子上,脸上几道被压出来的红痕,猛吸了一大口。

    “跟着我……”

    一张嘴罗虔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止住话音:“你去哪我就去哪。”

    “那你从前怎的要去甘州,一心要离开我?”

    乌云遮明月,罗虔脸上的表情不甚明显。

    她沉默许久才憋出来一句:“不止去了甘州,最开始去的是……你又来!”

    “哥哥再提最后一次,为何那时一心要离开?”

    乌云缓慢移动,风中蝉鸣声声。

    皎月清辉落在两人身上,罗虔留给他一个高冷的后脑勺,似乎在犹豫。

    祝熹也不急,静静等待。对于罗虔,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好像也是这样一个月夜,有人问她:“你对他,到底存了什么心?”

    那人瞳孔漆黑如墨,漩涡一般摄人心魄,笑着逼问她。

    她不答,提起重重的坛子,做了个敬酒的动作兀自猛灌一大口。琼浆玉液顺着白皙修长的脖子浸湿暮山紫的衣领,留下一小块水渍。

    洛凛不知怎的轻轻笑了出来,好像有一年也是这样一个借酒浇愁的人,颓废沉默地口灌烈酒只为另一个他挂念相思之人。

    她迷蒙着一双桃花眼淡淡问:“哥,你怎么不喝?”

    罗虔的酒量着实不算好,只是喝的次数多了,饮的烈酒多了,便勉强可以撑场面了。

    洛凛笑了笑依言浅酌一口,罗虔看向大门缝隙的光影,朝他傻傻笑道:“你看,祝熹回来了。”

    洛凛看她那痴样忍不住笑了:“去呀。”

    “他有妻子了,我可不能去打扰。要是去了,祝熹会不高兴的。”

    烈酒回肠,烧的整个人肠子火辣辣。

    “你惹他不高兴还少么?”

    罗虔的笑有几分嘲弄:“是啊,他喜欢乖巧的,像颦姊姊那样一心一意,只听他调遣的女子。”

    只听洛凛说了句什么,借着酒意,罗虔也敞开了胡言乱语:“本来就是,他每次都说我倔驴一个,不肯乖乖听他的。可我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乖乖霜霜啊,你跟徽可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眼前的罗虔似乎与祝熹慢慢重合,一样不羁倔强的神情,一样低沉消瘦的醉酒,一样水光潋滟的眼眸。

    “我跟他才不像。”罗虔胸中烦闷,“都说他才高八斗,颇有抱负,我才不是这样。我不聪明,也不怎么好瞧,更没有什么抱负,就是因为可怜才被他捡回来,就跟捡路边流浪的小猫小狗一样,同情罢了。”

    “白眼狼……他做我门客四月有余,那时手里不过二百金……”

    “打断一下,我听人家都说你很有钱的,还差二百金么?”罗虔彻底醉了,逻辑漏洞百出,“而且,四个月你才给他二百金,真小气……”

    洛凛的声音像酒一样醇厚:“那一年我没有如今的权势,二百金已是许多。”

    罗虔笑着笑着沉默了,大概是想起了当年的情景,落寞道:“只可惜我什么都记不得了,连那时祝熹的模样也忘记了。”

    “他那时与现在没有什么不同,我见过他少年时,极其狂傲自负,俊美潇洒。”

    他虽这样说着,罗虔却全无印象,少年祝熹,青年祝熹,什么样貌通通忘了个精光。

    洛凛想了想:“其实把你带回家那年,他也是极貌美的。可惜后来你进了府,他日日着眼于你,吃饭,读书,玩耍,说是你爹娘也不过分。他跟东姥学女工,怕东姥年老伺候手脚不利落,学着给你做衣裳刺绣。还学着做饭,虽然不好吃。”

    “我要跟祝熹告状,他都说不许旁人说他做饭了。”

    “去罢。”

    他背过身去,径直坐在廊下的石阶上,月光落在肩头,夜风掠过他的长发,好似月上宫阙的孤家寡人。

    洛凛也在怀念么?

    可这一切的一切,皆是拜他所赐。

    罗虔恨他毁了这个家,可每次她与洛凛独处,深深的疲惫无端涌上心头,说到底,也是她默认了这个家的消亡,从始至终,被欺骗的只有祝熹一人。

    “做爹你比我清楚,天天叫你背书给他听。”一说这个罗虔就头疼,“他不是拘束的人,从未叫你做女红无才之人,反而教你读书填词。”

    “是教我读书了,若是他知如今我这般巧言令色,便不会再尽心教我。”

    “他会的。”罗虔心头一震,鬼使神差倚在他身侧,“他的妻子必定知书达礼。”

    “难道他还有其他心爱的女子么?”她无措地喝了口酒,嗓子火辣的感觉一次次刺痛她的神经。

    祝熹就像这天上月,无人能与之同日而语。

    “当然,有一位姑娘他喜欢了足足十年。”洛凛捏住她的下巴,绯云入鬓,酡红似胭脂点染,“他如今跟你一样也患了病,病入膏肓。”

    罗虔醉得神志不清,眼前天旋地转,只听病入膏肓四字,口齿不清地问:“哥,我病了,好不了了。”

    “我知道。”

    “我差点就死在甘州了,回不来了。”

    “我知道。”

    “可我宁愿死在甘州,因为一场重病。因为我又害了病,没人能医好我,只能等死。”罗虔慢慢起身,走向昏暗的高墙,“哥,你能救救霜霜么?”

    洛凛低低笑:“徽也患了病,和你一样。我没治好他,自然也治不好你。”

    罗虔摸上冰冷厚重的石墙,猛然一激灵转身提起酒罐子,洒脱决绝地丢下一句话:“那就不治了,反正还有很久才会死掉。”

    唇上沾染火辣的湿润,灼热得整个人都醉红摇曳,她只瞧天上的明月也温柔了许多,好像触手可及。

    “哥,你看,这天上有两个月亮。”

    洛凛认命般叹了口气:“你看错了。”

    罗虔好像一瞬间又清明过来,笑着说:“是两个,之前的那个月亮太孤单了,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另一个月亮。你看啊,他们还是重叠的,好像抱在了一起。”

    可是明月啊,可望不可及。

    洛凛眸色深沉如月边夜色,沉沉审视:“霜霜,你知道么,这世间,从来从来就只有一轮明月。”

    也许这句箴言太过刺耳,也许随着月光浓烈的醉意消散夜风,罗虔终究垂下头去,口齿不清:“也许这两个就只适合像两地的明月一样,一个锁在孤城里,另一个悬在戈壁上。”

    她笨笨拍着脑袋没入长廊深处,走在木质廊道上,只觉眼前昏沉黑暗,似有温热沿肌肤滑落,好像耳边的声音也渐渐褪去了,摸了摸肉乎乎的耳垂,指腹一团粘腻潮湿。

    醉气鲜血无声坠,在她脚下的淡香木板上溅落处砸下一朵朵暗色血花。

    “醉了,这世间就会有两个月亮。”

    彼时汴梁孤月长明,洛凛目送她离去,回首皎月被掩在薄薄的乌云后,仍然散发明净的光辉。他咽下最后一口酒,听见渐渐远去的罗虔嘴里的唱词:“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他将空酒杯随手扔在地上:“我倒是忘了,若这两明月郎情妾意,兴许是可以美满的。”

    罗虔摇摇欲坠,凄惨苍白的手猝然抓住坚硬的门框,鼻尖萦绕淡淡的血腥气,声音停滞在“天一方”。

    “你一直在怨我。”洛凛上前抚摸她潮湿的耳垂,手心是触目惊心的红。

    “要不是大哥成亲,我怕死了闹丧事不吉利,我早就死在甘州了,回都回不来。”罗虔甩开他的手,“再说了,祝熹总归要成家的,我不能一辈子跟着他。”

    “是我逼他娶妻的。”洛凛俯下身凑近她的耳朵,隔膜还在渗血,嗡嗡作响。

    “因为我喜欢哥哥啊。”

    薄云尽数散开,月色映出罗虔眉梢的笑意,坦荡直率不掺一丝犹豫。

    罗虔终于想起那句没听清的话。

    “你来洛府的时候,十岁。”

    那一年,罗虔在甘州病怏怏过了她的二十岁生辰。

    她慢慢凑近祝熹,近到他纤长的睫毛扑闪如蒲扇:“哥,我第一个去的地方,是扬州。”

    祝熹璨然一笑,学着她的样子躺在席子上:“没白疼你,知道去老头子那躲着。”

    “我没去老宅。”罗虔并起双腿,伏在膝盖上,轻轻吐出三个字,“望果楼。”

    正是洛凛初来扬州城,初见祝熹之地。

    他疑惑:“去那里做什么?”

    罗虔支起下巴:“哥哥好记性,此楼正是因你得名,不记得了么?”

    是不记得与洛凛对饮,还是不记得此楼?

    或许只有那个人自己入了戏,却浑然不觉,一旦被拆穿,就勃然大怒矢口否认。

    “我?”祝熹指了指自己,“哪个人谣传的,我可担当不起。”

    “当年哥哥连中三元,整个扬州城的女子皆聚此楼,掷果而下只为得你回眸。”

    一阵风穿过竹林,竹叶摇曳沙沙作响,她曾经最嫉妒的年少时光,如今说来竟如此心平气和:“沈歌,如此想起来了么?”

    “我竟未曾料到,他那时便引我入局。”祝熹捏了捏眉心,“终究是我错看了人。”

    “哥。”罗虔放下茶盏,捏着杯子的手轻轻颤抖,“如果我做了错事伤害你,你会原谅我么?”

    “若是为了你自己,这便不算什么。”祝熹大手一挥,“我也要喝水。”

    罗虔递过去:“那若是二哥……”

    “什么二哥?”祝熹直起身捏碎了瓷杯,声音冷的可怕,“你只有我一个兄长。”

    她用力点点头:“我只有你了。”

    “岑家那小子,还是靠不住……”

    还是操心自己的婚事。

    罗虔垂着头给他包扎,小声辩解:“我跟他出了些问题,会解决好的。”

    祝熹的声音很轻,隐约知道答案:“谁的问题?”

    “我的。”罗虔吸了吸鼻子,生硬地岔开话题,“哥哥力气何时这样大了,轻轻松松就捏碎了杯子。”

    “因为我?”他抬起肿像粽子一样的手掌,“好歹在甘州待了段时日,怎的包扎还是这样……”

    罗虔下定决心:“哥,我会去找他说清楚的,若他不能接受……”

    “你要如何,再觅良人么?”

    月光下他们的身影重叠,早已如藤蔓般交缠密不可分,成为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她摇摇头:“那样,我就和你永远在一起。”

    这天祝熹犯了酒瘾,无论如何都要出去打酒吃,罗虔没好气把他按回去,指着堆积如山的案牍公文:“酒酒酒,到底要到几岁才肯戒?”

    祝熹在小山后探出头,笑的很乖:“那就拜托霜霜姊姊了。”

    祝熹喜欢喝城外那家老妇酿的青梅酒,说是香醇回甘,总让他想起西苑埋下的梅子酒的味道。

    罗虔嘟囔:“还能是什么味道?酒味。”虽然这样抱怨,她还是拎着酒壶裹上藏青面巾迅速出门。

    这几天总觉得有人在监视他们,屋顶凌乱摆放的瓦片,墙外落了绿叶的树,暗处观察的一双眼……

    第一反应是洛凛。

    他趁着祝熹离开京城,在长安大展拳脚,排除异己。迁都一事深得圣心,如今他宠眷优容,多的是人上赶着巴结他,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八竿子打不着的祝熹都落了好,永州府没人再轻视这个贬谪的京官。

    可这视线并无恶意,仿佛只是单纯的视奸。此人武功高强,落在砖瓦上的脚步微不可查,分明是有意叫她听见。

    罗虔紧了紧袖中的暗器,加快了步伐。

    “姑娘又来打酒了?”那妇人见了罗虔,熟练搭话,“知府大人可还喜欢?”

    “家兄说,此酒有故土风味。”

    “大人谬赞,不过是乡野人家的糙酒,大人不嫌弃才好。”罗虔接过酒壶,沉甸甸的又给足了分量,“嬷嬷不必每次都这样,如此,不知何时他才能少饮惜身。”

    “青梅酿制的果酒不伤身,女儿家也可多饮。”那妇人说着要再打一壶。

    罗虔忙止住,撂下银子摆摆手离去:“时候不早了,我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去。”

    身后那人跟了她一路,眼下快要到知府,还是不紧不慢,仿佛自家院子一般闲庭信步。罗虔抬头看了眼天,日色还早,圆日正在落下,可以跟这人遛一遛。

    她像滑鱼一样溜进小巷,这一块巷子错综复杂,罗虔早已了然于心,娴熟地穿梭其中,在一偏僻处停下。百步外正是小屋,檐下的灯笼被风高高吹起,祝熹知她喜明,檐下总有一盏灯。

    搞定。

    她哼着小曲提着酒,影子被余晖拉的很长。

    “唔……”那人竟穷追不舍,飞身下来捂住她的嘴。

    罗虔正要挣扎,鼻尖嗅到淡淡的松针木香,身体一僵。那人却不打算做什么,见她放弃挣扎,力道又猛烈起来。

    “要从了我么?”他压低声音,似夜间飞檐走壁的采花大盗一般,戏谑无比。

    “放开。”罗虔冷冷道,“阁下应该还不想断子绝孙吧?”

    那人闷哼轻笑一声,实实在在接下了她这一掌。与此同时,罗虔脸上的面巾不翼而飞。

    风将她的发吹过鼻梁,那人指尖挂着的面巾迎风摇曳,像振翅高飞的青色蝴蝶。

    碎发遮住眼睛看不清对面的人,罗虔却无比确定:“不打算继续隐身么?”

    “我很好奇,到底是你感识减弱未能察觉,”他摘下斗笠,将面巾凑近轻嗅,“还是知我不会伤害你,故而轻纵?”

    罗虔不想回答他,转身就走:“无聊。”

    岑弈在她面前缓缓下落:“那我跟你玩个游戏好不好?”

    “不记得当初你说了什么?”岑弈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罗虔盯着他看了好一会,“需要我再复述一遍么?”

    “汪汪汪……”岑弈把她抵在墙上,“好玩么?需要我继续叫么?”

    “一点都不好玩。”罗虔剜了他一眼,猛的推开他,“随便你。”

    “那这礼物我就收下了。”他扬了扬飘飞的面巾,夸张地深吸一口,上面淡淡的发香,“好香。”

    罗虔头也不回,用力甩上门:“疯子。”

    “怎么了?”祝熹被这声响从公文中抽身,“生这么大气?”

    “今天没走大道,抄小巷过来的,里面有条大狗,汪汪汪的一只叫,还要咬我!”罗虔越说越气,酒壶砰的一下按在桌上,“下次你自己去打酒!”说罢就钻进自己房里,晚饭也不肯吃。

    “这附近没听说哪户人家养狗啊……”

    祝熹刚来的时候,知府上下对这个京官深感怀疑,凡事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怕这个大人是个吃干饭的不做事。公道自在人心,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勤勤恳恳,两袖清风,永州百姓自然是大小琐事一并禀报,唯恐掩了大人耳目。

    祝熹也因此忙碌起来,每日两眼一睁便是批文,耳朵里进进出出的无非是些家长里短,却总是不厌其烦。

    “左右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哥哥切莫因此累坏了身子。”每晚祝熹都要批文到半夜,罗虔守着灶台给他熬汤补气。

    然而祝熹依旧如此,乐此不疲地处理着永州的大小事务。

    这天孙大娘又来啰嗦,她每每来都是笑呵呵的,不知哪句才是重点。祝熹昨日寅时才和衣而眠,正支着头打瞌睡。

    罗虔止住了大娘的喋喋不休:“大娘同我说也是一样的。大人都困成那样了,就让他休息一会儿罢。”

    孙大娘转念一想,开始跟她诉苦:“娃啊,大娘和你说,昨晚不知哪家天杀的,半夜里打铁叮叮当当的,不让人安宁,那打铁铺也断没有半夜打铁的,你说这厮……”

    “是昨夜才开始有的么?”罗虔思索片刻,“从前有过此事么?”

    大娘含糊其辞,一会说有一会又没有又一会摇摇头说不知道。罗虔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笑道:“大人快醒了,我去向他上报,定是一五一十,一字不差,大娘您回去罢。”

    这边好歹送走了大娘,祝熹彻底趴在桌子上安睡。罗虔脱下外衫盖在他身上,他嘟囔着:“大娘跟你说什么了?”

    罗虔叹了口气:“还是那些事,我去解决。哥,现在没人来,你先睡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快去快回。”他埋在臂弯里安睡,声音闷闷的,像襁褓里的嗜睡婴儿。

    罗虔凭着记忆找到大娘家,对门是间破败的屋子,锁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右边的门拴铮亮的像是刚擦过。不过烟囱干干净净,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这条巷子是昨天回家的路,罗虔有股不详的预感,拍了拍手上的灰刚转身就撞上一个人。

    岑弈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靥如花:“敷敷,好久不见。”

    罗虔像昨天没见过他一样,微微一笑:“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指了指破败的房屋:“大哥说永州有处老宅,叫我过来收拾收拾东西。”

    这瞎话也太没边了,这市井人家的小屋哪是什么士族大家的老宅?

    不过罗虔懒的拆穿他:“那公子请便,妾身先行离开。”

    “别走啊——”他一把拉住罗虔,拉长了音,眼神暧昧又炙热,“我可不擅长收拾,小娘子帮帮我。”

    罗虔不跟他演了,拍开他的手:“你想干什么?”

    岑弈摊了摊手:“收拾宅子啊。”高壮的身躯拦路虎一样挡着罗虔,摆明了要找她麻烦。

    她冷笑一声:“看来阁下,是一点脸面也不要了么?”

    “脸面是什么,可以吃么?”岑弈仍笑的灿烂,丝毫不放在心上,“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罗虔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岑弈也收起嬉皮笑脸,眸色阴沉直勾勾看着她。

    “妾身以为,大丈夫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实在不该如此屈居人下,作此言状。”手腕上的力道惊人,她痛的咬牙切齿,“放开我。”

    岑弈一反常态,谈吐颇具士族子弟的风范:“弈深感赞同,这实在不是君子之举。”

    罗虔怒火中烧,举起桎梏的手腕:“那阁下现在的行为,是君子之行么?”

    岑弈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凑在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压低嗓音:“可是敷敷,你忘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蒙尘大门猛的关上带起飞扬的灰尘,片刻后留在原地的什么都没有。

    岑弈抵着她压在门上,啃噬柔软的双唇,罗虔还生着气,怎样都不肯依他,铁了心要和他一刀两断。岑弈发了狠,捏过她的下巴重重咬上去。罗虔抵紧牙关,被咬疼了一时松了力被他趁虚而入,两条小舌追逐交缠发出啧啧暧昧的水声。

    这声音像是警报器一样炸开,罗虔又羞又恼反咬一口,毫不留情踢向他的命根子,这才脱身。

    岑弈倒是很硬气一声不吭,弯着腰嘶嘶吸了口气,直起身来舔干净唇上的血,那血早已分不清是谁的,舌尖迸发出浓郁的腥气,他回味无穷咂咂嘴:“好甜。”

    罗虔摸向身后,这厮不知何时盖好了门拴,短时间内光是开门都很费劲,更别提不被他抓到还能脱身,难如登天。

    她放弃挣扎,放松又紧绷地靠在门上,嘴角的痕迹足以显示激烈程度。

    “敷敷,你就这样讨厌孩子么?”岑弈一步一步逼近,“腿劲真大。”

    “对于不怀好心之人,我向来不会心软。”罗虔不甘示弱支起身,堪堪到岑弈下巴。

    她以为岑弈还要做什么,摆出防备的姿势,谁知岑弈轻轻搂住她:“你,能不能,对我心软一些?”

    他的头窝在罗虔颈窝,高大的身躯压在她身上,罗虔有些喘不过气,她固执地站在原地,不愿展示自己的羸弱:“敷敷,你一心都是祝熹,只是,只是……”

    岑弈有些哽咽,食指戳着她的心脏:“这里,能不能也有我的一席之地?”

    罗虔呼吸一窒,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

    “我知道,哥哥是你唯一的亲人,我永远都比不过他……我只求,你能不能在牵挂他的时候,也顺带着想想我?”岑弈整个人拥住她,好像要把她融入骨髓,“你要我怎样都行,我求你,可怜可怜我,别离开我……”

    “你别……”罗虔轻推他的肩膀,作势离开他的胸膛。

    岑弈跪在地上,泪水在发红的眼眶打转,语无伦次:“我不该摔碎哥哥的泥塑,我不该跟你吵架,我千不该万不该就是留你一个人……”

    罗虔嗓子一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跪下来撑着他的身子:“我早就不生气了,不哭不哭……”

    祝熹久等不到罗虔,刚要去找她就被涌现的永州百姓堵回来,只得坐在案前大半日,腰酸背痛地起身回家,也顾不得罗虔出了什么岔子。

    看到两人手牵手出现的那一刻,祝熹并不意外:“吃饭罢。”

    兄妹俩都喜欢在院内支个小桌吃饭,尤其是晚上,祝熹喜欢天边晚霞绚丽如火,罗虔则偏爱将黑末黑的傍晚。

    罗虔亲自下厨,岑弈打副手,做出来的菜勉强入口,三人心照不宣,安安静静吃饭。

    吃罢饭罗虔说要和岑弈去散步,祝熹问:“哪里?”

    “就家门口。”

    “不是说有一条大狗朝你叫,还要咬你么?”祝熹好像看破一切,“不怕了?”

    罗虔脸不红心不跳撒谎:“有他在。”

    他转而问岑弈:“老宅可能住人么?”

    坏了,忘记收拾了。

    岑弈不慌不忙:“两人是绰绰有余的。”

    “去罢。”祝熹摆摆手打发他们走了。

    罗虔也没废话,知道被哥哥看出来了,坦然道:“我要拿点东西走。”

    不多时她和岑弈就走了,那速度,怎么看都不像是散步消食。

    罗虔的东西总共就那么几样,衣服,妆奁,如今都空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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